第38章 第 38 章

    翌日, 直到上午九点半, 姜未还没起来吃早餐。

    她房门紧闭, 直接从里面反锁,章淑梅来敲了两次门, 姜未都不出来。

    秦赐这天不去公司, 正好在家里,他让章淑梅下去,亲自叩响姜未的房门。

    “未未, 是我。”

    没有回应。

    秦赐没什么耐心, 没多想,直接找来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看见姜未仰卧在床上, 被子盖过脸, 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也不怪,这房间里温度打到十六度,冷气逼人,只有被子里才是温暖的。

    “未未?”秦赐喊了她一声。

    被子里的女孩动也不动一下, 只有长发披散在外面,悄无声息的。

    秦赐缓慢地掀开被子,露出姜未的脸庞,她双目紧闭, 整张脸连带着耳朵都是红的,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他面色凝重,将手探到姜未的额头, 滚烫滚烫的。

    发烧了。

    “未未,我送你去医院。”秦赐赶紧把冷气关掉,弯下腰,准备把姜未抱起来,领带却被她抓住。

    姜未一张巴掌脸紧紧皱着,额头上出了汗,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冷,我不去医院。”

    “你发烧了,必须去医院。”秦赐低声在她耳边说。

    姜未不听,一手拽着他的领带,一手拽着被子,死活不肯离开,越是生病,就越是倔强。

    跟生病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她本就虚弱,没什么力气,这么闹腾更是耗费体力。

    脸红红的,全身虚汗,额前的头发,连着眼睫毛都湿.答答的,看上去格外可怜。

    姜未不是爱哭的人,此时看上去却像是哭了一样,秦赐看着她,心里顿了一下。

    “先生,还是别跟太太闹了,先量量温度,别给拖严重了。”章淑梅听见动静,上来一瞧,有点看不过去。

    这小年轻,就是不会过日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

    章淑梅的话提醒了秦赐,他先把姜未放下,拿来温度计给她量过体温,三十七度八。

    不算高烧,比秦赐想象中好很多,他松了口气。

    姜未不肯去医院,他只好打电话找来一位私人医生,吊过水,吃了药,等发完汗就能恢复。

    这一整天,秦赐都没去公司,一直都守在姜未身边。

    她虽然病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能感觉到有人在旁边说话。

    给她打针,喂她吃药时,姜未也都有感觉。

    她只是不想睁眼,不想看见秦赐,也不想和他说话。

    在知道了那个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秘密之后,问题并没有解决,反而是迎来了更大的问题。

    知道了那些事,还要她以后怎么面对秦赐?

    怎么和他和和稳稳的生活下去?

    昨晚,徐子怡同意了姜未很早以前发送的好友请求。

    她向姜未道歉,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原谅。

    在姜未和徐子怡偶遇的那晚,在徐子怡下班之后,秦赐的助理徐朗在店门口等她。

    徐子怡认得他,刚才和姜未在一起的就是徐朗。

    徐朗彬彬有礼地向她说明来意,向徐子怡提出了一个让她几乎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最大的弱点也牢牢握在手里。

    在外人看来,徐子怡外表光鲜亮丽,月薪过万,在寸土寸金的万隆奢侈店上班,接触的都是高层次人士。

    没人知道,为了维持高端的形象,不被刁钻势力的同事看低,她私下里沉迷购物,欠下不少卡债,还借了一部分高利贷。

    上个月在澳门,徐子怡抱着搏一把的心态,下了重注,却输得血本无归。

    催债公司那些牛鬼蛇神天天给她打电话,声称再不还钱,就到她家泼狗血,还要到她上班的地方闹事。

    “钱能摆平的都是小事,我们需要你帮的也只是一个小忙。”徐朗微笑着说。

    的确很容易。

    动动手指把姜未删除掉,从此以后在她眼前消失,不要再出现。

    除了帮徐子怡还清债务,另外还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秦赐说到做到。

    帮徐子怡清偿债务后,再也没人骚扰她,那些逼得她神经兮兮的电话也没了。

    站在太阳底下,呼吸着温热的空气,她感觉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做人。

    她搬到一个南方城市,水草丰美,空气清新,带上母亲一起,她准备过自己的新生活。

    秦赐给她的钱,足够在这里买一套房子。

    天不遂人愿,偏偏在这个时候,徐子怡检查出末期肝癌。

    如果做手术,积极化疗,可以多活几年。

    但她的父亲也是死于肝癌,她见过父亲治病时的样子,躺在病床上,毫无尊严,也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最后不到半年就走了,瘦得不成人形。

    徐子怡悄悄瞒着自己的母亲,不准备做手术,听天由命。

    但有件事,她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

    疾病会带来痛苦,甚至死亡,但当事人有知情权,也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她告诉了姜未,那件发生在她小学三年级暑假的事。

    那件事发生在七月的一个下午,具体日子徐子怡记不清了,她那时也很小,只记得大概。

    九月初开学,所有同学都来了,班里唯独空着一个座位。

    那是姜未的。

    所有同学们都好奇她去了哪里。

    姜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性格阳光烂漫,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人缘和好,老师也喜欢她。

    当同学们问起,老师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姜未同学生病了,在家休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上学。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姜未都没来上学。

    就连桌椅都被收走,老师说,姜未会休学一年,明年与下一个年级一起上学。

    同学们自发组织起来,想要去姜未家里看她,也被老师拒绝了。

    直到有天,徐子怡到办公室送作业,她听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师的对话,吓得回去做了好久的噩梦。

    她去得不巧,没听到头,没听到尾,只听到中间那段。

    班主任感叹说:“真是心狠手辣,对个小孩儿下狠手,肾摘了一个,子.宫也伤了,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关键秦家那么有钱,非说不是他们家的责任,只肯赔二十万,要不是他们家那儿子,小女孩儿能出这事?”

    “太残忍了……”班主任说,“听说她现在有点应激反应,不理人,整天发呆,夜里睡不着,以前多伶俐的孩子啊。”

    “最残忍的不是这,”有个男声说,“那一刀,就是那个秦赐捅的……”

    徐子怡知道秦赐这个名字。

    在他们Z市的中小学部,这个名字算得上赫赫有名。

    以秦赐为首的那帮男孩子,处处惹是生非,学校里没人敢惹,老师提起来都摇头。

    徐子怡不清楚,像姜未那样乖巧的好学生,是怎么会惹上秦赐的。

    这件事,徐子怡没有跟任何人说,学校里也没有人知道。

    姜未没有像老师说的,休学一年,她在下半学期就来学校上课了。

    还是和从前一样,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外表上看不出端倪。

    徐子怡也没敢跟她提,怕惹她伤心。

    她甚至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听错了,其实姜未并没有受那么重的伤?

    小学毕业,徐子怡跟随家人去外地念书,之后就断了联系。

    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偶遇姜未纯属巧合,听说姜未结婚了,徐子怡很为她高兴,但她没想到,姜未的丈夫居然是秦赐。

    即便后来收了秦赐的钱,离开z市,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惴惴不安。

    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曾经残忍重伤你的人,后来变成了你的丈夫,而你因为失忆,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而秦赐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娶姜未的,简直耐人寻味。

    赎罪?愧疚?还是别有用心?

    她问过徐朗,为什么要瞒着姜未。

    徐朗说:“秦太太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这样不好吗?痛苦的回忆忘记了,才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告诉完姜未这些,徐子怡顿觉轻松了很多。

    她大段大段地发了很多消息,姜未一直没有回复,就静静地听她说完。

    姜未:你的意思是,秦赐捅伤了我?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徐子怡不知道。

    她当年只是个小学生,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都很模糊了,她只能肯定,那天在办公室外听到的对话,肯定是在谈论姜未。

    而“秦赐”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她也不会记错。

    “抱歉,我能给你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可能这些会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但我觉得你不该被蒙在鼓里。”

    “我想不通,当初你怎么会跟秦赐结婚呢?”

    姜未没有回答,她一片茫然。

    这时候,徐子怡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是小学毕业照,她曾经答应过姜未的。

    “看见那个站你身后的男孩没?他是班长,那时候和你关系很好,在你住院时经常去看你,我感觉,他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

    “对了,他叫杨照。”

    姜未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她把冷气调到很低,把自己整个人都躲在被窝里,感觉这样才有一点点安全感。

    她整夜地盯着那张毕业照,自己小时候面容稚嫩,但鼻子眉毛眼睛,哪儿哪儿都是她。

    照片里,她对镜头笑着,眼神却很沉默。

    站她身后的男孩,个子挺高,脸上挂着阳光的笑,牙齿洁白,他两只手在姜未脑袋后比了个V。

    扫描的照片,有些模糊,但男孩的样子看上去熟悉极了。

    杨照,是你吗?

    姜未一遍遍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同时,她摸到自己后腰那处纹身。

    手指感觉到一片凹凸不平的起伏,她之前洗澡时就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那是烫伤,后来才用纹身来遮。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肌肤平整,没有一处伤口。

    所以,当年那一刀并不是贯穿伤?但又恰好捅伤了她的左肾和子.宫?

    姜未茫然地想了一整晚。

    她觉得徐子怡说得都是实话,她原本已经拿钱消失了,没必要再冒出来骗她。

    还有那晚,姜未听到秦赐和他母亲说话,提到过她并不能生孩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那是在做梦。

    看来并不是。

    可姜未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一只曲子里出现了一对不和谐音程,说不上来,但听上去就是有点怪。

    因为药水的原因,姜未睡了一觉,等到醒来已是晚上。

    秦赐在她的床边。

    看到她醒来,秦赐欣慰地笑了,他握着姜未的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头。

    姜未打开他的手,冷漠地盯着他。

    “我想见我表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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