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你要叫谁的名字?”秦赐咬牙切齿地问。

    姜未淡定地回答:“谁跟我求过婚, 我就叫谁的名字。”

    她补充一句:“肯定不是你,你反正没跟我求过婚。”

    秦赐说:“求不求婚,你都是我的。”

    姜未笑了一声:“那你继续啊。”

    他们都知道, 今晚是继续不了了。

    这种事,跟表白一样,讲究个时机和气氛, 在最有兴致的当口, 被迎面泼了盆冷水,秦赐又不是那类荤素不忌的人, 他早就消停了。

    “睡觉!”秦赐翻身躺下, 一把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又不动声色地给姜未匀了点。

    姜未躺下来, 和秦赐之间隔了至少两拳的距离。

    “我睡不着, 能聊聊天吗?”

    秦赐不理她。

    不理就不理, 姜未自顾自地说开:“你说我有病, 那个男人是我想象出来的,既然是假的,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秦赐好笑,“你说得轻巧,那如果我说, 我跟你睡觉的时候想别的女人, 你开心?”

    姜未老老实实地答:“无所谓啊。”

    秦赐:“……”

    “你都说如果了,那就是假的,为什么跟假的生气呢?”

    秦赐发现跟姜未这么聊下去, 迟早被气死,她是有这种本事的。

    “睡觉,别说话了。”他闭上眼睛。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秦赐的睡意渐渐袭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伸出只手,试探着戳了戳他的背。

    “秦赐,你睡着了吗?”姜未压低声音,像在说悄悄话,“我有点不舒服。”

    闻言,秦赐一下子睁开眼,他坐起来打开灯,有些紧张地看着姜未,“哪里不舒服?”

    始作俑者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张巴掌大的脸,冲秦赐眨了眨眼睛。

    “我饿了,想吃小龙虾……”

    秦赐:“……”

    姜未仿佛没看见他的无语,咽了咽口水,期待地说:“我可以点个外卖吗?”

    他真的服了。

    不给她吹点东西,今晚只怕睡不了觉。

    秦赐正想说随便她怎么折腾,忽然想到什么,他笑了笑,“想吃啊?”

    姜未点头,同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你拜托我,诚恳一点,我考虑考虑。”

    “你……”姜未气得一下子坐起来,怒视着秦赐,满脸写着不信。

    这还是她家那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秦赐吗?

    这是受什么刺激,人格大变?

    姜未恨恨地说:“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没意思透了。”

    “没意思就睡觉,别再吵醒我。”秦赐关灯睡下。

    过了会儿,姜未又开始喊他。

    “小秦。”

    “……干嘛?”

    “虽然你这样不可爱,但比以前真实多了,”姜未的声音浅得像是梦呓一般,她翻过身,咕哝着,“其实你的脾气一点都不好,那都是你装出来的,我知道。”

    秦赐微微一怔。

    他侧目看着姜未,她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像绸缎一样融入黑夜。

    这几天都太累了。

    姜未累,秦赐自己也累,精神绷得紧紧的,一刻也无法放松。

    家应该是避风港,而不是施加压力,冰冷无情的场所。

    自从父亲离世后,家对于秦赐来说,就面目全非了,他也已经习惯了,用伪装去消极抵抗。

    直到姜未告诉他:这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态度。

    不用总是那么紧绷,放松一点。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没有什么能随便伤害到他。

    秦赐靠上去,伸手将姜未搂在怀里。

    这样也好,他不会放她走的。

    姜未仿佛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秦赐逐渐将手臂收拢,紧紧抱住。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秦赐很快睡着。

    到后半夜,秦赐被姜未吵醒。

    起初,他还没完全醒来,在半梦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再过了会儿,秦赐反应过来,这是姜未的声音。

    她在说梦话。

    秦赐睁开眼,的确是姜未在说话,断断续续地,毫无章法。

    他按开灯,姜未的脸在灯光下皱成一团,她在哭,眼角有泪落下,整个人看上去委屈伤心极了,额上都冒出汗。

    “不要去……很危险……不,我没有忘记你……没有……”

    秦赐听不明白,却下意识地抵触这种感觉。

    他用力把姜未推醒。

    姜未乍然惊醒,一脸茫然地揉着眼睛,仿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秦赐抽出张纸巾给姜未擦汗,淡淡地说:“你做噩梦了。”

    “是吗?”姜未捂着心口,“难怪我心脏那么疼,我梦见什么了?”

    秦赐轻轻拍着姜未的背,“你梦见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姜未一脸茫然地摇头。

    秦赐提醒她:“你还说了很多梦话,我都被你吵醒了。”

    “啊?抱歉,”姜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什么了?”

    秦赐看着姜未,她的神态那么自然,带着没睡醒的疲倦。

    他摇摇头:“没什么,睡吧。”

    姜未点点头,准备躺下来,又说:“我渴了,想喝水。”

    秦赐起身取了一瓶矿泉水来,扭开瓶盖,姜未猛地灌了小半瓶,才终于解了渴。

    姜未睡下来,秦赐的手从后面抱住她。

    她睁着眼睛,半宿都没睡着。

    男人的呼吸声,均匀而且沉重,每一下,都落在她的肩头,一热,一凉。

    像是心脏一跳一跳的感觉。

    姜未记得刚才的梦,记得一清二楚。

    被秦赐推醒的时候,姜未正趴在一处冰川的边缘,她紧紧拽着梦里的男人,不然,他就要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叫她松手,还说:“你救不了我,忘了我吧。”

    姜未在梦里感觉不到痛和冷,心脏却扯得生疼,喘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莫大的悲伤。

    好像只要一松手,就会与他天人永隔。

    “我不会忘记你。”姜未哭着说。

    他却悲哀地说:“你已经忘了我,你爱上了别人。”

    姜未呐呐地说:“没有。”

    可如果真的没有,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避过他的目光?

    被推醒的那一刻,他坠落下去,姜未还来不及喊出来,就撞入秦赐的眼神。

    她更心虚了。

    姜未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男人坠落下去的画面。

    这让她心里空空的,像被掏了个大洞。

    难道这些也是假的,又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秦赐就要去上班。

    “你昨天没睡好,白天可以补补觉,不要一直看电视。”秦赐嘱咐她。

    姜未心不在焉地点头。

    “还有,昨天医生给你开的药……”

    姜未紧张地看着秦赐,急忙说:“我不吃!”

    秦赐问:“确定不吃?”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稀疏平常,好像是在问她,确定不吃早餐一样。

    姜未觉得有戏,不住地点头:“你就当给我留一段观察期。”

    秦赐看她一眼:“好,我看你表现。”

    他的助理徐朗来到门口,敲了敲门,“秦总,车已经到了。”

    “我去上班了。”他对姜未说。

    “好。”姜未脸色笑眯眯,心中却想,你最好别回来了。

    姜未坐在桌边,两条腿支在椅子上,正在平板电脑里翻电影看,头发落在膝盖上,被阳光染成漂亮温柔的金色。

    看起来乖巧又美好。

    姜未的余光看见秦赐离开,松了口气。

    她把平板推到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根本没注意内容。

    秦赐给她的这部平板里自带几个视频app,上网功能和通话功能并没有禁掉,她可以自由浏览任何网页,或者拨打任何电话。

    正因为这样,她反而一个电话也不会打。

    秦赐既然敢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度,就说明,有些电话打也没用,没人能帮她出去。

    另外,姜未现在也不是那么想出去了。

    尽管她自己百般不信,但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她真的有疾病,跑出去了又能怎样?

    除了给别人带去麻烦。

    中午,晚上的饭点时间,王景冬和郑西会来给姜未送饭。

    每到这时候,姜未会希望秦赐回来。

    不是为了让他陪她吃饭,只是只有秦赐在家时,姜未才能下楼,到饭厅用餐。

    仅仅是上楼下楼的功夫,姜未也非常珍惜。

    过了两天,秦赐也没有逼着姜未吃药,但仍然每晚都和她睡在一起,两人如同一对相敬如宾,又各自防备的夫妻。

    偶尔姜未气闷了,会怼秦赐两句,他依样奉还,并不忍耐。

    但也算是难得的和平期了。

    期间,李知云来过一次,她知道姜未没有吃药,并不支持她的做法。

    当姜未告诉她,这是秦赐同意的结果之后,李知云有些惊讶。

    然而,她对姜未的做法也无可奈何,身为医生,对病人并没有干涉权。

    一周过后,姜未向秦赐提出,以后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也想去楼下吃饭。

    秦赐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间房子里你随便去,不用问我。”

    听上去好像很大方,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除了这间房子,哪里都不能去。

    姜未还是挺高兴的。

    她难得对秦赐露出些笑脸。

    “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就好了,不知道外面现在热不热?”姜未看着窗外,有两个打遮阳伞的女孩经过,她有些羡慕。

    姜未整天待在冷气房里,丝毫没有盛暑天的感觉。

    秦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明天我会请人来打理花园,等弄好了,以后可以陪你到楼下看花。”

    “什么花?”

    “蔷薇。”

    第二天,姜未果然看到楼下来了数十个花匠,他们负责别墅前的一片花圃,看上去像是要搞个大工程。

    未免太夸张了些,秦赐是打算在这里办花博会吗?

    姜未无语地笑了笑,没管他们。

    到中午的时候,花匠们仍在忙碌,午后的阳光,晒得他们大汗淋漓。

    姜未在饭厅吃完饭,恰好离花圃的距离不远,看见他们辛苦劳作,就让郑西去给他们送瓶冰水和擦汗的毛巾。

    她不算多么爱花,但想到这些花开放的时候,她可以出去放放风,才有了一点兴趣。

    这一个礼拜,姜未都没有犯病。

    她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迹象。

    可那又怎么样?

    姜未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病,秦赐在骗她,因为她的过去,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她思来想去,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在一个人身上。

    只有那一个人,能证明她的过去。

    只要能找到他问明白,一切迷雾终将散去。

    可她怎么做才能联系上他呢?谁肯替姜未做这件事?

    姜未正在暗自打算,忽然发现窗边似乎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看向窗外,那里只有一群工人,穿着灰色的工服,头戴帽子,每张脸都被太阳晒得麻木疲惫,面无表情的。

    有一张脸混在其中,与其他些微不同。

    那张脸很丑。

    可以说是特别丑,丑得相当突出。

    尤其是他那标志性的躲躲闪闪、上不得台面的畏缩气质,衬得周围灰头土脸的工人都潇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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