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姜未看到吴英俊, 又是惊喜, 又是疑惑。

    他一个干私家侦探的, 是怎么混进花匠的队伍, 被招进来的?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巧合, 吴英俊一定是故意混进来的, 他跟踪过姜未,知道她就住在这里。

    不对。

    姜未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会儿。

    她发现吴英俊的确是在干活, 不是在划水,干得有模有样的, 动作纯熟而且自然。

    吴英俊似乎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也知道她不能出来,所以只隔着玻璃窗偷偷摸摸地打量, 相当谨慎, 生怕暴露了自己。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花匠们的工作都完成了, 一起离开,姜未和吴英俊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交流。

    秦赐现在还没有把手机给姜未, 她也没有机会在游戏里联系吴英俊。

    夜里,秦赐下班回家,就看见姜未坐在饭桌的里侧, 刚好对着靠近花圃的那面落地窗。

    “今天花匠们来了。”姜未露出喜悦的表情。

    秦赐脱下外套,正要随意放在沙发上,郑西从饭厅走出来,接过他的外套, 脆生生地道:“先生,我先拿上去,明天帮您送到洗衣店。”

    他和姜未的衣服平时都是送去专门的干洗店处理。

    先前章阿姨在的时候,这是她的工作,现在全由王景冬和郑西接手。

    姜未感觉,还是郑西管得更多些。

    她似乎对秦赐的事格外上心,格外殷勤,这种殷勤,并不是佣人对主人家该有的殷勤。

    秦赐走进饭厅,拉开姜未左侧的椅子,刚要坐下。

    “哎,你挡住了,坐我右边来。”姜未不满地说。

    秦赐不解地看了眼窗外,“花匠都走了,看什么?”

    姜未手掌撑着下巴,眼巴巴地说:“不是都弄好了吗,说不定我看着看着,就会有花长出来。”

    秦赐扯起嘴角,笑着说:“哪儿有那么快?你想多了。”

    但他还是很快换到姜未左边来坐下。

    “那还要多久才开花?”姜未好奇地问。

    秦赐并不太清楚,他对姜未说:“明天花匠来了问问就知道了。”

    姜未笑着给他夹了一只白灼虾。

    看到碗里那只圆圆胖胖的虾,秦赐就想到那晚。

    他心里一动,握住姜未放在桌上的手,“今晚我有空,想出去吃宵夜吗?”

    “我可以出去?!”姜未眼睛都亮了。

    秦赐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想吃虾?”

    “只要不让我吃药,吃什么都行。”姜未小声嘀咕。

    晚上,秦赐带姜未出去了一趟,到她平时经常点宵夜的一家龙虾餐厅,提前打过电话,专门给留了一间包房。

    姜未心情难得大好,笑容在脸上没消过。

    还十分殷勤地给秦赐剥了几只虾。

    秦赐靠在椅背上,吃得很少,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姜未身上,她巧笑倩兮,欢欢喜喜的模样,让秦赐心里十分满足。

    如果能就这样过下去……

    回家的时候,姜未不住地望着车窗外,还特意打开车窗和车顶,让风吹进来。

    她的眼神,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外面的景色。

    尽管城市夜晚的风光,除了耀眼的霓虹,几乎谈不上景致可言。

    姜未感觉到头发被轻轻拨弄着,她回头,对秦赐失落地说:“这个城市的夜晚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城市当然看不到星星,想看,以后带你去山顶露营。”

    姜未轻哼了声,傲娇地说:“还露营呢,我连自家门口都出不了。”

    秦赐笑了声,对姜未招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

    “你唤猫呢?”姜未负气,扭头说,“你自己过来。”

    秦赐没多想就靠过去了。

    他说:“你平时要想在小区里走走,也不是不行,得让郑西陪着。”

    “不要她陪。”

    “那王姐陪?”秦赐觉得都行,“我看郑西跟你同龄,还能有些共同话题。”

    姜未忽然笑了,有些八卦地说:“她跟我没有,跟你才有。”

    “什么意思?”

    姜未斜睨着秦赐:“你真傻还是装傻,人家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秦赐沉下脸:“乱说什么?”

    姜未看他像是真不高兴了,冲他吐了吐舌头,“你生什么气,你有魅力,人家才喜欢你的,该高兴才对。”

    “没什么可高兴的。”

    秦赐说完,恰好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未,挂掉电话。

    回到家,他回到书房里,拨通刚才的电话。

    “秦总,我已经找到当时的目击者,从她手里把视频买下来了,但是有点模糊,看不清司机的脸。”

    秦赐说:“先发给我看看。”

    距离车祸当天已经有一个多月,虽然事发地的监控并没有拍到车祸现场,但秦赐一直没有放弃追查肇事者。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很快,秦赐手机里收到助理发来的视频。

    正像助理说的,的确很模糊,拍摄者是个白人女性,她正在秦赐当晚下榻的酒店门口,对着镜头自拍。

    白人女子镜头怼脸,然后慢慢拉远,对着天上的月亮。

    她对着镜头介绍说,今晚是月全食,如果在合适的环境下观测,将看见罕见的红色月亮,也就是所谓的“血月”。

    在女子身后,高空之上挂着的那轮圆月,泛着红幽幽的光,因为摄影器材不理想,周围都晕着毛边,看不清楚。

    而那起车祸,恰好是在这轮血月下发生的。

    拍摄视角有限,前半段镜头都对着天空拍月亮,拍摄女子手酸,手机歪了一下,镜头短暂地对准了大马路上。

    这才拍摄到那不足三秒的画面。

    一辆灰色的suv从秦赐和姜未的右侧飞驰过来,那时姜未和秦赐发生争执,正在拉扯间,被车撞到。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车祸发生的地段并非红绿灯路口,也非人行横道,是监控死角,而就在右边五百米处是一个十字路口。

    事后,警察调查过这个十字路口的监控,在事故发生前,并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灰色沃尔沃。

    后来满城都找过了,无论是当地警方,还是秦赐私下派人搜查,都找不到这辆车的下落。

    当时旧金山警方和大使馆还怀疑是秦赐看错了,毕竟事故突然,在慌乱间,看错了也正常。

    就连秦赐自己也怀疑过。

    现在这段视频,可以说是直接证明了他没眼花。

    就是一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灰色suv,像是突然诡异地出现,又诡异地消失。

    秦赐正在全神贯注地看视频,有人敲门。

    “进来。”

    门口站着的是郑西。

    她穿一件黑色及膝长裙,布料有些透,若隐若现,进门以后,迅速将门关上。

    “什么事?”秦赐打量她一眼,停下视频。

    郑西微笑着说:“我来向先生报告今天太太的情况。”

    “王景冬呢?”

    “王姐还在楼下忙,今天是我陪着太太的。”

    秦赐听她报告了姜未今天的起居饮食情况,就和平时一样,只是郑西发现,姜未似乎对那片花圃很感兴趣,今天一直盯着花匠劳作。

    “明天我可以陪太太到花圃转转,如果先生同意的话。”

    秦赐挥手让郑西出去:“行了,明天你陪着,但不要逛太久。”

    第二天,姜未听说自己能去花圃逛了,心情大好。

    早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但在秦赐面前,她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说自己是在家闷久了,出去透透气就好。

    秦赐出门时说:“今天花匠也会过来。”

    “那我可以在旁边看吗?”姜未意外又惊喜。

    秦赐回头看姜未一眼,“只要你不怕晒。”

    “不怕,我有防晒霜,还有遮阳伞。”姜未笑嘻嘻地目送秦赐离去。

    他走后不久,大约九点左右,花匠就来上工,姜未在卧室抹好了防晒,换上轻薄休闲的衣衫,打伞出门。

    郑西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也打了一把伞,穿着十分时尚俏丽,手机捏在手里,不时看一眼消息。

    姜未很快就从那几个花匠里找到胡英俊。

    他看到姜未出现在室外,有一瞬间的诧异,但也注意到她身边跟着佣人,不方便说话。

    姜未举着伞,围着花圃兜了一圈,最后停在胡英俊面前。

    他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些什么,看见姜未过来,明显愣了一下。

    “您这是在干嘛?”姜未当做不认识他。

    胡英俊擦了把汗,慢吞吞地说:“在给土里加有机……肥料,让土壤变……变成微酸性,这样才、才适合生长。”

    “哦,你们都是专业的花农吗?”

    胡英俊说:“我小时候……跟着亲、亲戚学了点。”

    姜未用余光留意郑西的动向。

    她不如王景冬严谨,虽然跟着,但偶尔会偷一下懒,盯得并不紧。

    即便这样,姜未还是有些紧张,手心都微微冒汗。

    姜未蹲下来,好奇地问:“能给我看看花的种子长什么样吗?”

    今天太阳很大,早晨的阳光,晒在身上都有些灼人,这么蹲下来,遮阳伞遮不住脚踝和小腿,暴露在太阳下。

    郑西没有跟过来蹲着,她一边躲着太阳,一边用手给自己扇凉。

    胡英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眯眯眼微微闪烁,也不知姜未打算干什么,他起身拿来装种子的容器,往姜未手心倒了一捧。

    “好冰!”姜未手抖了一下,种子全洒在泥土上,“哎呀,不好意思。”

    胡英俊嗫嚅着嘴唇:“没、没事。”

    姜未站起来,摸了一下自己被晒痛的脚踝,抱怨道:“热死了,我们进去吧。“

    说完,她走向门口。

    郑西求之不得,她早就想回屋里吹冷气了,迅速回完朋友的消息,马上跟上。

    待到姜未和郑西进了屋子,胡英俊留神左右,没人过来,也没人发现,工人们都在各忙各的。

    他盯着被泼洒种子的那片土,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拨开。

    里面藏着叠成方形的白色小纸片,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

    胡英俊心脏跳得剧烈,迅速将纸条收入口袋里,借口去上厕所,才有机会打开来看。

    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小字:帮我联系我的小学同学杨照。

    他把纸条捏在手心,冷汗涔涔。

    杨照。

    这个名字,胡英俊很熟悉。

    在那份姜未寄来的包裹里,有几本书和CD,都是一个叫杨照的人赠送给姜未的。

    在书和CD的封面上,都写着杨照的名字。

    回家后,胡英俊立刻把东西翻出来。

    三本书,一本是英语辅导书籍,一本是《小王子》童话,还有一本是登山者自传,封面是巍峨圣洁的珠穆朗玛峰。

    内页上写着杨照的名字,字体比较稚嫩,但工整有力。

    每本书的边角,都用透明胶带封住,保存完好,纸页没有任何缺损折角或者污渍,看得出来,姜未相当珍惜它们。

    而姜未把这些全都交给胡英俊保存。

    或许姜未是再也不准备拿回去了。

    胡英俊和姜未通信那么久,常常听她提过一个男人,胡英俊不知道名字,因为姜未从未提过。

    在姜未结婚之后,胡英俊一度以为,那人就是她的新婚丈夫。

    可现在想想,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送过我很多小礼物,我们曾经拉手指约定过了,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到肯尼亚看野生动物,一起登上世界之巅。”

    ——“乌鸦先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实现愿望,很遗憾,我这辈子是去不了了。”

    ——“我要和他结婚了,真好,他摆脱不了我,注定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乌鸦先生,我真的很开心。”

    收到那些信,胡英俊就感觉到,这两个“他”,并不是一个人。

    她的语气不同。

    怀着美好羞怯,却遗憾错失的爱意;和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恨意,是不一样的。

    胡英俊早就察觉到姜未到心理状态,但他们是同类。

    都是长久栖息黑暗的人,才能理解彼此。

    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她短暂的消失,又出现后,胡英俊始终带入不了角色,他没办法把眼前的姜未和过去的朋友联系在一起。

    尽管所有证据都摆在他面前,胡英俊却找不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但他仍然忍不住关注姜未的消息。

    即便姜未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的朋友。

    胡英俊把信收起来,小心地收进柜子里,打开电脑,把姜未偷偷给的那张纸条摊开放在手边。

    三天过去了。

    花匠们已经完成工作,至少十天内不会再出现,姜未焦急地等待着胡英俊的消息。

    在那天晚上的梦里,姜未松手,男人掉下去的一瞬间,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杨照。

    他就是姜未小学时期的班长,青梅竹马,他们那么亲密无间,回忆都那么逼真。

    只要找到他问清楚,姜未就能知道,这些到底是真实,还是她发病后的臆想。

    姜未在平板里下载了那款游戏,可胡英俊一直没有上线。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胡英俊那会儿,每天至少十遍上线查看他在不在。

    就连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啪嗒”一下,姜未的筷子掉在地上,滚到秦赐那边。

    他伸手拾起来,对姜未说:“吃饭不要老看游戏。”

    还真成网瘾少女了?

    郑西上前,面带体贴的笑容,将筷子接过来,给姜未换上一双新的筷子。

    秦赐手碰到地上,他又有些洁癖,就近到厨房洗手。

    郑西就在洗手池洗筷子。

    她小声而温柔地说:“先生,太太情况特殊,您不要和她生气。”

    秦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回到饭厅。

    夜里,秦赐忙完工作,洗完澡出来,看见姜未又在玩游戏。

    还把灯给关了。

    秦赐把灯打开,收起平板,“眼睛还要不要了?”

    姜未郁闷地趴在床上:“不要,要了也没用,捐给有用的人吧。”

    秦赐笑了,把姜未拦腰抱起来,低头想亲,姜未挣扎,秦赐却忽然动手挠她腰,她痒得笑起来,像鲤鱼打挺,把床都弄乱了。

    “秦赐你几岁了!”

    姜未不服气地推开他,头发都疯乱了。

    “我很想你。”秦赐把她抱在腿上,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你傻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秦赐笑了一声,没解释。

    姜未开口说:“明天让郑西陪我去月墨湖旁边转转吧。”

    在跟着保镖的情况下,姜未每天都可以到月墨湖边吹吹风。

    “让王姐陪你去吧。”

    姜未不解地问:“为什么?”

    “郑西从明天起就不用在这里工作了。”

    “那去哪里工作?”

    秦赐看了姜未一眼:“我准备解雇她。”

    “为什么啊?”姜未一听就急了,“留下她吧,她挺好的,做事勤快又认真。”

    假的,主要是马虎,有郑西跟着,说不定她还能找机会联系吴英俊。

    “你不是说她喜欢我?我把她赶走不好吗?”秦赐捏着姜未的后颈,微微眯起眼睛。

    “不好!”姜未咬着嘴唇,说,“别人喜欢你是好事,干嘛赶走别人?”

    直男行为。

    秦赐沉默了一会儿,他把姜未放到床上,关灯,背对着姜未,睡得离她远远的。

    她刚才一时情急,说话没注意,现在稍一冷静,就猜出秦赐为什么生气了。

    这祖宗真难伺候。

    姜未不计前嫌,厚着脸皮贴上去,轻轻戳了戳秦赐的腰。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解雇她我可太高兴了。”

    才怪。

    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偷懒的牢头啊。

    秦赐闷声闷气地说:“对不起就完了?”

    “那你想这么样嘛。”

    过了会儿,秦赐才说:“你很久没给我做宵夜吃了。”

    就这?

    姜未想也不想就说:“没问题啊,明天就给你做……”

    她的语气骤然停下,仿佛言犹未尽,秦赐转过身,语气不是很好,“怎么,不愿意?”

    “不是……”姜未坐起来,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秦赐皱起眉:“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姜未是想说的,只是面对秦赐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别扭。

    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哪天休息?”姜未试探着问。

    秦赐说:“最近比较忙,可能都没时间,怎么?”

    “好吧,那没什么。”姜未不打算说了,准备躺下去,却被秦赐拉住。

    他有些不耐烦了:“说!”

    姜未舔了舔嘴唇,心中说了声抱歉。

    是你要说的,别怪她。

    她拉住秦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秦赐愣了一下,脸色缓和。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不早说?明天就可以,你想做什么?”

    “我前段时间在万隆一家射箭馆办了张卡,一起去?”

    那当然没问题。

    秦赐此刻眼中的姜未,格外温柔可爱,他想到那段时间,姜未整天缠着他一块打网球的日子,一定要打赢才肯回家。

    他心中瞬间充满柔情。

    他低下头,凑近了她,低声问:“未未,这算是约会吗?”

    姜未头皮发麻,不禁低下头小声说:“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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