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拿玫心想。
其实这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在最开始他们进入游戏时, 屋子里明明还有不少工作人员。
但随着剧情进展, 所有人都奇怪地消失了, 只剩下了他们几个玩家和导演。
一个剧组的规模再小,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
摄像机里的内容还在继续。
拿玫三分钟结束对话,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但镜头还一直追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
拿玫哇,美的人连背影都是这么好看呢。
另一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镜头里。
她坐在了拿玫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分毫不差。
她抬起了头。
奇怪的是, 和拿玫的记忆不同, 这张脸并没有被黑发遮挡起来。
那是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是这个屋子的前女主人的脸。
突然,她诡异地转过头来, 直勾勾的目光望向镜头。
就在这一瞬间,这台机器也仿佛是程序错乱了, 开始疯狂地推特写。
特写的距离越拉越近。
越拉越近。
她的脸在镜头中无限放大。
这样的逼仄也制造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感。似乎这个女人与她近在咫尺, 甚至于比这更近。
拿玫呵呵,这套路我完全懂了。
接下来不是这女的要从镜头里爬出来。
就是她要从镜头里伸手把拿玫拉进去。
总而言之,在紧要关头, 发现真相的人总是难逃一死。
但拿玫是什么人呢她会给这个狗游戏这种机会吗
不可能。
于是她无情地关掉了机器。
她打了个哈欠,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毫无好奇心。
一片死寂。
阁楼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她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现在下楼, vais会不会还等在那里。
但黑暗之中, 拿玫似乎又听到了什么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感到一阵晕眩。
下一秒钟。
拿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层的客厅。
她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
拿玫“”
防不胜防, 还是中招了, 狗游戏。
制片人坐在对面, 他低着头,很平静地说“这部电影,我不会拍。”
拿玫哦,不拍就不拍啊,了不起
但话到了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
她的嘴唇上仿佛贴了胶带,甚至于她的身体也动弹不得,她像一只提线木偶,被钉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拿玫感到绝望。这样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也让她觉得很熟悉。
制片人说完这句话,又抬起了头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并非是她熟悉的、欠揍的年轻男人的脸。
而是一个面相凶狠的平头男人。
他身材魁梧,肌肉勃发,一看就是健身房的常客。
拿玫曾经在那张合照里见过这张脸。他和孕妇妻子站在一起。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
看到了高高隆起的腹部。
喜当妈是什么滋味
拿玫卧槽,谢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游戏居然让她体验了一把做孕妇的滋味。呜呜呜呜。
按照拿玫熟知的剧本,说出这句拒绝的话之后,制片人就应该消失了。
拿玫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希望他能立刻从落地窗里跳下去。
但故事的走向在这里却完全不同。
对方好端端地坐在沙发里。
“宝贝,你别恨我。”他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不语,眼眶却已经红了。
拿玫哭有什么用把他从窗户里推出去啊
男人听不见拿玫心里的咆哮。他看到自己的妻子低头垂泪,梨花带雨,便从沙发上了起来,慢慢朝着她靠近。
拿玫啊啊啊狗男人别过来
但他确实没有碰到她。在两人即将身体相触的一瞬间,他停了下来。
他将一沓厚厚的剧本放在了桌上。
“你如果真的想拍戏,我这里还有个剧本,很适合你。”他说。
拿玫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去。
她翻开第一页。
一个过气女明星,在凶宅里做试睡员,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诡异的事情。
剧情梗概过于熟悉。
拿玫震惊了套娃警告。
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地说“本来你怀孕很辛苦,我想让你在家休息。但既然你这样想复出拍戏,这个剧本就是最合适的。”
她抬起头,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为什么”
对方平静地说“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根本拿不出钱了。拍这种网大恐怖片成本最低,回本又快。取景直接在我们家,角色的设定和你很像,剧组人员也都是我以前的朋友,愿意过来帮这个忙。当然,我不强求。你愿意拍就拍,不愿意就算了。”
拿玫瞠目结舌不愧是制片人,话术一套一套啊。跟搞传销一样。最后还来招以退为进,骚得很骚得很。
但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话太过于精明和算计了。
这凉薄的、公事公办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在跟妻子说话。
与理智不同的是,拿玫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个小口子。血一点点往外流。
心痛的不是她,是这副身体的主人。
因为怀孕而微微浮肿的手捏紧了剧本,几乎要将它揉成一团废纸。
她犹豫了片刻,温柔的声音里却有一丝隐约的恨意“我不拍,你还想找谁难道你还想让我看着别的女人,整天住在我的家里”
制片人“你自己决定。”
“好,我演。”她说。
在他们身后,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沙沙沙的嘈杂声音,伴随着主播毫无波动的话语
“曾在日本北九州市囚禁、主事杀害多人的行凶者松永太终于被判处死刑。据悉,此人将一家七口都囚禁于家中,其中六人惨遭杀害。这些尸体都在浴室内以菜刀、锯条肢解后,用搅拌机捣碎”
拿玫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但她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什么。
原来正是在这里,真实情况和他们的剧本,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现实里,制片人拒绝了女演员的要求,却提议了一个新剧本。她同意了。
但在剧本里,制片人拒绝了女演员的要求,他死了。
为什么剧本会变
接下来的画面犹如一幕幕蒙太奇。
拿玫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搬着笨重的器材,占领了这套房子。
这些面孔都很眼熟。
他们都出现在了摄像机里。
他们都死了。
这群人里唯一一张陌生面孔大概就是导演。但他也与制片人称兄道弟,两人看起来关系非常要好。正如制片人所说的那样,他找的都是自己的朋友。
拿玫坐在化妆室的镜子前。
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女演员的脸。
明晃晃的强光将憔悴的容颜照得无所遁形。她面无血色,微微浮肿,眼角有细纹,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为了节约成本,剧组没有请化妆师。她要亲自为自己化妆。
她缓缓地举起一只梅子色唇釉。一点猩红在惨白的唇上揉开,血一样。
拿玫的手不受控制。
唇釉一点点涂满嘴唇。
她感到自己的意志也在渐渐地融化进这具身体里。
丈夫进来催她。
望着镜中的她,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于是他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拿起眼线笔,在脸颊上点了一颗小痣。
这一笔如同画龙点睛。
这张脸顿时变得妩媚而生动。
“这样的你更美。”他说。
他领着她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一边堆满了拍摄机器,几个人站在一起小声讨论;另一边却被布置得极其恐怖。墙边堆满了诡异的人形玩偶,天花板也挂着巨大的恶鬼面具。
她目光一凝,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恨意
这本是她为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房间。
婴儿床是从国外花重金定制,屋子里也堆满了温馨可爱的毛绒玩具。但它们都被扔掉了。
为了这部电影
一切都被搞成这副阴森森的模样。
丈夫察觉到她的情绪。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别不开心。拍完电影我们就有钱了,就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好。”她轻声说。
他的声音意外地充满了耐心。这是令她唯一感到安慰的事情。电影开机之后,丈夫对自己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去吧,好好表现。”他说。他的声音像一阵和风。
她被推到了房间中央。
怀孕之后,她常常觉得自己很疲惫,即使是站在片场,也总是浑浑噩噩。
好在这场戏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实际上,整部电影都不需要她做什么。
她只需要像琥珀里的昆虫一样,在这栋偌大的豪宅里游荡,在他们布置好的场景里,做个栩栩如生的游魂。
导演坐在监视器前,他的坐姿松松垮垮,表情也很不耐烦。
突然他眼神一凝。
他推了推制片人,示意他过来看。
他在监视器里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内容。
这画面令他脸色煞白。
制片人也吃了一惊。
但他瞳孔微缩,凶悍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喜悦。
他疯狂地打手势,示意导演去推特写。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冷意。
唯有站在房间中央的女演员,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卡”
不知过了多久,导演才这样大声喊道。他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
其他人蜂拥而上,将笨重的器材搬到另一个房间。
导演和制片人勾肩搭背,一个神情凝重,一个却喜上眉梢。他们小声说着什么,也走出了房门。
根本没人看她一眼。
她明明是女主角,却被所有人遗忘了,仿佛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道具,被人搬来搬去。
她默默站在原地,凝视着面前的一排玩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和丈夫肩并肩站在一起。
虽然他看起来很不耐烦,但这却是他们结婚后的唯一一张合影。
鬼使神差地,她将这张照片塞进了面前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偶怀里。
她依稀还记得,他们结婚时,她的丈夫也穿着这样一件礼服。
他曾经许诺过,要一生一世照顾他。但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对她的爱,他烈焰一般的眼神,都在漫长的婚姻生活里消失殆尽。
如今她只剩下这个孩子。
她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胎动了。
画面又是一闪。
她回到了无比宽敞的卧室。
但这里的摆设比后来所见要华丽许多,名贵的家具十分考究地摆放着。地板上也并没有榻榻米。
她的丈夫打开了衣柜。
巨大的落镜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她的肚子又变大了。
大得像个熟透了的西瓜,有什么东西要迫切地从红烂的瓜瓤里钻出来。
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素净的白裙子,神情是少见的温和,甚至于还带着一哄。
“这是我为你买的。”他说,“你喜欢吗”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这裙子的材质。
廉价而扎手。
但她还是言不由衷地说“我喜欢。”
衣柜的镜子映出了他们的脸。
男人从背后拥抱着她,亲自为她换上了这条白裙子。他们犹如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突然之间,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腿之间一片潮湿,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她感到腹部紧绷,隐隐作痛。
羊水破了。
“我好像要临盆了。”她恍惚地说。
丈夫抱着她。
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隐秘的、近乎于狂热的喜悦。
“那么你应该躺下来。”他说。
他动作十分轻柔地搀扶着她,让她平躺在地上。
他俯身凝视着她的脸。
他眼中有一团危险的火。
这让她本能地觉得不妙。
冰凉的地板紧贴着她的背部,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她对他伸出手“老公快送我去医院”
宫缩带来的腹痛快要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捏住了一只白鸽的脖子。
在他们身后,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围成一圈,挤在墙边。
他们训练有素,鸦雀无声地将机器架了起来。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的丈夫说。
她困惑不解地看着他。
双腿之间的液体还在汩汩往外流。她有种近乎于虚脱的恐慌。
但从他嘴中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残忍。
“你真以为拍电影这么容易么”他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凭你那拙劣的演技,在房间里站一站,观众就会买账”
“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女明星么醒醒吧,早就没人记得你了。”
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刷白。
他的话比针还刺耳,一直要往她的肚皮上戳。但她嘴唇颤抖着,无力反驳。
一双宽大的手却伸了出来。
他贪婪地抚摸着她光滑的、浑圆的肚子。
“好在,我为这部电影设置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他说,“为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个工作人员站出来。
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把尖刀。
他对她露出一个残酷得近乎于温柔的笑容。
“这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他说,“这场戏会成为经典,这部电影会被所有人记住。”
他的脸扭曲了。
他近乎于疯魔地在她耳边低喃“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也能拍出最好的电影。”
“而你,”他低下头,“也会因为这场戏而成为最伟大的女主角。”
他手中的尖刀高高举起。
对准了她的肚子。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们。
有人在收音,有人在打光,数个黑洞般的镜头对准了这对夫妻,记录这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
他们在拍戏。
他们在看戏。
拿玫睁大了眼睛。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她恢复了对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依然感受到无法形容的痛苦。她与那死去的女人感同身受。
那是产妇的痛苦。
还有被背叛的痛苦。
这明明是她深爱的男人。
但在他心里,她甚至不如一部电影重要。他要杀了她来成全自己。他是这样的无情。
他居高临下,眼中满是畸形的快感。
尖刀即将落下。
寒光一闪。
拿玫却清楚地看到
明晃晃的刀面上。
倒映出了她自己的、扭曲变形的脸。,,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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