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假戏成真(16)

    拿玫感到很无语。

    她回头看了一眼电视机。

    镜头恰好拍到了制片人的背影。他紧紧地握住那一块尖锐的碎片, 手上青筋暴起。

    不知为何,这只握着利器的手,让她又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原制片人。

    她幽幽地对万祺说“这是制片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万祺“”

    接着她又看到拿玫蹲了下来。

    在桌子和沙发上一顿翻找。

    电视机画面变成一片漆黑,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拿玫“找到了。”

    她站了起来, 手中握着从沙发里找到的另一个摄像头。

    下一秒钟, 她将它狠狠地扔到了制片人身上。

    摄像头准确地砸上了他手中的碎片。

    他一瘸一拐, 猝不及防。

    被砸得一个踉跄。

    握着利器的手也一歪。尖锐的碎片只差一点扎进了他的背部。

    拿玫很遗憾地说“没扔着,太遗憾了。”

    制片人转过头来。

    他依然笑着, 笑容里却充满了阴鸷“你这么在乎他怕我伤害了他”

    拿玫“”

    你误解了。

    不仅不怕,还很想看你被爸爸玩死。

    于是她真诚地说“我不怕, 你试试看。”

    制片人“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抬起脚,狠狠地对着摄像头踩了下去。仿佛vais就是这样躺在他的脚下。

    没有受伤的那只脚, 仿佛也承载了无限的愤怒和蛮力。他将镜头一脚碾碎。

    “啪。”

    电视机上的画面卡住了。

    破碎。崩裂。

    黑屏。

    拿玫很期待地转过头。

    一秒钟后。

    新的画面出现了。

    依然是客厅内的景象。

    拿玫很暴躁地说“这房间里到底有多少镜头啊。”

    制片人却摇了摇头“那根本不重要。”

    拿玫转头“宁又有什么高见。”

    制片人握紧了手中的利器。

    “问题的关键不是摄像头, 也不是电视机。摄像头根本毁不完, 因为它代表的是导演的「意志」。”

    “它在告诉你, 你依然身在他的电影里, 要照着他的剧本演下去。”

    黑洞一般的摄像头如影随形。

    它在告诉他们在这个房间里,无人能逃过导演的凝视。哪怕导演已经死去。

    拿玫“所以呢。”

    制片人“所以,我们都要服从导演的意志。”

    “导演是这场游戏的支配者。想要打破死循环, 与他对抗根本没有用。我们只能顺应他的思路,打破循环里的不和谐因素。”

    “也就是你。”

    他又转过头去看vais“没记错的话, 你在剧本里的戏份根本就没有多少吧。你为什么可以活到大结局”

    vais很平静地看着制片人,一言不发。

    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 也充满了某种残忍的美感。

    制片人继续说“你给我的感觉一直不像个nc。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步步紧逼。

    但vais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近乎于漠然地看着他。

    彷佛对方只是一只蝼蚁。

    这眼神也让制片人感到微妙的不适, 他并没有真正被“看到”。

    这不是nc应该有的眼神。

    拿玫在他身后默默对万祺说“他废话怎么这么多。我只是想说, 现在不是影视寒冬吗。导演都天天喊穷了, 怎么还有钱买这么多镜头。”

    万祺“”

    制片人却听到了。

    他回过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我说了,这不重要。”他说。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中尖锐的碎片。

    “去死吧。”

    他狠狠地将碎片扎了下去

    万祺目瞪口呆。

    拿玫也目瞪口呆。

    万祺很焦虑“你的姘头快死了,你还不去救他吗”

    拿玫“姘头这个词也太脏了,我们明明是纯洁的父女情好吗。”

    万祺“那你挺强的,每局游戏都能认个爹。”

    她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还有利器扎进里的沉闷声音。

    万祺十分同情地说“你爹凉了。”

    她很不忍心地转过头。

    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

    vais依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受伤的是制片人。

    他步履蹒跚,脸色大变,颤抖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

    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将他的手也染成一片鲜红。

    制片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恐惧。

    他明明是要将碎片刺进vais的胸口。

    但下一秒钟。

    那碎片却深深地扎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这、这怎么可能”他捂住了伤口,脸色惨白,却依然不肯示弱,要站得笔直。

    vais依然站在不远处。

    他的目光很平静。仿佛制片人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空气。

    拿玫戳了戳呆若木鸡的万祺。

    “你看,我根本不担心。”她说,“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万祺“”其实她根本没懂发生了什么。

    制片人此时却转过了头来。

    电视机镜头放大了他的脸。

    他的脸颊和脖子都被血染红,这更衬托得他的眼神疯魔一般。

    但他依然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这毅力也让人很佩服。

    “那就是你。”他转而对拿玫说。

    拿玫“又关我什么事”

    “导演说过,演员不可以改戏你才是他的心结。”

    “通关的关键在于你。”

    “我是制片人,你是女演员。一定有什么原因让我们两个人活到现在,对不对原因就是”

    “我们要演完那个既定的剧本。”

    他边说话边咳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受伤的身体摇摇欲坠。血沫不断地从他的嘴边涌出来。

    拿玫觉得很好笑“所以现在又要杀我了吗。”

    制片人“我也不想你死的,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改写他的结局。”

    他胸口还扎着碎片。

    但不知何时,他手中却多了一把尖刀。

    制片人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与刀。

    “你看,我的判断是对的。”他说,“这是游戏给我的帮助。”

    制片人高高地举着这把刀。

    他的眼神也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杀人犯。

    他用尽身体的最后力气,狠狠地一刀下去。

    在那一瞬间,他分明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裹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这部电影要结束了。

    他赌对了。

    制片人近乎于快意地如此想到

    直到他听到拿玫的声音“狗游戏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接着她就一脚踩在制片人受伤的那只脚上。

    “哐当”一声。

    尖刀摔落在地上。

    拿玫这一脚力气很猛。

    她对准了对方的伤口,狠狠地碾下去,像在碾一只无用的烟头。

    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制片人,此时终于彻底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变成一支被折断的箭,彻底弯曲下去。

    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终于无法再支撑起自己。

    他软绵绵地摔倒了下去。

    膝盖砸到坚硬地面的一瞬间,他意识到他真的失败了。他简直是一败涂地。

    但拿玫还嫌不够。

    她继续一脚下去,像碾摄像头一样狠狠地踩在他受伤的那只脚上。

    制片人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万祺已经被一连串反转搞得晕头转向。

    “卧槽还能这样”她吃惊地问。

    拿玫“是啊。”

    她又踩了一脚。

    制片人又哼了一声。

    感觉自己仿佛在玩一只尖叫鸡。

    于是她热切地对万祺说“你要不要来踩踩很好玩的。”

    万祺看了看制片人的眼睛。即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满身是血,他的眼神依然很凶恶。

    “不,还是不了。”她怂怂地说。

    “好吧。”拿玫很失望。

    她低下头去看制片人“其实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哪来的自信,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吊样。”

    万祺“梁静茹给的”

    拿玫;“梁静茹给的是勇气。”

    万祺“哦。”

    “你觉得你很厉害你什么都能看透”

    “其实你就是个废物点心。”

    拿玫无情地说。

    制片人痛得躺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的。

    他无力回答,但他的眼神依然雪亮,他死死地盯着拿玫。

    看着这样近乎于疯狂的眼神,突然之间,拿玫只觉得很索然无味。

    她并不觉得他很可恨,只觉得他很可悲。

    或许对于他来说,赢得游戏只有唯一一种方式顺从游戏规则,伤害其他人,成为唯一的胜利者。

    即使他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依然坚信只要能杀死另一个人,他就能够通关。

    一直以来,他也只会做这一件事。

    可是这真的很无聊。

    电视机的画面在调转。

    不知何时,镜头对准了他们的脸。

    那画面精致得简直不像是电视直播。场面调度和灯光设计都是大师级的。制片人的脸在明暗对比之间,写满了挫败与兽性。

    拿玫“这机器好像很兴奋。”

    万祺尴尬地说“毕竟剧情很精彩啊,你们仿佛在3哎。”

    拿玫“话不能乱讲啊大姐”

    两人继续看电视。

    镜头在动。

    镜头移动到了vais的脸上。

    万祺“你看这电视多懂啊,先拍你俩,再拍你姘头呸,你爸爸。这还不是3”

    拿玫“”

    vais看起来却很严肃。

    他轻声说“这正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拿玫“什么结果”

    大特写之下,vais的脸看起来伤得更重了。

    那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仿佛要将那整张雕塑一般的脸都撕裂开来。

    但这画面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圣洁和肃穆。

    他并没有看镜头。

    他在看拿玫。

    “当一群人被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他说,“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发现自己无法逃脱。当外部环境在逐渐收紧时,内部压力也会不断加重。就像一壶注定要沸腾的水。他们会互相猜忌,倾轧,甚至于屠戮。”

    “这就是人性。人性就是这么丑陋。”他轻声说。

    拿玫头皮一紧完了,爸爸的哲学小课堂又开始了。

    vais低下头。

    他第一次看到了制片人。尽管那眼神依然在看一只蚂蚁。

    “你很聪明。”vais说,“你知道游戏不可能是无解的,但是你并不知道要如何打破死循环。所以你选了另一个方法你只要做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就可以了。”

    万祺浑身一冷,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拿玫“都是胡说八道”

    万祺“只是在给其他人泼脏水,合理化自己的杀人行为。”

    vais“还有表演欲。你知道自己还是一名「演员」。你要尽力让这场戏好看一点。你演得越卖力,导演才会越满意,是这样的吗”

    “导演已经死了。但你知道,真正的「导演」还活着。你永远都是这个游戏的演员。你的职责就是去取悦这个游戏。”

    拿玫敏锐地抬起头。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他嘴里的演员,好像并不只是制片人而已。

    她闪电般地回忆起上一个游戏里的情形。

    她想起vais茕茕孑立地站在戏台上,如此隆重,如此曲高和寡。

    他也是这个游戏的演员。他始终在扮演身不由己的角色。

    也许他

    在说自己。

    拿玫忍不住问“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冲着你来的,为什么刺中了自己”

    vais低下头,很平静地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因为,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拿玫的心却再次一动。

    但她可以伤到他。

    她手中的剑曾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她甚至还记得他温热的血是如何溅到她的脸上,让她的世界也被染成同样的红色。

    她可以伤到他。

    “那、你现在的伤”她近乎于逃避地问。

    vais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因为游戏。”

    “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游戏里。”他说,“这个角色本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只是一段数据,他早就退场了。”

    “但我逆转了他的结局这需要付出代价。”

    “这具身体无法承载我的意志。我不能一直留到这里。”

    拿玫突然想起了第一个游戏。

    那一次vais扮演的同样是个无足轻重的nc。他也是在临近游戏尾声时,提前离开了游戏。

    那时他同样伤痕累累,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自己没有时间了。

    他早该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拿玫问。

    vais“因为我想要陪你到最后。”

    他的声音很平静。

    犹如平静的海面,一切的浪潮与汹涌都被深埋在之下。

    拿玫“qaq”

    所以这些伤口和痛苦,都是因为她。

    她觉得自己又快要哭了。

    但她又想起了什么。

    拿玫疑神疑鬼地说“你现在说的这些,不怕他们听到吗”

    vais“没关系,离开这个游戏,他们都会忘记的。只有你还记得。”

    “只有你。”

    他深深地看着她。

    拿玫“tat”

    父爱真伟大。

    呜呜呜呜呜她又要哭了。

    她哭着一头栽进了vais的怀里。

    途经制片人的时候顺便又踩了他两脚,并收获尖叫鸡两声。

    vais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没有穿玩偶熊的怀抱,依然是如此温暖和柔软。

    在vais的怀里,拿玫再次抬起头来。她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没错,爸爸的怀抱,就是大力水手的菠菜

    “其实,这很像楚门的世界。”拿玫说。

    vais温和地重复道“楚门的世界是什么”

    拿玫“是一部电影。楚门的人生只是一场谎言。一切都是虚假的。他自以为的人生,只是其他人眼中的真人秀。”

    她回过头去。

    电视屏幕幽幽地亮着。

    忠实地记录了这缱绻的拥抱。

    vais“楚门的世界的结局是什么”

    拿玫“楚门发现自己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于是他找到了那扇真正的门,冲了出去。”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将她凌乱的头发都别到耳后,露出一张光洁的脸。

    他的眼睛是玻璃珠一般的,澄澈而无机质。

    但这双眼也清晰地倒映出拿玫的脸。她的目光里有一团火,仿佛要将他也点燃,让他变成燃烧的海。

    拿玫“这并不是一个死循环。”

    “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正确的「门」。”

    vais“嗯。”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去找那扇门了。”

    她转过头。

    对面窗户的人还在向她招手。

    他们神情麻木,重复地做着“来啊,过来啊”的口型。

    这些人背后甚至还出现了那对制片人夫妻的身影。他们挨挨挤挤地站在窗边,整齐而诡异。

    这画面本该很可怕。

    但却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又或者是某种提示。

    拿玫转头去看vais“你要走了,对吗”

    vais点了点头。

    拿玫“那么,带我一起走。”

    vais“好。”

    他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温柔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

    拿玫随便找了个摄像头出来,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砸了过去。

    “啪。”

    整面玻璃都破碎了。

    星光熠熠的夜散落在他们的脚底。窗外是犹如一潭死水的贫民窟。

    两人站在窗边,手牵着手。

    这画面也和第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他们仿佛回到原点,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拿玫抬头对vais说“这一次你一定要接住我。”

    vais“好。”

    下一秒钟,他们从顶楼冲了出去。

    冲向未知

    也冲向自由。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任何人的演员。

    他们如同相生相依的水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温柔的曲线。

    消失在了浓雾般的夜里。

    万祺站在落地窗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呼啸的风直往她的脸上吹。

    她十分绝望地想这破游戏简直治好了她的祖传恐高症。

    接着她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音。

    她疑神疑鬼地回过头。

    制片人奄奄一息地爬到楼梯边。

    他满脸是血,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半空之中。

    万祺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死”

    制片人却并没有理她。

    望着窗外的漫漫长夜,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他们的游戏,这是他们的人生。

    而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万祺很忧愁地说“拿玫没事吧怎么就这样跟着她姘头、呸,她爸爸,化成蝴蝶飞走了”

    但没人能回答她。

    “对了,电视”

    她急匆匆地转过头去,试图从镜头里找到答案。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新闻,拿玫多半就是安全的吧。她心想。

    但她转过头时,却发现了令自己震惊的一幕。

    电视机关闭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也没有镜头。

    没有直播。

    没有电影,也没有真人秀。

    接着她听到了头顶的声音。

    「恭喜通关。」

    「请玩家做好准备。」

    「游戏世界将在十分钟后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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