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玫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股暖流在她的内心炸裂开来。
她觉得如此幸福。
面前的机器人试探着向前一步。
一个圆球和一个更圆的身体叠在一起, 湛蓝的眼睛仿佛嵌在圆球上的两颗宝石。
太可爱了。
于是拿玫直接上手了。
她摸了摸那个扁扁的圆脑袋,一边摸一边说“真好,终于翻身做妈了。”
机器人“”
另一边, 万祺终于吐完了。
她胃里翻腾倒海, 觉得自己把昨天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扶着电线杆, 终于奄奄一息地抬起头。
却看到了令她无比震惊的一幕。
无数个自动机器人正在上自发地从自动回收设备里跳了出来,又成群结队地步行过来。
它们将拿玫围在中间。
仿佛她是一朵花的花蕊。
头顶的红灯如此耀眼。
它们以某种奇怪的频率, 不规律地闪烁着。
红色的光照亮了拿玫的脸。
她也变成一朵橙花。
万祺睁大了眼睛。
接着她却看到拿玫跳了起来
“卧槽血好脏”
红红白白的脑浆,顺着一条蜿蜒的血河, 已经蔓延到她脚边。
不远处的自动回收设备旁躺着一具尸体。
万祺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医院投影仪里的画面
机器人。
被砸开的脑袋。
她焦虑地抓着路显扬“卧槽这些机器人叛变了快去救她”
路显扬同情地看着她“你再看看,她是有事的样子吗”
万祺转过头。
她傻了。
一个机器人在拖地。
一个机器人在给拿玫擦鞋。
另外几个机器人训练有素地将尸体抬起来, 分门别类地扔进了自动回收设备。
万祺“这还垃圾分类呢”
路显扬“”
三秒钟后。
这条街干净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万祺目瞪狗呆。
拿玫很快乐“同志们辛苦了。”
自动机器人们集体对她鞠了一躬。
动作标准又绅士。
但因为它们的个子实在很小,看起来就很憨态可掬。
拿玫非常慈爱地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头。
万祺又傻了。
她发现这群机器人开始整整齐齐地排队
让拿玫摸头。
仿佛一群南极排队过冬的企鹅。
万祺“”
她尴尬地回头看路显扬“什么情况。”
路显扬“不知道。”
她又去看维拉德“你不是有事吗不急吗这要摸到什么时候去了”
维拉德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不急。”
万祺“我好急。”
路显扬“你急什么。”
万祺“急着吃狗粮, 汪汪。”
维拉德“噗。”
“你们都是她的朋友吗”他转头去看他们。
万祺骄傲地挺了挺胸“当然是了。”
她又转过头去,很戒备地看了维拉德一眼“干嘛”
但维拉德对此倒毫不在意。
“没什么。”他说,“只是很好奇, 她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剩下两个人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 万祺诚实地说“我也想知道。”
他们在几个游戏里同生共死。
但是对彼此的过去却
一无所知。
这似乎也很奇怪。
拿玫终于摸完了所有机器人的头。
他们十分满足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拿玫和其他人
跳进下水道。
对此所有人都颇有异议。
万祺“这也太脏了吧。”
拿玫“下面是不是有蟑螂”
路显扬“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维拉德指了指前方那座破旧的大厦。
“去你家。”他对拿玫说。
那是一座废弃的大厦。连同那些破破烂烂的霓虹灯牌, 如同一颗长在城市心脏的肿瘤, 顽固而无法拔出。
但可怕的是, 此时大厦表面却覆盖着一层铁丝网, 上面电流乱窜。
仿佛一座被围得严严实实的蜂巢。
一只麻雀飞了过去。
唧唧喳喳的声音, 在碰到铁丝网的瞬间骤然停止。
烧焦的尸体掉落在地上。
“但是被围死了。”他说, “从上面进不去。”
拿玫“呜呜呜, 我好惨, 有家回不去。”
说着又趁机薅了一把身边小机器人的头。
非常光滑, 非常好摸。
万祺“这要是有头发,早就给你摸秃了吧。”
拿玫“嘻嘻。”
路显扬却再次对维拉德说“你要进去做什么”
维拉德“去了就知道。”
说着他就从漆黑的下水管道里跳了下去。
那身形无比矫健。
拿玫扁了扁嘴“辣鸡,这么爱卖关子。”
众人默默顺着管道爬了下去。
拿玫临行前对机器人们抛了最后一个飞吻。
它们仿佛过电了一样,开始集体头上冒白烟。
其他人“”
万祺“这是怎么了”
路显扬“电子脑烧坏了吧。”
于是拿玫开始快乐地唱起来“我就像那一把火”
下水道犹如一座巨大的地下城。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这里既没有黑水横流。
也没有臭气熏天的腐烂物。
这里并不狭窄。
反而如同一条黑暗的隧道,道路宽阔而笔直。虽然湿气很重,但也不断有气流灌进来,空气很凉爽。
维拉德回过头,对众人张开双臂“欢迎来到世界的另一面。”
拿玫好奇地往前走一步。
墙上的灯却亮了。
她继续往前走。
随着她的步伐,每一盏灯都亮了起来。
她如同一把新生的火,点燃了整个地下王国。
维拉德若有所思地望着壁灯“看来,还有别人在欢迎你。”
他们走在其中,如同乘船的旅人。
一路都畅通无阻。
维拉德则是掌舵之人,他手中握着某个微型装置,为他们指引方向。
“这是什么”路显扬好奇地凑近过去看。
维拉德微微挑眉,倒是很大方地给他看“gs。”
众人都凑近过去。
看到了蛛网纵横的道路。
几个闪烁的蓝点,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移动着,大概是他们几个人。
但旁边
还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红点,隐藏在管道的两侧里。
拿玫十分惊恐地说“这是蟑螂吗”
维拉德嘴边噙着笑“你好像对蟑螂很在意。”
拿玫“闭嘴。”
维拉德“我也很希望这是蟑螂。但它们是比蟑螂更可怕的东西。”
拿玫“还有什么比蟑螂更可怕”
余光一瞥。
她看到突然墙上某个巨大的管道口里
冒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在摇曳的灯光下,半明半灭,仿佛是残缺的面具。
维拉德“当然是人类。”
但那突然出现的人却也同样吃了一惊。
他望着拿玫,短短的食指,在漆黑的唇上短促地碰了碰。
而后飞快向后缩,又消失在黑暗里。
拿玫“我长得很吓人吗。”
维拉德耸肩“他们只是防范意识比较强。”
众人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个拐角。
他们似乎渐渐深入到了这座地下城的心脏。
这里不再是空旷而荒废的。
沿路的地上渐渐堆满了杂物。
折叠床,行李袋,食物残渣,碎玻璃,废弃的智能终端。
甚至于
一束假花。
灰紫色的玫瑰倒在粗大的管道下方。
这画面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有人生活在这里。”路显扬震惊地说。
维拉德“对。”
路显扬“是为了避难吗因为上面的世界沦陷了,所以才搬到了下水道里”
拿玫“也可能是为了节省房租。”
路显扬“”
他捡起了一个被摔碎的智能终端,屏幕像蜘蛛网一样裂开。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逃”
维拉德没有说话。
他皱眉看着手中的gs。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突然一阵极其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像是细密的丝线一样,勾住了他们的心脏,勾着他们向前。
声音越来越清晰,但也越来越混乱和模糊。
那像是某种迷幻的电子乐。
“taste the fruit of ”
“ake ove to a you see”
深紫色的烟雾从隧道深处蔓延出来。
它们缓慢地凝聚成回音的漩涡。
鬼气森森,在众人的视线里氤氲着。
“oud you ake a,ake a,ake a ish on y ove”
“oud you ake a,ake a,ake a ish on y ove”
路显扬看了一眼维拉德手中的gs。
他看到了
无数个红点。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变成一片炸裂开的深红。
他悚然一惊。
拿玫却先他们一步,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过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
被深紫色的烟雾给彻底吞噬了。
“喂你你去哪儿啊”
万祺跟在后面喊道。
但她拦都拦不住。
他们只好也跟了上去。
他们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任谁也没有想到,狭长的下水道管道里,居然有这样一片空旷的舞池。
这里的打光也是很迷幻的。
紫色的烟雾包裹着众人的身体。
无数人在里面扭动着。
他们的身体和血肉在互相交缠与碰撞。
被晃动的头和手臂,仿佛狂风暴雨中被撼动的花朵。
这是一个舞池。
一群人在开着地下派对。
“这个dj真有品位。”拿玫转头对其他人说,“我爱了。好想听歌识曲一下。”
维拉德“fka igs的sad day。”
拿玫“你是网抑云x乐吗”
无人注意到这几个外来者的到来。
年轻人们依然在舞池中央忘我地扭动着,晦暗的灯球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这画面莫名有种末世狂欢般的感觉。
剩下几个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拿玫“呃,野狼dis”
万祺“你说什么”
拿玫“左边画个龙,右边画彩虹”
万祺“”
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听不懂拿玫在说什么,但是却觉得她唱的这段旋律非常洗脑
她的大脑开始疯狂左边画龙右边画彩虹起来
直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走上前来。
他手中还捏着一个瘪掉的啤酒罐头。
万祺情不自禁地唱了出来“左边画个龙,右边画彩虹”
对方“”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终于粗着大嗓门道“喂,你们几个,有门票吗”
拿玫“什么门票。”
万祺“左边画个龙,右边画彩虹”
对方不耐烦地打了个酒嗝。
腥臭的口气喷了过去,拿玫赶紧后退了一步。
“夜店门票啊,你怎么回事,连这个都不知道”
维拉德上前一步“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
“哦。”对方摆了摆手,“那快走吧。”
万祺终于从画龙和彩虹的洗脑循环里逃脱出来了。
她拼命地摇头,突然说“caita这不是一个很有名的夜店吗”
她指着管道边一个微型的霓虹灯牌。
“我还挺想去的。不过因为在d区,一直没去成。”
那人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转过头来,得意地说“算你有眼光。上面太危险,所以我们就搬下来了。”
万祺赞同地说“真有头脑,还能省一大笔租金吧。”
对方两眼放光“可不是吗。”
拿玫“”
为什么突然开始交流生意经。
“最近生意好吗”万祺热心地继续问。
对方吹嘘道“非常好。你懂的,特殊时期,大家都想下来放松一下。”
万祺“我懂的。越是在时局动荡的时候,越会刺激娱乐行业发展。”
拿玫“”
这还真的聊上了。
但不知为何,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这背后的荒诞。
地上分明已经是一座空城。
杀戮,疯狂,绝望。
地下却还夜夜笙歌。
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狂欢。
路显扬“这个时候不应该逃到安全的地方吗”
拿玫“不懂。”
“你们对自己的城市一无所知。”维拉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就是坎梅斯。这里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使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他们今天还是要跳舞。”
“因为这是他们能做的唯一事情。”
这高高在上的、嘲讽的口气。
莫名让拿玫也有些耳熟。
她回忆了一下。
反而想到了新的什么。
“喂,不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吗”她打断了旁边的商务对话,推了推万祺。
万祺“什么你经常去caita蹦迪”
拿玫“呸。”
“我是说游戏。”她说,“aien。还记得吗,那群愚蠢美国高中生。”
万祺“”
她毫不费力地回忆起了他们的第二个游戏。
高中生。
狂欢。
死亡派对。
接着她抬起头,近乎于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群人在舞池里忘我地扭动着。
年轻的、疯狂的、写满欲望的面孔。
死亡明明就悬挂在他们的头顶。
现实又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和游戏重叠了。
“真的好像。”万祺惊悚地说。
路显扬“像什么”
万祺向他解释了第二个游戏的情形。
接着她又一头雾水地说“这说明了什么aien的游戏设计师喜欢逛夜店”
拿玫;“不,这说明电锯杀人狂要来了。”
万祺“”
维拉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置。
突然间,他脸色大变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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