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小花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程迎夏的情绪,就怕她出其不意又一个想不开,徒步就想十万八千里往回走。
地里的活只剩下最后一点了,第二天她也没急着去干,程迎夏更没提这一茬。
老老实实一块呆在家里,由于昨天的事件,两人之间话都少了许多,氛围有一点怪怪的,程迎夏是内心沉闷,不想说话,小花是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要怎样和她交流。
还有很令人郁闷的一点是,程迎夏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来到这里之后就总是在丢脸,而且是在小妹妹面前,一点姐姐的威信也没有,没准在小花眼里,她就是一个唧唧歪歪的爱哭鬼。
但程迎夏这个人,爱玩,非常的爱玩,无聊是她最大的天敌,真让她呆着什么也不干的话,她会浑身上下整个人都不舒服。
好奇心旺盛的她总忍不住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整个家里里外外基本被她研究了个遍。
站在厅中央,再伸手挠挠头,搜寻着还能有什么新的玩物,程迎夏突觉头顶滑滑的,手抓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痒意,不知这种不适是生理反应还是她的心理作用。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
三天?还是四天?已经四天没有洗头了。
捻了捻刚摸完头发的手,嗯,不错很顺滑,油的都可以炒菜了。
程迎夏被自己超凡的想象力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汗毛根根立正竖起,她悄悄缩紧身体打了个寒颤。
嫌恶地张开手掌甩动着,程迎夏忍不住地在心里吐槽:天呐真是脏死了。
“小花,我要洗头。”她还是做了先低头的那个人。
听到她的传呼小花丝毫没有停顿地应了一声:“好的姐姐。”
小花此刻肉眼可见的高兴,因为程迎夏终于肯同她说话,气氛远没有之前那么僵硬。
不用程迎夏刻意作要求,小花默契地知道自己又应该去烧热水了,便驾轻就熟地去厨房添柴生火,开始这个已经重复不止千八百遍的动作。
也不用小花详细报备自己的行程,程迎夏知道自己一句话小花便会帮她打点好一切,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毕竟自家妹妹就是那么乖巧能干又懂事,她自己就是这么一块啥也不会啥也不知道还总喜欢偷懒的废铁。
程迎夏乖乖等小花烧水,期间也没闲着,自己去澡房里拿出了个脸盆,再拿出个凳子,放到大门前,准备痛痛快快洗个头。
水开之后她招呼着小花将水倒进她拿来的盆里,自己勤劳地去舀了一瓢冷水,兑一兑之后,水温正好合适。
程迎夏歪头抬手拆着辫子,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没有洗发水吗?”
小花面对提问微微摇头,尴尬中带了点酸涩:“只有香皂,姐姐。”
平常家里吃穿用度能省则省,日子过得十分拮据,洗发水说来也不便宜,一般不作为家庭支出选项,香皂反正也能洗头,不仅几块钱就能买一大块,而且一块能用好久呢。
可是现在拿来应付程迎夏,就显得勉强又马虎,她原本应该得到最好的条件,现在却要在这里承受本不属于她的艰苦。
程迎夏听完表情略有些复杂,香皂这玩意能用来洗头吗?能洗干净?她还真没有试过。
可小花糯糯的样子让她没办法指着人家说“你去买瓶洗发水来”,现实也不允许她扔掉香皂说一句“老子不洗了”——头还是要洗的。
最后她只好动了动嘴皮子,唇齿一碰说:“好吧。”
那就这样吧,也就这条件了,能咋办啊,认命呗。
程迎夏来的时候为了防止头发脏的快,存着少洗几次头的心思,特意寻一天空闲跑去做造型,花一下午时间让造型师帮着梳了个免拆洗的脏辫。
只是没想到脏辫也顶不住黄土地里的灰尘,率先脏了……
一头的小辫编的时候麻烦,拆下来更麻烦,怎么弄怎么不方便。
程迎夏一个人自顾自扯了好半天,没能全弄下来,期间还好几次扯动了头皮,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当场恼羞成怒。
小花坐在一旁小马扎上托腮看着她,程迎夏的表情生动变幻,又恢复了往日神采,连带着她自己也弯着眼睛咪咪笑起来。
程迎夏自己一个人是真的搞不定这该死的辫子,不得不再次传呼:“小花,过来一下,帮我解一下头发。”
“好的姐姐。”小花几乎是立刻回答,立刻站起来迈腿向程迎夏走过去。
但走了一半,小花又折返回去,把自己方才坐的小板凳搬了过来,放到程迎夏旁边,按着她坐下,然后动作轻轻地开始动手拆解她的头发。
既然能够假手于人,程迎夏彻底懒了,干脆全权交给了小花,自己舒舒服服靠坐在小马扎上,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发丝摩擦声音。
气氛安静祥和,程迎夏听着细微的声音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直到耳边响起小花的一声好了,才猛然从迷蒙中清醒。
蹭一下站起来,程迎夏对着装满清水的脸盆弯腰低头,开始认真地清洗头发,从下至上打湿,抹香皂,一下又一下抚顺。
小花在旁边盯着,感觉这是她是为数不多的认真时刻,果然,女孩子天性都是爱美的,今天能洗头,程迎夏很开心很开心,且那开心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脸上。
程迎夏将头发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好几轮之后感觉差不多洗干净了,才直起身子,用毛巾一下又一下擦着头发,侧脸在阳光下光亮剔透,上面挂几滴晶莹水珠,好看极了。
主要是她人好看,微眯起的眼睛,挺翘的鼻梁,由于专注稍抿起的嘴巴,圆圆润润的下颌骨,说不出来的顺眼。
头发披散下来,遮盖住棱角,便没有了先前那么强烈的攻击性,还显得有些人畜无害,明明就是张很单纯的脸。
真的好看。
小花渐渐有些沉醉其中,直到程迎夏甩了甩头发,将冰冷的水珠甩到了她的脸上,泛起点点凉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着姐姐入了迷。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头,程迎夏心里终于舒坦了,不自觉露出慵懒的神色,虽然头发用香皂洗的,但好歹也算是洗干净了,总之她心情大好,看什么都变得顺眼起来。
“有吹风机……”她想问小花家里有没有吹风机,说了一半意识到什么便停了下来。
家里连洗发水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吹风机,她想的还有点美,反正今天温度挺高,太阳挺大,自然晾晒一会儿,应该很快就会干了吧?
披散着头发暴露在阳光之下,程迎夏用手一下一下地抚弄带着水汽的潮湿发尾,终于从这些天失落难受的情绪里找回了一点点的自信。
谁洗完头还不是一个美女啊?我美我高兴我膨胀我天生丽质。
“小花,帮我把镜子拿过来。”这么漂亮不照照镜子欣赏欣赏也太亏了。
“好嘞。”小花颠颠地跑进屋里拿来了圆圆的镶着红色塑料边边的镜子放到程迎夏手上。
程迎夏端起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嘴里啧啧称奇:“这是谁家的大美女啊,也太好看了吧!”
小花听她极度自恋的话语是想笑的,但不敢太过放肆,只在一边捂着嘴偷笑。
程迎夏斜乜一眼,说:“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么?”
“没有错,姐姐你最好看了。”小花忙不迭松开手回答着,真心实意,诚诚恳恳。
她从不会骗人。
“算你慧眼识珠。”程迎夏抬手弹了下小花的脑门,“敢说我程迎夏丑的人这辈子还没出生呢。”
这点自信都没有她G城小霸王还怎么在朋友圈里混啊,毕竟那些个二世祖朋友一个比一个飘,她就得比她们还要飘才能压得住他们。
小花摸着被弹的脑门笑得一脸灿烂,那样浓墨重彩的自信让她心头变得火热,变得激昂,变得羡慕又向往。
她想要追逐炽热的光,温暖的亮,也变成这样一个时刻拥抱生活且热爱自己的人。
程迎夏不知道小花心里竟然把她的自恋发言“曲解”到这样的程度,也不知道小花心里已经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来日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难得愉悦。
程迎夏的好心情保持了一整个下午,神色言语都正常,小花本暗自松了口气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可没想到欢愉过后面临的是砰然坍塌。
晚上躺在床上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程迎夏又偷偷哭了。
程迎夏也不想的,可她实在忍不住了,这样夜深人静没人理她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想着,她越觉得委屈,越觉得想念,越觉得怎么还能这样的呢?
目前看来她的的确确就是个小哭包来着,动不动就哭,明明看起来是个很要面子很骄傲的人,怎么但凡遇到点事儿,就会掉眼泪。
小花最见不得别人难过,外人尚且如此,尤其这个人还是程迎夏。
她心钝钝的,但又不知道程迎夏为什么而哭泣,不知道从哪安慰起,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才显得不那么苍白而有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为自己,让她不快乐了。
捏着指关节的手用了力,平添了几分痛感,嘴唇也被她咬出了一排排印迹,眼眶渐渐盈满泪水,在黑夜里看不见。
她想了很久很久,要怎么和程迎夏说“你不要再难过了”。
最后还是程迎夏先说的话:
“小花,你想你爸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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