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客人先是窃窃私语,时不时看一眼陆渊文,眼神中除了倾慕,甚至有些……
崇拜。
这些客人绝大多数是读书人。
陆渊文无法确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基本可以确定,都是些称颂自己的话。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能够得到这么多读书人的衷心称赞,大大出乎陆渊文的意料。
陈掌柜和众伙计作完揖后,一名读书人甚至来到他跟前,神情看起来有些激动。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都恨不得将世上所有书刊藏于家中,让旁人无法阅览,好垄断考取功名的途径。而今陆公子反其道而行之,把所藏珍稀书籍公之于世,乃造福本县文坛的义举。实令某等钦佩!”
听到对方说出这话,陆渊文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不过是想赚些贴补家用的钱,怎么就似乎成了造福一方的大救星了……
一番谦辞过后,陆渊文离开汇文斋,赶回家中。
身后,抢着预定《四书或问》的读书人,已是挤成一片……
回家路上,陆陆续续有书生打扮的路人,神色匆匆往汇文斋方向赶去,想必是去预定新书的。
前世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这一世又生在各种书籍琳琅满目的家庭中,他第一次体会到文化资源竟是如此地宝贵。
历经将近三个月的奋战,一家人终于将一部《四书或问》抄完。
陈老板也如约付了七十二两银子。
付钱的同时,他还不忘再三提醒陆渊文,下次如果有珍稀手抄本,得先送到他这来,价钱好商量。
一间内室中,严氏、薛琴,陆渊文三人聚在一块,看着七十二个元宝,欣喜地商量着怎么分配这笔巨款。
家中钱财,过去都是严氏说了算。这两年她岁数大了,薛琴才逐渐有了话语权。
陆渊文能参与进来,则是因为赚到这笔钱的主要功劳在他。
“文儿年纪渐大,日后赶考娶亲,都是要费银子的,得提前预备着。”
严氏说罢,拿了三十个元宝,放进一个开了锁的铁匣子中。
薛琴对于这一分配也没有异议。
倒是陆渊文脸一红,小声争辩道:离孩儿娶亲还远呢,现在预备也太早了些……
哪知严氏薛琴齐齐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小孩子家懂什么!”
陆渊文很是郁闷:刚刚还提到娶亲的事,怎么转眼间自己又成了小孩子……
“咱家的地中,旱地多,水浇地少。所以去年闹起旱灾来,就数咱们损失大,该拿出最少三十两银子,置些水浇地才是。”
薛琴看着剩下的银子说道。
水浇地指的是能够直接引水灌溉的田地,旱地指需要人力挑水灌溉的田地。两者间收成差距很大,闹旱灾时尤甚。
旱地约四两一亩,水浇地七到八两不等。眼下刚闹完旱灾,地应该还能便宜些。
三十两银子,估摸着能买上五亩上好的水浇地。
“对了,先前文儿从典当铺得的六十两,眼下还剩四十六两,不妨从中拿出一些,一道置地。”
没等严氏回应,薛琴又提出了更大的购买计划。
严氏不语,陆渊文却十分赞成:“银子留在家中,又不能生银子,还不如多买些地多些产出,也好让日子宽裕些。”
他觉得既然让自己参与决策,那该说话时就得说话,不能做哑巴。
严氏眼见孙儿与儿媳都意见坚决,于是点了点头。
分配到这,七十二两银子只剩十二两了。
陆渊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提醒道:“雪雁与成君……”
薛琴顿时意会:儿子的意思,是要给两个姐姐预留下嫁妆,只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也难怪,嫁妆这种事一般都是由长辈操心的。
可陆渊文是在两位姐姐爱护下长大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忘了她们。
“对,尤其是雪雁,年纪也快了。文儿说得对,是该预备着了。”
严氏这话说得表面上没毛病,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偏袒的。
陆渊文才十岁,家中就开始给他预备着娶亲钱。
而古代女子十四岁即可出嫁,雪雁都已经十三岁了,听严氏的意思,才刚刚开始给她攒嫁妆。
“那就将这十二两,作雪雁的嫁妆存着吧。”
薛琴提议道。
严氏也没意见的样子,陆渊文却开始反对:“姐姐已经十三岁,剩不了多少时间给她存嫁妆了。若是她明年就出嫁,难道就拿这十二两银子作嫁妆不成?”
“奶奶面前不得放肆!”
薛琴急唤道。
严氏向来疼爱孙子,但这回却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摆摆手说道:“乖孙儿能想到姐姐,是极好的。只是银子总共就剩这么些,奶奶也变不出银子。”
哪知陆渊文依旧不退让,一脸认真:“二位姐姐这些日子,各自也抄了不少文字,就算是付工酬,一人也至少得预备下十八两。”
“那小祖宗你倒是说说,短的那二十四两从哪里来凑?”
严氏被他认真的样子反而逗乐了。
“从孙子那三十两中,扣出二十四两便是。”
陆渊文似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般。
“那你以后娶媳妇钱不够,打光棍儿可怎么办?”
严氏打趣儿问道。
陆渊文很有气势地答道:“孙儿日后一定会有出息,不会为银子发愁。再说了,靠刻剥姐姐攒娶亲钱,也算不得好男儿。”
严氏听完忍俊不禁,薛琴却立刻扬起巴掌:“该打!”
陆渊文这才自知刚刚说到激动处语失了: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好像娘亲与奶奶在刻剥姐姐一般。
薛琴虽然也宠爱儿子,但是在说话与待人接物方面,对陆渊文还是有要求的。
“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何必认真。再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严氏一边笑着一边不停劝阻,才让薛琴将巴掌放下。
一家人接着达成共识:从陆渊文的赶考加娶亲预备金中,拿出二十四两,分给雪雁,成君。
因雪雁离嫁人的年龄比较近,所以二十四两中先给她十八两,另外六两给成君。
商议完毕,陆渊文回到自己屋中,练习写策论。
最近三个月,他已经将《四书五经》全部习完,策论也写得有模有样。
按刘先生的话来说,他明年应该就能下场考秀才了。
陆渊文写完刘先生布下的两篇策论后,开始自我评估起来。
文笔才情方面,应付考秀才的最后一关院试,是绰绰有余。
字迹,也很不错。
只是他总觉得,其中还是透着一股稚嫩劲,需要更多的磨砺锻造,才能称得上一篇锦绣文章。
只能靠大量的反复练习,来让自己的行文成熟起来了。
陆渊文不禁有些发愣。
不知明年的此时,考场上的自己,文章又将写到怎样的一番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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