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拥有前世记忆,心中记了不知多少古人诗词。
随便拎一首出来,都足以吊打对方。
只是那样一来,就结下梁子了。
但看许荣祖这副样子,自己若是退缩,只怕要被他永远挂在嘴边耻笑。
“陆某不才,临时拼凑了两句,只为博诸位一笑。”
陆渊文故意把姿态压得很低地说道。
许荣祖见他半天不语,以为是怕了,正准备出言讥讽两句,却听到陆渊文开口,顿时兴头大增:“快些念!”
陆渊文闭口不语并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他最期盼的是能够听到对方作出一首明显不如自己的诗,好加以比较后再耻笑。
交头接耳的众人也纷纷止住话头,侧耳静听。
“题目就叫‘苔’,苔藓的苔,”陆渊文不疾不徐地说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许荣祖从鼻子里冷哼一句:“开头两句,便落了俗套。”
陆渊文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念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念完,他不再多说一字,只是静待众人点评。
这诗乃袁枚所作,水平绝对是够的,而且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首先在场所有人中,数他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将微末不起眼的苔藓作为诗的描写对象,有自比的意思。
最后一句,又不失时机地将学友们比作牡丹,给足了他们面子。
就看他们能不能品得出来了。
全场沉寂,人人都在思考。
以苔藓作为描写对象,倒是挺新的,而且文字背后,似乎暗藏了些意味。
“这诗有些意趣……”一人率先脱口而出,“陆兄年纪身形在这是最小的,因此自比作苔藓,陈某没有会错意吧?”
陆渊文微笑颔首:“正是如此。”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摇头晃脑:“如此说来,这诗还真是妙极!”
“颇有意趣,颇有意趣。用在这里还真是贴合得很。”
韩鹏起高声赞扬道。
其余人的赞扬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许荣祖脸上挂不住了。
他板着脸,正准备吹毛求疵时,却被另一人声音打断。
“陆小友方才所作诗的最后一句,莫不是将在座诸位比作那盛放牡丹?”一位年纪颇大,须发已经花白的考生笑言道,“这个比方打得巧妙,只是老朽经受不起啊。”
其余人经此提醒,才反应过来这首诗到末尾,还顺带夸了一遍他们,更是个个喜上眉梢。
“构思立意,真是巧极。只是这夸赞,不才承受不起啊。”
一人笑着说道。
“我看,陆兄自己,就是那盛放牡丹!”
另一人说话间,已经端起酒,给陆渊文敬起来。
陆渊文赶紧起身举杯,和他碰了一个。
这话一出,附和声连连,考生们纷纷从椅子上起身,离得近的直接和陆渊文碰杯,远一些的走到他身边敬酒。
说好话哄人高兴,谁都会。但把夸赞巧妙地隐藏到诗句中,却是一门本事。
众人眼下就要赴考,听到这样巧妙不露痕迹的赞美,自然个个欣喜异常。
相形之下,许荣祖那首兆头不佳的诗,完全被人们抛到了脑后。
大考在前,谁都想听句吉祥话。
陆渊文觥筹交错,接受着众人衷心赞美。许荣祖却是尴尬一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本来是全场主角的他,瞬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之前未曾放入眼中的陆渊文春风得意,应酬交际。
失魂落魄的他,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在别人劝说之下,甚至也挪了过去,给陆渊文敬了杯酒。
只是刚回到座位上,许荣祖就后悔了:自己刚刚算是怎么回事?被人比得体无完肤之后,还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别人敬酒?下作不下作呐?
想到自己前后的作为,再看看正谈笑风生的陆渊文,他恨不得将手中酒杯都给捏碎。
“咳咳,诸位,还请回到各自位上,继续作诗。”
他端正神情,一板一眼地提醒道。
看着大伙儿排队给陆渊文敬酒,许荣祖就满肚子不痛快。
哪知并无人理睬他,该敬酒的照敬酒,该说着陆渊文好话的照样说着陆渊文好话。
许荣祖连续重复好几遍,才有一个给陆渊文敬着酒的人回头,一脸不耐烦地对他说道:“许学友,我看今日作诗,就到此为止罢。陆兄珠玉在前,我等何必再献丑?”
说完,他又扭过头,换上一张笑脸,继续和陆渊文谈笑。
许荣祖怔住了。
欢宴至夜方散,陆渊文不得已被灌了许多酒。
不过好在古代的酒度数大多很低,他只是觉得肚子涨得慌,并无多少醉意。
前世他在书上看到好汉们动不动喝下好几坛酒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酒的度数不高,饮酒主要考验的其实是胃容量。
回到住处,陆渊文洗漱一番就睡了。
一眨眼,就到了府试的日子。
陆渊文起了个大早,检查一遍文具后,又往篮子中塞了几个馒头,往考场赶去。
这是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饼子时间放长了会变硬,十分难以下咽。不像馒头,哪怕放久了也只是表面一层变硬些,里面还是软的,不至于太难吃。
考场门口人山人海,比县试的人多得多,毕竟这里聚集了整个临江府的考生。
而且队伍前进的速度也很慢,想必是搜检严格了不少。
轮到陆渊文,一个面无表情的衙役在事无巨细搜查一番后,又将手伸向馒头。
他不会……
要抢我的馒头吧?
刹那间,陆渊文不禁为自己口粮的命运担心。
好在衙役只是将满头撕作几瓣,检查里面有无夹带。
陆渊文稍稍松一口气,但还是很不爽:馒头被撕开处与空气接触后也会变硬,口感将大大下降。
刚走进考场,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号房。
这也是府试的规矩,每县的案首都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以便监考官监考。
院试相应地则是每府案首被安排在靠前位置。
这其实有个潜在的好处,就是可以保证避开里面临近茅房的号房,也就是俗称的臭号。
陆渊文刚走进号房,就听到了考场深处被分到臭号考生的哀嚎,心中有些庆幸:从这点上来看,县试考得好还是有些价值的……
号房结构与县试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点就是少了个炉子。
深呼吸几回,整个人情绪完全平复,陆渊文闭目养神,静待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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