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从斜里飞来,疾速无比,射向林照辰的面门。
林照辰在马上略一侧身,下手的姿势随着偏了几分,球杖从薛迟的肩膀上擦过,重重地砸向马颈。
薛迟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他身下那匹神骏的白马发出了凄厉的嘶鸣,一边向前飞奔、一边栽倒下去。
薛迟跌了出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风声从耳畔掠过,而后一阵剧痛,砸到了地上。
他的眼睛一阵发黑,肩膀上火辣辣的,痛到极致,已经近乎麻木。他试图挣扎,但他的四肢仿佛都断掉一般不听使唤,他想呼喊,嘴巴一张,“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那匹白马向前冲了数十米,倒在了地上,马蹄侧翻着踢了几下,马颈的正中有一处深深地凹了下去,马口中涌出了大滩大滩的鲜血,很快就不动了。
这一切不过是在须臾之间。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照辰的黑马在疾驰中居然能硬生生地刹住了势头,在主人的操控下,一个利索的转身,向着地上的薛迟奔去。
他的气势宛如利剑,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破弦声响起,三只羽箭前后连贯而来,袭向林照辰。
林照辰身体一侧,已在马背上消失,羽箭落了空。众人皆以为眼花之时,林照辰又翻身而起,原来方才那一瞬间,他倒悬在马腹侧边,行动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转眼那黑马已经快要奔驰到薛迟的跟前,而他还没能从地上挣扎起身。
一匹赤褐色的骏马冲了过来,强行插到薛迟和林照辰之间。
林照辰一把勒住了马,黑马扬起前蹄,几乎全身立起,发出不满的“咴咴”声。
一员武将骑坐在赤马之上,他年轻英武,眉宇间带着和年纪不相称的老练沉稳,身披戎装,左手持箭、右手持弓,马背上斜挂着一只长戟。
林照辰冷冷地问道:“汝为何人?”
“卑职连云策,为神策军中护军,见过燕国公。”
林照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中护军?箭术不错,神策军中什么时候有了你这号人物,我倒是不知。”
连云策收起了弓和箭,他的手却按到了长戟上,不亢不卑地回道:“卑职在神策军中已经两年,微末之人,自然入不得燕国公的眼。”
“微末之人,既然知道我,也敢对我出手、阻我去路,你胆识挺好。”
林照辰的神色中看不出喜怒,但连云策的头皮却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这是习武之人对于危险的直觉。
连云策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手心湿漉漉的:“卑职不过无意中路过此处,见国公手滑,差点误了那位公子的性命,形势凶险,卑职这才斗胆出手,请国公恕罪。”
幸好此时方旭和赵建安已经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了。
赵建安顾不得对林照辰的惧怕,几乎要过去抱他的大腿:“大、大表兄英姿神武,我等都算领略到了,今日出了这般意外,还是停住吧,请、请表兄先歇歇手。”
方旭和其他人赶紧过去搀扶薛迟,刚一触手,薛迟就抖了一下。
有经验的人忙叫道:“不对、不对,别动他,快快,拿担床过来,叫大夫过来,快!”
众人围在薛迟的身边,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连云策有意无意地护在薛迟的前面,长戟横于胸前,他的态度虽然谦和,但身体紧绷,已蓄势待发。
这边赵建安不住地作揖讨好。
林照辰远远地看了薛迟一眼,淡淡地笑了:“算了,无妨,也不过再等几天,我要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连云策和赵建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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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姝坐在案前,手托着腮在发呆。她的肌肤宛如白色的凝脂,又从下面透出了一点淡淡的粉,仿佛花瓣一般。
窗外春光方浓,一只蝴蝶迷了路,胡乱飞了进来,落在姜宛姝的手指尖,大约以为那是花。
姜宛姝还是呆呆的,动都没有动一下,神思都飞到天边去了。
“碰”的一声,门被人用力推开了,有人撞撞跌跌地冲了进来。
姜宛姝吓了一跳,手指抖了一下,那蝴蝶赶紧飞走了。
丫鬟们惊呼了起来:“二姑娘,您怎么了?”
原来却是赵妙仪,她的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的,眼睛一片通红,她平日原本是一个娇憨活泼的姑娘,此刻神情凄厉,看过去竟有几分骇人。
她扑过来,哆哆嗦嗦地扑过来抓住了姜宛姝的手:“宛宛救我。”
姜宛姝吃惊地道:“赵姐姐,你怎么了?”
“你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赵妙仪有点语无伦次了。
“好、好,我救你,赵姐姐莫要着急,有话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赵妙仪才要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丫鬟们喝道:“你们都出去,快出去!”
二姑娘的脾气可不是太好,丫鬟们赶紧都出去了。
见屋里再无其他人,赵妙仪忽然“噗通”一下,给姜宛姝跪下了。
姜宛姝真的是惊吓到了,急忙去扯她:“赵姐姐你快起来,这是什么意思,真是折煞我了。”
赵妙仪却不起来,她索性抱着姜宛姝大哭:“大表兄要杀薛世子,薛世子被他打得吐血,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大表兄还扬言不会放过他,早晚要叫他死在手下。宛宛,你不知道,大表兄他真的很可怕,他说要杀人,就绝对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姜宛姝的身子晃了两下,支撑不住,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反倒是赵妙仪要扶住了她。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赵姐姐,你说什么?表叔为什么要杀薛世子?好端端的,他、他怎么能……怎么敢……”
“我、我也不知道薛世子哪里惹怒了大表兄,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竟会遭逢这样的事情。”赵妙仪哭哭啼啼,“我大哥今天亲眼看到的,大表兄凶神恶煞,若不是有位义士仗义出手,说不得薛世子如今已经命丧黄泉。”
这下轮到姜宛姝语无伦次了:“那不可能,天子之都、朗朗乾坤,他怎么能如此猖狂,当知王法国纪尚在,岂能容他肆意妄为?”
然而,姜宛姝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父亲曾经吓唬过她:“宛宛,你别闹你表叔,莫看他面上亲善,实则却是个心肠狠硬之人,兼之性子桀骜,连他父亲都头疼,你不知死活地天天去捉弄他,哪天他恼起来,只要轻轻一下……”
父亲做了一个手势,故意板着脸,“你漂亮的小脑袋瓜子就要掉下来了。”
彼时,姜宛姝天真稚气,笑嘻嘻地道:“爹爹你乱说话,表叔他可好了,他昨天还对我说,哪怕我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去给我摘下来,哪里是你说的那般凶狠之徒。”
而如今,想起父亲言语中的意味,姜宛姝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赵妙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真的,大表兄常年在北面带兵打战,杀戮成性,连姑姑都经常写信和我爹抱怨,说他戾气太重、有伤天和,他不会管什么王法国纪的,燕云十六州百万大军都在他的掌中,连皇上都要依仗他,他若真铁了心要杀人,薛世子哪里会有活路。”
姜宛姝的心一阵一阵地刺痛,四肢百骸宛如浸透在冰窟里,都要冻僵了,她喃喃地道:“那怎么办?那又该怎么办呢?”
赵妙仪一把握住了姜宛姝的手,她握得那么用力,几乎要把姜宛姝纤细的手指都折断了。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浮现出癫狂的神色:“宛宛,眼下也只有你能救薛世子了。我娘说,大表兄对你十分倾心,你去求他,求他放过薛世子,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姜宛姝打了个激灵,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林照辰为何对薛迟起了杀心,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吗,若她去求林照辰,岂不是雪上加霜,只会让薛迟死得更快一些。
她哆哆嗦嗦地摇头:“不、我不能去。”
赵妙仪愣了一下,嘶声哭喊道:“若薛世子死了,我也不愿意活了,宛宛,好妹妹,你就忍心眼睁睁看我去死吗?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我一辈子都会感念你的恩德,求求你!”
姜宛姝恐惧地向后退缩:“我不能去求他,真的不能……不能……”
“宛宛!”赵妙仪凄厉地叫了一声。
“我不能去。”姜宛姝摇着头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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