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得到的哪里是心跳。
血往头上冲,南风不禁闭了闭眼试图保持镇定。
秦问筠的体温比他低,手掌按在他手背上显得凉,引领他往下走了些许,像在火场里开凿出一汪甘泉,即便饮下也只会更加干渴。
一瞬的动摇之下,南风收拢五指。
秦问筠轻轻抽了口气,抬眸望着他的神情像嗔怪也像邀请。
“即便这么做也未必能成为搭档,你确定”
“已经决定的事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床垫吃重吱呀地一声。
楼下换了节奏更快的曲子,地板仿佛都在随着舞曲的鼓点震颤。
“在这种地方不知怎么感觉对不起你。听觉没什么异常吧”
褪下毛衣时起了静电,秦问筠随意地抓了抓变得蓬松杂乱的长发,给考卷问题写解答似地说道“如果要在又脏又吵的阁楼和干净但冷冰冰的酒店房间里面选,我比较喜欢前者。”
“服了你了,”南风将她的头发捋到一侧,去亲她的耳垂,“顶着一张没表情的脸说这种话。”
因为耳畔的吐息,她不禁揪住他的前襟“让你扫兴了”
“不,正常人都会更兴奋的。”
“我吃不太准你到底算不算正常人。”
南风无奈地笑了“这算什么”
“如果我鼓起勇气做出的这些事还是对你没用,我会感觉很丢脸的。”
“有没有用,还要问么”他抓住她的手腕,这次换他引导着去目的地。
秦问筠眼睫快速闪动了数下,终于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胆怯。她随即顺势轻声念不知从哪学来的台词“这是人家第一次,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呀。”
一半是装腔作势以她特有的方式嘲弄并撩拨他,另一半可能是真心话。
南风忍不住俯就了吻她。
过了点,窗正对着的招牌也亮起来,窗帘和四壁被外面闪烁的灯管染色,一会儿是艳俗的红,一会儿又是饱和度过高的橙。
“我怎么觉得你也没多熟练”
被这么说南风自然有点搁不住面子“让你失望了真对不住。”
她就解释“父亲总是花花公子地叫你,而且你不去上课,还在这种地方有个窝,当然会觉得你--”
语声戛然而止。
“疼”
秦问筠在有些地方特别倔强,也不应一声,只是紧闭着眼睛咬嘴唇。
她这个样子,南风反而不忍心再继续。
秦问筠在忍耐他。有那么一刻,他非常害怕会弄哭她,被与触碰禁忌相近的畏怖淹没。不应该这样。不该是他。他不希望她为了反抗而勉强自己接受这样的事。
“算了吧,再做下去也不会有结合热。”
秦问筠启眸,盯着他看了片刻。
周围是忧郁的蓝紫色光海。
她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
南风下意识伸手,而后克制地缩回去。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用水,拧开灌下。
“你又逃了。”秦问筠的声音十分冰冷。
他没回头,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吧。你没有错,只是我和你适配度没有高到能有结合热的程度。这样对你比较好。对我来说负罪感也可以轻一些。你真的很好,但我不值得。”
应答他的是令人心悸的缄默。
于是南风又说“肯定有人比我更适合当你的搭档。”
楼下酒吧里一阵咆哮似的欢呼喝彩,不知道是谁登台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他回过头的时候,秦问筠已经又翻身背朝他。
不知源头的懊悔重重压下来,南风靠墙坐下。他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但整日奔波的疲劳逐渐侵蚀他的意识,他昏昏沉沉地陷入浅眠。
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了一声抽泣。
胸口揪紧,立刻清醒过来。楼下也打烊消停了,一片寂静。南风定睛往床垫上的人影那里看。一动不动,没有声息,仿佛刚才都是梦中的幻觉。
他悄悄走过去,不敢探身去看秦问筠的脸。
如果她真的在无声哭泣,他又该怎么表示
看上去再无坚不摧,再聪明伶俐,以秦问筠的家教,她刚才那么主动,定然需要偌大的勇气。南风并非不明白。但结合热这东西不能强求。这样的局面下,不论怎么做他都在伤害她。这样收手造成的损害最低,却绝非没有。
这么想着,南风不禁开始唾弃自己,后悔刚才为什么没能更加彻底干脆地一开始就拒绝她。总是这样,不上不下,知道正确而残酷的解答是什么,却没法狠心,或者说过于软弱,缺乏弄脏双手也要达成目的的决意,最后结果只有更糟。
得想方设法弥补。
如果他主动回家,能否以顺从为筹码换得南家在新塔中的影响力,至少给秦问筠找个会好好待她的搭档
这些事现在想也没用。天还没亮。
南风拈起散落的黑色长发的一缕,低下去亲吻了一下,而后退回墙边。
他做了很多不愉快的梦。
被清晨收拾街道垃圾的拖车声惊醒,南风猛地睁开眼。
阁楼画室空空荡荡的,不见秦问筠踪迹。
他环视四周,立刻发现床垫旁的地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摞卡片,是他昨天扔出去散落遍地的车票和认证卡。他逐一检视,意识到里面缺了一样东西
那是原本贴在伪造的认证卡背面的一张便签,他没有向秦问筠展示。上面写了每天前往下城列车的始发车站和班次时间。
他又从头翻找了一遍卡片。没有。地上,墙角,床垫下,没有。
难道秦问筠准备去下城,她准备干什么难道要从那里黑出去一个未结合的哨兵在旅途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况且她一个人走那种路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盯上卖了
因为恐慌,他的头脑有数秒的空白。
回过神时他已经冲出门,踉踉跄跄地奔下户外楼梯。
没有带终端,画室里没有钟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不知道秦问筠是什么时候走的,记得离这里最近的南站第一班往下城的车七点二十五发。
思绪转得太快,凛冽的风迎面刮来,南风有点头晕目眩。楼下酒吧打工的少年正在扫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你找你带回来的女人啊已经走咯。”
“什么时候走的”
“就二十分钟前半个小时差不多吧。”
“现在几点”
“我看看,七点零五。你要追她还问了我南站怎么走,应该往那里去了。”
果然。
还有十五分钟。按照平时的速度走到车站要二十分钟。
“哥你跑慢点欸雪都没化,别跌跤了。”
南风置若罔闻,狂奔起来。
冬日早晨冰冷的空气钻进口鼻,刺得肺生疼。幸好早晨没什么车,不管路口是红灯还是绿灯都畅行无阻。所有想法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迈出左脚,迈出右脚,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南站广场上的巨大时钟显示0719。
“城内接驳列车发车前五分钟停止售票,两分钟停止检票”的字样在出发班次表的下端滚动。没有车票进不了站台,连通上下城的短途车不设站台票。
“二十五分的车已经停止售票了,要不买下班五十五分--”
南风随便摸出一张证件和零钞,撑着窗口喘息“现在刚好二十分,求你了,我找的人在二十五分的车上”
售票员多看他一眼,面露恻隐之色,无言操作出票。
“谢谢,谢谢”
“找零--”
南风已经跑远了。
往下城的车与其他班次分开,站台入口在二楼。来不及等直升电梯,南风跑上楼去。为什么一分钟只有六十秒,他禁不住那么想。第一次,他感觉破旧的南站也那么庞大,从售票处到入站的距离无法在一百八十秒里跨越。
“先生,已经停止检票了,您改签下一班吧。”
“让我过去--”
“车门都关了,请您配合我们工作。”
南风试图挣脱站务员,同时另一个自己仿佛灵魂出窍,站在高处冷冷地观看他发狂似的的丑态。以前他见过别人恳求站务员通融,在检票口关闭后放行,那时他觉得这是胡搅蛮缠。现在他在其他人眼里也一定是这样,无可理喻,可笑又无礼。
发车的哨声从闸门后、从站台上传来。
车轮摩擦轨道,当日首列往下城的短途车出发。
南风眼前发黑,撑着膝盖喘息。
没赶上。
“先生,要改签下一班车么先生”
“不用了。”突然有人从旁插口,嗓音清脆。
南风不可置信地抬头。
秦问筠穿着他的外套,双手握着那柄藏蓝色长柄伞,就在眼前。
他懵懵地站直了,瞪视她片刻,反手抹了一把额际的汗水,大步往旁边走。没几步他就停下,双手撑住头,颇想大喊一声来宣泄坐疯狂过山车的心情。这就是秦问筠想看到的他好像又在她身上栽了一个跟头。
秦问筠走过来“生气了”
“没有,惊吓还差不多,”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总之你没真的上那列车就好。”
她怔了怔,垂下视线,徐徐道“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回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现在呢”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秦问筠以一个问题回答他的问题,神情冷冽,寸步不让,“如果是因为责任感,或者是没必要的愧疚,那我还是当你没来过。”
南风闭上眼,深呼吸数次。
她的十指捏紧伞柄,透出一丝忐忑。
他们尚称不上互相了解,也未必是彼此的最优解。但他放不下她,有一些时刻,甚至想要据为己有。这就够了。如果是为了秦问筠,他愿意妥协,也愿意全力以赴。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站外走。
“去哪”
他一字不漏地复述秦问筠的用词“干净但冷冰冰的酒店。”
她不解地眨眨眼。
“刚才买票用了证件,这附近不能待了。”
“所以”
“得另外找个地方躲几天。”
秦问筠蹙眉“没法永远躲下去,只要在上城总会被找到。你准备干什么”
南风忽然停下脚步,秦问筠差点撞上他。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要在被找到之前触发结合热。”
她讶然失语,颊侧晕上绯红。
他笑了,俯身和她耳语“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房间的。做好心理准备。”
结果而言,这个故事的结尾、同时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是我。嗯,我觉醒了。我等下就回家,转告一下父亲,我想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搭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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