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可以回来了。”南风招手示意花善笑从训练场的另一端过来, “你们的状况我差不多了解了。首先是夷承你－－”
夷承坦然接受首席向导的注视, 面上没有什么波动。
“不管是从刚才的示范还是之前的记录来看，你的精神力都够得上s级评价的标准。精度和范围非常惊人, 强度也至少有a等级，疏导和安抚效果在b级别上下, 虽然相比其他维度低一些但也在合格线以上, 换而言之, 是非常适合控制场面的能力倾向, 这一点对于选拔很有利。”
南风在手中的显示终端上滑动了一下，抬眸看向花善笑“你的能力倾向很有意思, 和大部分哨兵不同, 强化的不在于体能, 而在于感官。根据之前你的一些测试数据判断, 估计对环境变化的感知敏锐度与精密仪器媲美。嗯, 敏捷程度也很高。非常适合进行各种涉及调查和实地考察的工作。”
他摸了摸下巴“不过让我在意的是, 根据你们此前训练的报告来看，你似乎对精神波动和干预很敏感，哨兵没有精神力评级，但既然能单独完成对搭档的长距离搜索, 我怀疑你至少有c级别的精神感知力。”
花善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就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有书面申请, 估计你们能凭这份漂亮的档案直接通过选拔。但是可惜并没有那么简单, ”南风话锋一转, 他面向夷承，“你会跟我到e－1市参加面试，到时候你的搭档并不在场。那也是测试的一环，你觉得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
夷承略微别开视线，淡淡说“拉开距离，丧失感带来的负担也会很重，也就是模拟极限状况进行测试。”
“答对了一半，”南风勾了勾唇角，“另一个原因是，和在新塔外工作的向导不同，引导者和首席向导候选要常常应付搭档以外的哨兵乃至普通人。比如，要怎么安抚几乎要失控的独行哨兵，又或者需要在特殊行动中确认己方所有人的位置。也就是说，即便面对的是陌生人，你也需要发挥稳定。”
夷承闻言抿紧了唇线。
“所以我要再确认一下。”南风转头看向搭档。
秦问筠原本正靠墙盘腿坐着发呆打发时间，她立刻站起来，甚至不需要南风再多说什么，就拿起信号收发器，往训练场另一端的模拟区走去。
“其他和之前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次你要监控并锁定我搭档的位置。”
夷承点了点头。
信号接收端亮起，秦问筠已经在模拟区的第一个位置站好。
夷承犹豫了片刻，才报出区域编号“c3。”
信号灯第二次亮起。
花善笑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和与她练习时完全不一样，夷承明显在迷茫。他压下眉毛聚精会神“a1，不，a2不，我撤回，还是a1。”
南风不置可否，没有透露夷承的判断是否准确。
训练还在继续，信号灯一次次亮起，夷承在做出判断前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花善笑能隐约感到他在为此焦虑。他没有回头。但善笑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注视他。
又一次亮灯。
“”长久的沉默后，夷承轻声说，“对不起，没法判断。”
他双拳紧攥，背影线条紧绷，花善笑看不下去，向前一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南风就说道“夷承，你往模拟区靠近一些，到可以清楚把握情况的距离停下。”
夷承无言前进。
缩短五分之一距离，四分之一，三分之一，花善笑不禁在心中祈盼他能停下脚步。
但他没有。
直到缩短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夷承才终于驻足“d4。”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花善笑没有听漏。
“好了，两位都辛苦了。”南风合掌一拍手。
夷承无言走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压得很低，回避着与花善笑对视。她将手背到身后，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很久才感到钝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仔细想想，夷承就没怎么在人前示弱过。应该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软弱吗只是一犹豫，便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这时候再上前安慰反而可能会伤到夷承的自尊心。
“好了好了，别垂头丧气的，有进步空间才能进步不是吗，”南风一出声，异常沉重的气氛就略微松快，“没法在非搭档的人身上自如地施展能力很正常，所以才需要特训。”
“只要经过训练，就能弥补差距吗”夷承直直地看着南风。
首席向导苦笑了一下“我可不能打包票。”
夷承默然颔首表示理解。
“那么我就来介绍一下之后一个月的训练计划。为了应对考官的提问，除了训练，你还得看一些备考资料，但重头戏还是精神力训练，注意不要本末倒置。目标是让你能够在无关人士身上施展与对搭档同等精度和强度的能力。这样可以么”
“没问题。”
“那么我还要另外提一个要求，”南风突然看向花善笑，感到棘手似地长吸了口气，歉然道，“在选拔测试之前，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们两个尽可能减少见面和相处的时间”
“那么双人训练怎么办”花善笑愣了一下。
“精神屏障的交接可以之后再继续推进。如果你们成为候选人，在正式开始在各区轮换之前，先要在g区接受两年的教育。在那期间，有的是时间继续磨合。”
善笑压着视线问“那么，不见面也是为了提早模拟测试时的环境吗”
“嗯，你们之间的结合链很紧密，一般情况下是好事，但是”南风没有说下去。
夷承拧起眉毛“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吗”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南风苦笑着摇头，求救一般地往搭档那里看了一眼，秦问筠无动于衷地偏了偏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说下去，“当然，我不可能让你们整整一个月不见面，也不会禁止你们以通讯方式联系。这样吧，比如只在周末见面，你们能接受吗”
“如果夷承没意见的话，我没关系”花善笑瞟了夷承一眼。
他以难解的神情注视她片刻，才转头说“没问题。一个月，我忍耐一下。”
南风轻咳一声“那么就暂时这么定了，之后可以视情况调整。我没法一直待在e－5市，但会一直和这里的引导者们保持联络。两周后我会再来一次确认状况。”
“麻烦您了。”
“谢谢您。”
“都说了不用对我用敬称还是说你们这是蓄意报复我啊”南风头疼地挠了挠后颈，“好了，今天就这么解散吧。”
离开训练场，夷承终于轻轻叹息。
花善笑挽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歪头去打量他的表情。
他垂眸睨来，向她笑了笑“我没事。”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就算落选也没关系。
这话就在舌尖，花善笑紧紧抿唇，将它咽下去。
夷承还没抱怨呢，她先打起退堂鼓的话成了什么样子这么想着，她甩甩头，振作精神“那么我周六到你那里去”
“好，我等着。”
“然后既然双人训练暂停了，多出来的时间，我也会努力的。”
夷承抬眉“你要怎么努力”
花善笑一噎。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努力。这是夷承必须一个人面对的挑战。
“总之我会努力的。”
夷承被她意义不明的表态逗得轻笑。
花善笑心头一松。他终于笑出来了。
在前往地面的电梯里，她又一次强调“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强撑。”
夷承有点无奈“我又不是你。”
她白他一眼“谁知道呢。”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去，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花善笑将头发往耳后别，声音很低“所以是不是今天开始就生效了”
“应该是的。”
今天周一，周六显得异常遥远。这么一想，花善笑才发现，自从结为搭档以来，除了吵架的时候，他们几乎天天都见面。第二天就能见到夷承这件事已经变得理所当然。
“那”花善笑其实不想就那么放开夷承，但她怕自己先闹起小情绪，引得夷承也心情低落，便缓缓松开勾着他手臂的动作，“那周六见。”
“嗯。”
花善笑转过身，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又被拽回去。
夷承紧紧将她圈在怀里。
“旁边还有那么多人”被酸涩的欢喜催动着，心像要跳出喉咙口，花善笑颤声低语。
夷承只回了孩子气的三个字，抱得更用力“我不管。”
花善笑不说话了。她环住夷承，以动作传达她同样依依不舍。
在她发间深深嗅了一记，夷承抬起头，但还是没放开她。
花善笑也顾不上致注目礼的路人了，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夷承的头。
“”每次花善笑试图表现得像是值得信赖的年长者一方时，夷承都会嘲弄似地陷入沉默。
她有点难堪“就忽然很想摸一下。”
夷承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每天睡前给我电话。”
善笑忙不迭点头“好的。”
“周六见。”
“到时候见。”
纵使花善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夷承工作日无法见面还是比意想中难熬。
她本以为可能要过个两天才会感觉不习惯。但第二天，在周二的夜晚降临之前，她就已经开始神经质地反复打开终端查看时间。怎么还不入夜。为什么还不到睡前的时间。不知道多少次，就差一点，善笑就要按下发送键询问「现在能通话么」。但夷承的新日程表她也有一份，她不能在有安排的时间打扰他。她必须克制住感情，否则会给他造成额外的负担。
躺在宿舍地毯上呆呆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变化颜色，花善笑双手捂住脸。
上次那么心思浮动，片刻静不下来，似乎还是和夷承触发结合热之后，两人关系暧昧尚未言明的时候。
“真和傻子一样”
她苦笑着喃喃，爬起来强迫自己翻看此前原好分享的就职资料。历届从e－5圣所毕业的神启者踏上的职业道路出人意料地丰富，她终于略微转移开了注意力。
但十点半开始，花善笑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她干脆去冲了个澡，边擦着头发边等待。
时间以十分钟为单位慢速流动。还有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十分钟。终于熬到十一点。花善笑也顾不上是否显得掐准点缺乏从容，直接拨出通话请求。
正在拨打中〗
她的心跳踩上屏幕上标识闪烁的节拍。
已经过了多久十秒三十秒时间知觉因为起伏的心情震荡摇摆，无法做参考。
“”
自动挂断后全世界仿佛沉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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