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薄衍第一次见到姜意,是在巨美时代的练习室里。

    那时候他刚进公司,还没开始正式上课练习,一不小心就闯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地。

    明晃晃的灯光下,柔软青涩的身体随着音乐舒展舞动,微微汗湿的黑发,粉粉嫩嫩的脸颊,汗珠子顺着尖尖的下颌凝聚滴落在地上,恍惚间他似乎能听见“啪”的一声,既清脆又滚烫。

    少年的眼神热烈专注而纯粹,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个不速之客,一曲结束后喘息着停了下来,目光才有空落在门口高大的男孩儿身上。

    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圆睁,姜意眼里的神色戒备而紧张,像是一只呼噜噜炸毛的小奶猫,可爱又惹人心生怜爱。

    薄衍甚至能隔空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甜蜜的奶香味儿。

    “你是谁”少年的嗓音听起来也奶声奶气的,即使已经刻意做出了凶巴巴的语气。

    “我”薄衍往练习室里走了一步,“我是新来的练习生,我叫薄衍。”

    姜意贴着镜子转过身去,警惕性稍稍减弱了一点,“你也要练习吗”

    “啊我不练习,我就是随便看看。”

    “不练习你来干什么”姜意微微蹙了蹙眉,说话毫不客气“要逛的话去别的地方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练习。”

    薄衍一时语塞。

    当天他离开练习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这个小野猫似的少年是谁。

    结果很顺利,公司里人人都知道他一个几乎住在练习室里的练习生,长相清纯可爱,舞蹈实力强劲,但脾气实在有点差,没事最好不要去惹他,尤其是在他练习的时候,简直是六亲不认。

    薄衍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小野猫对他收起爪子,愿意跳进他怀里撒娇打滚喵喵叫。

    当然,两人也有冷战的时候,但每次都是他熬不住先投降,使尽浑身解数哄着生气的小河豚。

    少年姜意会冷着脸骂他烦死了,但只要他厚着脸皮凑上去抱一抱,又会哼哼唧唧地钻进他怀里。

    说到底还是一只渴望被抱在怀里疼爱的小猫儿。

    五年前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薄衍从未见过他现在这幅模样。

    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种冷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裹挟着一股说不出的凶狠和威慑,让对面的颜赫瞬间噤声,甚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椅子被带倒了,砸在地板上发出“轰”的一声,餐厅里剩下的几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姜意冷着脸起身,“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我走。”薄衍跟着站了起来,嗓音低得只能勉强听清,“你好好吃饭,好好准备明天的彩排舞台。”

    说罢推开椅子转身,临走前还不忘记将椅子放回原位。

    餐厅里恢复了平静,姜意的脸色依旧很冷,低垂着长而密的眼睫一言不发。

    “那、那什么,我去看看汤面好了没”郑宇轩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主动站起来。

    颜赫立刻接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两人一起往食堂窗口那边走去。

    “呼刚才真的吓死我了”离开了餐桌,郑宇轩悄声和一旁的颜赫吐槽,“上一次见到意哥发这么大的火,还是我想临阵脱逃的那次。”

    “哼,临阵脱逃。”颜赫冷笑道“薄衍可不就是临阵脱逃。”

    郑宇轩实在好奇“那他到底为什么突然退队啊,当时都快巡演了不是吗”

    “为、为什么”颜赫愣了一下,旋即不无讽刺道“我哪知道为什么他那个人一向我行我素,要退队就退队了,还会跟我们解释吗再说了,大明星看不上我们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薄老师退队后也没立刻投入其他公司的怀抱啊”反而是隐退了整整两年多,第三年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异啊。

    颜赫渐渐不耐烦,一巴掌拍向郑宇轩的后脑勺,“哎你个小屁孩儿,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住,薄衍跟我们hots就是水火不容在这个世界上,你意哥最讨厌的就是他明白吗”

    “是是吗”郑宇轩的表情很犹豫,想说什么又怕颜赫打他,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彩排舞台说来就来,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工作人员通知所有小组去演播大厅集合。

    四位导师并排站在舞台下,个个表情都相当严肃,连平常最没架子的evan都不搞怪了。

    “卧槽这这这、这么严肃的吗妈耶我的腿、腿有点软了”秦宋慌了,连忙扒拉住旁边的组员。

    “慌什么,就跟我们私底下练的一样表演就行了”姚宁宁倒是心大,“而且这才哪儿跟哪儿到正式舞台时,台下黑压压全是人头,别吓死你”

    他这话一出,秦宋登时更晕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行了,宁宁别吓唬他了。”姜意笑着将手搭在秦宋肩膀上,轻声安抚道“别紧张,你跳得已经很好了,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

    他的嗓音平静如水,但是却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莫名让秦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下来。

    第一轮彩排,babya组第一个上了。

    十一人摆好初始队形,熟悉的音乐前奏响起,在练习室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表演正式搬上了舞台。

    将近四分钟的唱跳,台下的导师和练习生们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演播室内的气氛在c位o表演时达到了高潮,众人在一曲结束后意犹未尽,久久回不过神来。

    “太炸了卧槽真太他妈炸了这个舞台不赢定了我当场表演倒立拉稀”

    “虽然我也认可这个舞台真的很牛逼,但是倒立拉稀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练习生们发出一阵哄笑,乐文杰拿起话筒,“作为第一组表演的练习生,你们自己觉得表现得怎么样”

    “还还行”姚宁宁气还没喘匀,下意识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小组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是还行。”也许是第一组的表现让乐文杰比较满意,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你们的舞台编排很巧妙,完全扬长避短了。不过有几位练习生要抓紧继续练习,动作走位还是有些慌乱。”

    babya组的成员们纷纷长舒一口气,只有姜意眉心微拧,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

    下了舞台,他找工作人员要了纸和笔,把舞台上发现的问题一一记了下来,甚至包括要和灯光摄像老师沟通的部分。

    “啊我们有这么多问题吗”秦宋看到纸上的内容瞬间惊了,“刚才连乐老师都说我们的表演很好啊”

    郑宇轩摇了摇手指,“啧,你不懂,意哥对舞台有强迫症,不求最完美,力求更完美”

    “哈哈,完美主义者吗”

    笔尖顿了顿,姜意抬起眼睫,“如果你们经历过混乱不堪的舞台,你们也会跟我一样。”

    五年前薄队长退队时,距离hots第一次全球巡演倒计时三天。

    队内人心惶惶,但最可怕的是所有舞台都被打乱了,三天的时间根本来不及重新编排,所有人不眠不休重新分配舞台,但结果可想而知。

    那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几个舞台,尽管从一开始的兵荒马乱到后面越来越稳定娴熟,但最后这次全球巡演还是以国内七场就匆匆收尾。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是恐惧舞台的,恐惧满场的嘘声,恐惧粉丝失望的眼神,恐惧那个迎面砸向他的矿泉水瓶。

    但,他还是走过来了。

    “好吧”其他成员不明其中深意,自觉地探头过去讨论舞台需要改进的地方。

    十个小组一轮彩排结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

    但babya组没有离开演播厅,而是趁着大家都在吃晚饭休息的时间,再次上舞台彩排了一遍。

    “啪啪啪”,音乐结束,台下响起了孤零零的掌声。

    是匆匆赶回来的薄老师。

    “薄老师好”练习生们纷纷鞠躬问好,除了姜意。

    “你们好。”薄衍站在台下,微微仰视着舞台上汗湿的青年,“舞台很不错,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瑕疵。”

    “啊啊啊”babya组的成员们发出了哀嚎声,“怎么又有瑕疵啊薄老师”

    “你们自己对着镜子练习时没发现吗”薄老师双手撑在舞台上,“大概一分四十三秒那里,你们再来一遍试试。”

    涉及到舞台,姜意倒是没跟他杠,“再来一遍,从一分三十秒开始。”

    其他成员一听就懵了,他们哪记得一分三十秒时发生了什么

    姜意无奈地转身,想下台去重新打开音响。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这个舞台是三面延展的,姜意走到最边缘时,还没来得跳下舞台,突然打了个滑,一脚踩空。

    “小心”姚宁宁的惊叫声刚一出口,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回过神来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薄老师,怀里还牢牢地护着一个人。

    没有人清楚薄衍是什么时候动的,又是怎么接住从舞台上掉下来的姜意的。

    “妈耶姜意你没事吧薄老师你没事吧”众人连忙跳下舞台,飞奔到两人身边。

    姜意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几乎和耳畔急促有力的心跳合二为一。

    “幺儿你怎么样”薄衍忍过那一阵头晕目眩,垂眸去看怀里的人。

    姜意终于清醒过来,挣扎着从男人怀里爬起来,脸色苍白惊魂未定,“我没事。”

    “薄老师你流血了”郑宇轩一声惊叫,大家才发现薄衍的右臂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不知道是谁竟然在这里打碎了一个玻璃杯,薄衍就刚好摔到了这一堆碎玻璃上。

    “我的妈呀如果刚才姜意摔下来,很可能会正面压在这堆玻璃上,那就完了”

    众人不由感到庆幸,一时忘记了还在流血的薄老师。

    姜意眉心紧拧,“先把人扶起来。”

    练习生们这才醒悟,有人小心翼翼地搀起薄老师,有人去把工作人员叫了回来。

    而姜意全程都没再碰他一下。

    薄衍也不介意,哼都不哼一声,只在临走前低声道“姜意,你来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姜意不得不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和他们一起去大厂的临时医疗室。

    节目组的医护人员只敢做紧急止血处理,让工作人员赶紧把人送到附近的医院去。

    工作人员又一窝蜂地涌出去准备车,小小的一间医疗室里,暂时只剩下姜意和薄衍两人。

    “就连和我呼吸同一个空气,都让你感到这么难受了吗”薄衍坐在白色的单人床上,修长的腿抵在地板上,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幽深的眼神依旧如影随形地黏在对方脸上。

    姜意僵直着脊背,站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想多了。”

    “你就这么恨我吗”苍白干燥的唇角扯出了苦涩的弧度,“幺儿,你是不是在想,我刚才怎么不摔死算了”

    “恨你吗”姜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五年了,我早就不恨你了,真的。”

    男人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

    五年前,人来人往的首都机场里,高大英俊的少年将哭得满脸通红的人死死按在怀里,在他耳边念咒似地说了一句话。

    恨我吧,幺儿。

    恨比爱浓烈,恨比爱长久。

    但如果,连恨都消失了呢

    “ 我只是觉得很厌烦而已。”姜意缓缓收起了笑意,“凭什么你薄衍想走就走,想回来就能若无其事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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