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放完成绩单已经是周四,第二天林佩照旧去学校,上午开了个简短会议,发完年节福利就放假了。
去年国家下发通知说要提高教师待遇,下半年不光工资全面上涨,逢年过节发的东西也比往年多,除精米二十斤、白糖两包、菜籽油一桶,另外还有五斤猪肉。
东西挺重,张建邦帮她抱着米油回办公室。
学校就林佩和张建邦两位老师年纪小点,他又是男人,时常会帮着干重活。林佩有时候也会从家里带点吃的,办公室一人分点,因此没有多想,跟他道了声谢就让他帮忙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张建邦问道:“林老师你待会怎么回去?”
“我妹跟我一起来的。”昨天下班前,宋春芳特意提醒林佩,今天找人借辆自行车或者找人跟她一起来,虽然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只是林家咀没几家有自行车,林佩也不乐意大张旗鼓找人借东西,方翠兰便指使林杏花过来。为这事林杏花天没亮就被喊起来,脸色黑了一路。
张建邦闻言心里有点失落,他特意回家骑了辆自行车来,就是想今天东西多,林佩拿不了他能帮上忙,也有机会和她独处一路。想到早上的确有姑娘跟林佩一起过来,只好打消了念头。
走进办公室,林佩看见自己办公桌被林杏花弄得乱糟糟的,心里庆幸自己把钢笔墨水都锁抽屉里,不然桌子不知道要被林杏花糟蹋成什么样。
林杏花看见两人一扫刚才的无聊,坐直身体说:“姐,张老师你们回来了?”说着低头羞涩一笑。
她身材微丰腴,圆盘脸,眉眼虽不如林佩精致,却也明媚漂亮,低头浅笑也显出几分风情。只可惜进来两人无意欣赏,将东西放下后张建邦就准备回去拿自己的东西,林佩打算跟他一起去,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成。”
“哪能让张老师一个人,我去帮你搬吧。”林佩还没有说话,林杏花就抢着说,边说边往外走。
张建邦跟林杏花只打过一个照面,闻言更不自在,又说了好几声不用。
倒是林佩说:“让她去吧,她爱干活。”这纯粹瞎扯,在家方翠兰都使唤不动林杏花,她哪是啥热心人,明摆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乐意干活,林佩也不拦着她。
张建邦没办法只好跟出去,他走后林佩坐到办公桌前,把林杏花弄乱的书本试卷整理好放进抽屉里。整理时宋春芳从外面进来,她已经把东西搬上了自行车,正准备出发想起有东西没拿又回来了,边开抽屉找东西边问林佩:“我刚才看见你妹跟张老师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发生啥事了?”
林佩简单把事情说了,宋春芳听后若有所思:“你妹妹倒是个热心人。”
“是啊。”林佩应了声,锁上抽屉。
她这态度显然是没上心,宋春芳叹了口气便离开了,她走不久,张建邦跟林杏花并肩走进来。
张建邦是个瘦高个,短发,皮肤白皙,看起来斯斯文文。他性格有点腼腆,并不看林杏花,只盯着眼前地面。林杏花则要大胆得多,眼神火辣辣地看着他。
林佩锁好抽屉问:“你们不是去拿东西吗?”
林杏花笑盈盈说:“放外面了,姐,张老师是骑自行车来的,他听说咱们家住得远,说要送咱们回去。”
张建邦脸颊一红,解释说:“米油太重了,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好拿。”
实际上是刚才拿东西的时候,林杏花提不起来米,可怜巴巴说自己和姐姐两个人,肯定拿不动这些东西。张建邦想到林佩平时提半桶水都费劲,有次干完活手心红了好久,若非这样他也不会骑车过来。林杏花这话正合他意,便自告奋勇说送她们回去。
林杏花乐得多点时间跟张建邦相处,高高兴兴答应了。两人背地里商量好了,林佩却不想麻烦张建邦:“你家住那么远,不太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张老师家又不是在镇上,骑车回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林杏花心想不方便才好了,说不定还能留张建邦在家吃顿饭。
林佩瞪了林杏花一眼,林杏花才不怕她,反瞪回来。张建邦没看到姐妹间的眉眼官司,说道:“是啊,我骑车回去很快。”
“看,张老师都这么说了。”林杏花一脸得意说。
林佩真不知道她有啥好得意的,张建邦送她们回去是因为他乐于助人,又不是真跟她看对眼了。但林杏花这人从来不知道好歹,她要是阻拦指不定要被恨一辈子,干脆冷眼旁观,让林杏花自己撞南墙去。
想到这里,林佩不再推辞,向张建邦道了声谢,一起将年节福利搬出去。
……
方翠兰在灶房里忙活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走出去乍看见两个闺女跟个年轻男人一起,心里一惊问:“这位是?”
林杏花跑到方翠兰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指着张建邦介绍说:“这是张老师,学校里发了好多东西,他怕我和我姐拿不了,特意送我们回来。”
张建邦脸皮薄,忙解释说:“不、不算特意,就是顺便,顺路。”
林杏花“噗嗤”一笑,撒娇说:“娘,马上就要吃中饭了,张老师家挺远的,咱们留他吃顿饭吧?”
张建邦心里一跳,很有点心动,却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骑车很快就到家了,而且家里人都在等着。”
“是啊,张老师留下吃饭还得请人送信回去,不然家里只怕要担心。”林佩将自己的东西拿下来,然后帮张建邦把他的东西捆好。
张建邦心里失落又庆幸,还好没让林佩为难。
林杏花则撇了撇嘴,心想林佩也太没良心了,张建邦帮了这么大忙,她却连留人吃顿饭都不肯。方翠兰却觉得林佩说得很对,虽然是同事,可该避嫌的时候还得避嫌,但也不好让张建邦就这么走,便开口留他喝杯水。
林杏花闻言点头:“没错。”又找林佩要白糖。
现在买白糖虽然不要票,但价格不便宜,像林家平时喝的都是红糖。别人来就算了,但张老师……林杏花不想用红糖招待他。
张建邦怕麻烦,连忙说:“我喝白水就行。”
林杏花已经从林佩手里接过白糖,抬头冲张建邦嫣然一笑:“咋能让张老师喝白开水。”
张建邦帮着把林佩的东西搬进堂屋,方翠兰便招呼他在堂屋正中间的桌子旁坐下。张建邦笑着点头,接过林杏花倒来的水,打量着林家堂屋摆设。
林家住的还是十年前建成的土坯房,墙壁是土黄色,地面压得十分平整。正对门墙壁挂着□□像,画像下面是一张长条案,放着搪瓷杯、暖壶等,白糖红糖则被放进了抽屉里。
除此之外就只有左右两边墙壁放着的几张座椅,以及他们围坐的桌子。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但能看出家里的拮据。
张建邦想到林佩的身世,心里便有些酸酸胀胀的,低头喝了杯水,听到方翠兰问:“张老师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张建邦立刻打起精神,回答说:“我今年二十一,前年分配到山下小学教书。我家是三阳村张家咀的。”
三阳村在山下村隔壁,方翠兰笑道:“我也是三阳村人,不过我是方家镜的。”又问张建邦爹娘是谁,听他说后合手道,“你娘我认识,我们小时候一起放过牛,你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是吧?”
一杯水的功夫,方翠兰把张建邦家里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张建邦爹娘俱在,兄姐都已经成家。他爹在大队部上班,大哥被安排进了镇上工厂,在镇上安了家,自己则长期住在学校,一周回去一趟。最主要的是他年纪不大,家里还没给他定亲。
张建邦离开时,林杏花殷勤地送她出门。方翠兰压低声音问林佩:“你觉得张老师跟杏花般配吗?”谁养的闺女谁知道,看林杏花那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我咋知道?”林佩淡淡说道,并不打算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方翠兰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去灶房做饭。
林佩跟着出门,但她刚走出堂屋就被转回来的林杏花拦住,林杏花神采飞扬问:“姐,你知道张老师喜欢啥不?”
林佩猜她是准备投其所好,淡淡说:“我不清楚。”
“你跟他同事这么久,咋会不知道?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林杏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同事我就要知道他喜欢什么?”林佩听得笑了,她跟张建邦就是普通同事,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退一步说,她要是清楚张建邦喜欢什么,心里肯定对他有点意思,还能把一手消息告诉林杏花?
“不乐意说就算了!”林杏花觉得林佩不肯跟她说实话,便撇了撇嘴,甩开林佩的手。
她动不动发翘,林佩懒得理她,往灶房走去。
林杏花见她抬脚就走,心里更觉得林佩是嫉妒她身上没婚约,能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像她,享了十几年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林桃花不要的男人。
林杏花想起林桃花离开前,林红秀跑来家里劝她,说郑旭东是她自个相中的,说走就走心里能舍得?
当时林桃花说:“他吃公家饭的,啥样的人娶不到?可他娘给他相看那会跟没头苍蝇一样,指不定是身体有问题。以往我想农村汉子都穷得叮当响,嫁个工作体面的就算没孩子也未必不能过,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何必冒着生不出儿女的风险嫁给他?”
林杏花冷嗤,林佩现在傲气有啥用,嫁给郑旭东这辈子还不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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