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房的人来自不同地方, 过年习俗也不尽相同。从凌晨四五点钟开始, 家属房里便陆续响起鞭炮声,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停下。
这时候的娱乐有限, 没有手机电视, 空坐着守夜也难熬,陈桂花便组了牌桌打麻将。
麻将是陈桂花找人借的, 她在家属房里的人缘好得很,借副麻将轻而易举的事。打麻将的人也不用多考虑, 她、李三妹和郑旭东夫妇。王丽丽坐在旁边, 姐弟俩则躺在摇篮里继续睡。
林佩边洗牌边看郑旭东, 他们结婚一年多,她还不知道他会打牌呢。主要是郑旭东看着跟麻将这种事不搭边, 林佩也不怎么打麻将,所以没跟郑旭东一起玩过。
因此林佩有点怀疑“你会打麻将吗”
“很久没打过。”虽然这么说,但郑旭东码牌动作熟络, 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话。
果然,陈桂花闻言笑道“你听他瞎说,他打牌精着呢, 别人出啥牌他都知道,在老家打牌他就没输过。要不然也不至于他过年回家没人敢让他上牌桌。”
陆源人都爱打麻将,农忙的时候还好,农闲了凑到一起抹牌是常事。到过年更不得了, 家家户户麻将声响。郑旭东虽然对麻将不痴迷, 但以前总有人拉他凑人头, 但他赢得太多,时间长了就没人找他了,在他面前压根不提打麻将这事。
“那您还找他打麻将。”林佩好奇问。
“这不是我不想去找人嘛,再说了,咱们就打五分钱的,输一晚上也没多少。”陈桂花淡定说道。
打多大的牌是陈桂花拿的主意,她说大家就是乐呵乐呵,打发下时间,所以才打五分钱的。林佩当时还觉得是因为陈桂花谨慎,现在想想,原来是有经验。
码好牌掷骰子,陈桂花先出牌,然后是林佩、李三妹,再到郑旭东。
林佩打牌没郑旭东那技术,就是看运气,她一般上牌运都不错,很快就成糊了。她也不怎么贪心,见好就收,郑旭东出到她要的牌,林佩连忙把牌推出去,笑眯眯说“赢了,给钱给钱。”
她摊开双手手指动着,嘴上得意洋洋“看来旭东也没娘您说的这么厉害。”
陈桂花闻言看了郑旭东一眼,心里也有点奇怪,以前在家打麻将他可从没给人点过炮。陈桂花想了想只觉得估计是太多年没打牌,手生了。
只是玩过几轮后陈桂花觉得郑旭东这手,生得未免也太厉害了
这几局她、林佩和李三妹轮番赢,唯有郑旭东,雷打不动地输。又一次洗牌的时候陈桂花问“你今天咋了”
“手生。”郑旭东淡定说。
陈桂花觉得不大对劲,但林佩笑着说“既然旭东手生,您还不加油多赢他几把,机会难得啊。”
被林佩提醒陈桂花一想也是,便专注打牌。
牌局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时间已经很晚了,在外面玩的人陆续回家,家属房安静下来。因为安静,陈秀芳的叫喊才外明显。
几人打牌的动作一顿,陈桂花问“啥声音”
“好像是周连长家。”李三妹不确定问。
郑旭东和林佩连忙起身往外走,推门出去。
门一打开,外面的声音更大了,陈秀芳凄厉的声音传进来“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一步,你以后永远都别回家”
周连长停住脚步站在门口。
今晚月色不大好,只有从前后屋里照出的微弱灯光,林佩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猜想他或许在挣扎。但挣扎过后,他的声音变得平静甚至冷酷起来“你放过我吧。”
久久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陈红莲,她已经睡过一觉,听见他们的争吵醒来,声音含糊问“大过年的你们夫妻俩吵啥呢啥事过两天说不行啊”
“我放过你当初你跟我对象咋说的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忘了你不就是想去找那个女人吗你做梦”陈秀芳声音尖利,带着刻骨的恨意。
“根本没有那个女人,我就是不想跟你过下去了。”周连长说道。
但陈秀芳只是冷笑,根本不信他的话。
但周连长无意和她多说,抬脚就往外走,陈秀芳刚才放话让他走,这会却又追出来,拽住他的胳膊不放“你不能走”他这一走肯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她个子娇小,以往能挠花他的脸不过是因为他让着她,如今他对她没有了感情,怎么还会被她拦住。他拉开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地,转身往外走去。
陈秀芳叫喊起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有人劝周连长回去,跟媳妇好好说话,但他头也不回,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寒风呼啸,陈秀芳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哪怕她做过错事,这时候看着她大家依然忍不住心生同情。陈红莲走过去扶起她,劝说道“周营长说不定只是回营队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没啥大不了的啊。”
“是啊,指不定等他明天想通了就回来了。”陈桂花也劝说着。
但陈秀芳只是摇摇头,泪流满面说“不,他不会回来了。”
陈秀芳在大家的搀扶下回到屋里坐下,林佩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边,说道“你这么想让他回来吗”
林佩语气冷淡,陈桂花拉了下林佩的手,但陈秀芳眼睛一亮“你有办法让他回来”
林佩摇头“我没有办法。”
陈秀芳脸色迅速暗淡下来,陈红莲心有不忍说“周连长也没说他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也别多想,指不定”
“红莲嫂子你别用这样虚假的话来安慰她了,周连长分明是铁了心离开,他不会再回来了,或者说在你离开之前,他不会再回来。”说道你字的时候,林佩看向陈秀芳。
陈红莲皱起眉,陈桂花没办法只好让郑旭东劝劝林佩,让她别再刺激陈秀芳。但郑旭东却说“让她说吧。”
陈秀芳愣愣地看着林佩,她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
客厅里这么多人,大家都站着,唯有林佩和陈秀芳对面而坐。陈秀芳视线不断往下,看着林佩,面露隐忍,又藏着些恨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并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林佩淡淡说道,“你说你要让他后悔,你打算怎么让他后悔自己去死,还是带着闺女一起去死”
客厅里响起一阵惊呼“林老师”纷纷让林佩不要再说话。
但林佩好像没听见一样,只看着陈秀芳,在她说道带着闺女一起去死的时候,陈秀芳眼神闪动了一下。林佩眼中掠过一丝怒意,她笑起来,鼓掌“带着闺女一起去死,好主意”
陈秀芳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看着林佩。
这个平时温柔待人和善的女人眼神带刺,说出的话又像恶魔的低语“让我们来猜猜,你带着闺女死了以后,别人会怎么评论这件事。”
不等陈秀芳给反应,林佩便说“这个女人太疯狂了,不过是老公不要她,她却带着闺女去死,亲生女儿都能杀,实在心狠”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声都静止了。
“周连长命真不好,娶了这么个媳妇,自己想死就算了,还把闺女害死了难怪他当初死活要离婚”
“听说他离婚也是被逼的,那个女人只知道帮扶娘家,为了给娘家寄钱,自己亲生闺女也不管,他实在受不了了才要离婚,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
“唉,周连长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佩用两种声音来说话,听起来像是交谈,陈秀芳的目光又渐渐涣散,开始发抖,但林佩还没有停“是啊,周连长太可怜了,看他一直单着,不如我们给他介绍个对象吧。”
听到这里大家也明白了,林佩的确在模拟交谈。
“给他介绍个什么样的对象好呢周连长年纪轻轻就是连长,以后前途无量,虽然是二婚,但前头老婆孩子都没了,没有家庭负担。”
“正好我认识个姑娘,读过书在信用社上班,她年纪也小,没结过婚,跟周连长也算般配。”
林佩换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后来,周连长经人介绍,和一名在信用社工作的年轻姑娘结了婚,他们夫妻和睦。再后来,他们有了个孩子,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
她再换回先前的声音“周连长前头媳妇虽然没娶好,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佩声音平淡,却让人不由得沉浸在她的叙述里,纷纷面露不忍,甚至有心软的年轻媳妇听着听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完最后一个字,林佩发出长长的叹息。
在她的叹息声中,陈秀芳嚎啕大哭“不”
“如果你拖着闺女去死,这就是最终的结局,哦,或许会有偏差,但大体应该差不多。”
在林佩轻描淡写的声音中,陈秀芳身体不停抽动着,发出的声音痛苦而悲切,但林佩还嫌不够,问道“现在,你还想拖着闺女去死吗”
陈秀芳不断摇头,却问道“可我能咋办”
是啊,她能怎么办呢
陈秀芳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她没有多大学问,所以结婚后都是靠丈夫养着。一旦离婚,不说老家的流言蜚语会不会淹死她,就说生存问题,她能养活自己吗
林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意味着他对你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陈秀芳微微一怔。
“你只是习惯了,这是你的丈夫,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被抛弃,所以当他决定离开你,你崩溃了。但你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爱吗这份爱情的破碎,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爱情
这对陈秀芳来说太遥远了。
他们是因为爱情结婚的吗
不是。
他们是经人介绍结婚的,这是陈秀芳从小身边的人都走过的路,长到一定年龄,结婚生子养孩子,等孩子长到一定年龄,催促他们结婚生子。
他们都是这样过一生的,所以陈秀芳从来没想过爱情不爱情,她遇到了他,不讨厌,两人就结婚了。刚结婚的时候他级别不到,夫妻俩聚少离多,感情也很有限,对她来说,娘家人比丈夫更亲密,这也是她无数次给娘家寄钱的原因。
所以她为什么痛苦呢
因为爱情
不,她痛苦是因为她的人生被打破了。
她以为她会和别人一样,平凡而普通地过完这一生,但现在,这一切都被打碎了。她觉得她的人生陷入灰暗,前途再无光明。
可这真的是绝路吗
“婚姻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没了它真的能让你走上绝路吗”林佩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李姐吗”
陈秀芳疑惑地望着林佩,不明白她突然说其他人是什么意思。但林佩没有看她,而是望向李三妹,李三妹点点头,说道“我”
林佩截断她的话“李姐二十多岁没了丈夫,所以被婆家人骂扫把星,他们肆意驱使她,让她干活种地,却不给她饭吃。她当时的处境是不是比你困难多了”
陈秀芳看向李三妹,李三妹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她没有想过去死,为什么因为她有女儿。”林佩根本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道,“她不怕死,可她女儿才几岁她不能死啊。所以李姐逃了出来,从颠沛流离一无所有,到现在生活安慰。”
林佩声音渐渐严厉“同样是母亲,她为了女儿一路走到今天,可你呢你还没有到绝境就想拖着女儿去死而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男人后悔”
陈秀芳神情痛苦,其他人都不忍心听了,喊道“林老师,算了吧。”
“算什么算”林佩厉声问,又转向陈秀芳,“妞妞投胎成你闺女简直是她倒了八辈子霉她怎么会有你这样懦弱无能的母亲”
陈秀芳再次崩溃大哭“我错了,我错了”
林佩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陈秀芳“你好好想想吧,是活下去,让那个男人看到你过得好而后悔,还是带着闺女去死,让那个男人载没有后顾之忧,几年之后,看娇气幼子庆幸你早已死去。”
随着林佩话音落下,郑旭东握住她颤抖的手,把她带出去。
他们走了,客厅里却依然沉默着。
他们谁也想不到,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林老师有这样的时候,难怪郑营长看着人高马大却对她言听计从。
难怪难怪
出去前他们还在客厅里打牌,两个孩子也被抱到客厅的摇篮睡觉。此时回来,林佩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进主屋,郑旭东跟在林佩身后,也抱着弟弟进屋。
等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郑旭东才按住林佩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别气了。”
郑旭东这句话就像打开了闸门,林佩平静的表情悉数褪去,脸上满是愤怒“你说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她自己想死就算了,还非要拖着孩子我要是妞妞长大后知道这种事,心里恨死她了”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郑旭东叹气说道,摸着林佩头发说,“而且你刚才骂她骂得不是很痛快吗”
“哪里痛快了一点都不痛快。”林佩偏过头,以她的脾气,要不是克制过,刚才她就直接的抬手揍了。
郑旭东笑了声“我看挺威风。”
林佩斜睨着郑旭东,嘴唇抿得紧紧的,郑旭东不再逗她,说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剩下的你也管不了,别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林佩紧抿唇并未松开,却在郑旭东的安抚下渐渐躺下,闭上眼睛。
一直等到她的呼吸都平稳了,郑旭东才出去。
陈桂花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郑旭东出来她问“佩佩睡了”
“嗯。”郑旭东点头。
“她也太冲动了,怎么能说那些话,到时候周连长家的真出事咋办指不定佩佩还要被人怪罪”陈桂花想起来都觉得后怕,陈秀芳听了那些话就是不气死,要是记恨上林佩怎么办家里可还有两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陈桂花语气严肃“你得好好跟你媳妇谈谈,不要掺和进别人家的家务事,说不定到时候闹得她两头不是人。”
“娘,佩佩说那些话,是看出了周连长媳妇不想活了。”郑旭东解释说。
陈桂花微微一愣“那也不能管,她连命都不要了,多危险啊不行我得把三妹喊回来。”
以陈秀芳现在的状态,大家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刚才经过商量,就让李三妹留在周家了,她和陈秀芳情况虽然不大一样,但勉强也能算境遇相同,大家也希望李三妹能劝动陈秀芳。
陈桂花边说边往外走,郑旭东跟着她又回到周家。
周家客厅里的人都已经散了,就李三妹拉着陈秀芳在说话“我当时也不是没想过改嫁,可我婆婆说了,我走可以,丽丽不行。我在的时候他们都能那样对丽丽,我要是真走了,我闺女还能活下去我舍不得啊,就只能熬着,熬到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
陈秀芳已经安静下来,虽然脸色苍白,但听得很专注。
陈桂花和郑旭东都停住了脚步,听李三妹继续说“我记得那是冬天,平时我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我总会把丽丽带在身边,可那次丽丽不大舒服,我怕她吹了风更难受,就让她留在家里了。结果等我从地里回来,发现丽丽不在家。”
她当时转身就出去,问她婆婆丽丽在哪里,她婆婆骂道“你闺女在哪我咋知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看孩子”
李三妹没办法,只能出去找,走了没多久看到村里两个小孩慌慌张张跑过,看到她吓得一弹。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就把人拦住,问了才知道她小叔子的儿子闺女把她闺女带到了水边,丽丽掉进水里了。
李三妹匆匆忙忙赶到池塘边,看到池塘里扑腾的孩子,心跳几乎停止了。她冲进池塘把闺女拉上来,孩子已经奄奄一息。
陈秀芳红着眼眶问“后来呢”
“我带着她去找村里大夫,大夫说没救了,让我放弃,可那是我闺女,我哪能放弃她我学着大夫按着她的胸口,掐她的人中,大概是老天有眼,她吐了口水,活了。”李三妹神情愤恨,“丽丽活了过来,但受了风寒,治病要钱,我找婆婆要,她不肯给。我找侄子侄女算账,可丽丽叔叔婶婶非说是她贪玩,自己去的水边。”
李三妹长叹一口气“我没办法,回娘家借了点钱,给丽丽治病的时候我听人说城里有人家要保姆,包吃包住还给工资。我想着留下也是死,进城说不定还有条活路,就来了。大妹子,你听我一句劝,只要活着,这世上没啥事是过不去的,你看我,不也熬过来了”
李三妹说完,看见郑旭东母子进来,站起来喊道“老太太,郑营长你们咋来了”
他们不是都回去睡了吗
但郑旭东没有回答,他走进来问道“你之前问你能怎么办。”
陈秀芳随军也有大半年了,却没怎么跟郑旭东打过交道,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此时突然听见他说这话,半响才反应过来,迟疑说“嗯。”
“如果你离婚,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包吃包住也有工资。”
陈秀芳愣住,想不通郑旭东为什么帮她,这么想着她也这样问出来了。郑旭东看着她,神色淡淡“这是佩佩没有说完的话。”
陈秀芳更惊讶了“她明明”
尽管林佩骂醒了她,但陈秀芳能感觉到林佩对她的厌恶。没错,不是同情,不是愤恨,而是厌恶。
陈秀芳不相信厌恶着她的林佩愿意帮她,给她一份工作。
郑旭东垂眸,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因为,她也是母亲啊。”
因为是母亲,所以她痛恨陈秀芳的所作所为;因为是母亲,所以她选择骂醒她;也因为是母亲,所以她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陈秀芳能醒悟过来。
如果她依然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那么谁都救不了她。
郑旭东说完转身离去,但李三妹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妹子你看,你还没到绝路,干啥要想不开呢”
听着她的话,陈秀芳原本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
郑旭东推门进屋,正对上靠着床头坐着的林佩的眼睛,动作微微一顿。
林佩轻哼“你让我别为这件事烦心,怎么自己又去隔壁了”
郑旭东知道她心情不痛快,只好坐到床边抱住她,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脖颈下去,语气无奈说“我不去隔壁,你晚上又要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林佩气笑了“我才不关心她以后怎么样,你少为你的圣母病找理由。”
“是是是,你不关心,是我圣母病是什么病”郑旭东问。
林佩“”行吧,你赢了。
她一把抱住郑旭东,埋首进他怀里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嗯”
“郑旭东”林佩气恼。
郑旭东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林佩“新年快乐。”
放在梳妆台的手表里,秒针转动,与时针分针一同指向十二点。
又是新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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