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姜靖怡第一个念头是这房门不结实必须得换, 第二个念头就是季秋阳这人好不要脸, 她瞥了眼坏掉的门再看着季秋阳含笑的双目, 无语道, “你赔我门。”

    季秋阳颔首眼中带着笑意, “好。”他一顿又道,“那今晚委屈娘子了。”

    门坏了自然也不能住了,姜靖怡出来就瞧见季琳夏站在门口担忧的看着她,刚想说要不她去和季琳夏去睡, 季琳夏飞快的就闪身进屋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姜靖怡:“……”

    季秋阳对自家妹子的识趣分外满意, 他笑道,“走吧, 娘子。”

    一声娘子叫的异常的温柔, 姜靖怡忍不住牙酸了一下,在他的目光中姜靖怡忍不住点了头, “好。”

    于是季秋阳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 “请。”

    此时天色已晚, 整个后院已经陷入安静之中, 姜靖怡往那白日里的地上瞧了一眼,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但那一幕冲击太大,只瞧了一眼她似乎就想起黄铁柱发了狠拿起菜刀剁了自己手指头时的情形。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竟觉得有些冷。

    转瞬她的手被牵住,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将那冷意瞬间驱逐。

    姜靖怡抬头就对上季秋阳温和的眸光,里头似乎星光点点将这黑暗的夜照亮。

    “走吧。”季秋阳没说安慰的话,只牵着他往旁边走去。

    两间房间中间隔了一间是季琳夏的房间, 最西面便是季秋阳住的屋子。

    屋里的摆设还是原房主留下的,属于季秋阳的东西除了几身衣物便是桌上放着的书篮,简单却带着他独有的感觉。

    姜靖怡进屋直接本着床去了,“委屈季相公了,等明日门修好我便回去。”

    “你呀你,还是不肯吃亏。”季秋阳语气中满满的宠溺,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便在地上铺了凉席又铺了一层被褥躺下,“睡吧。”

    姜靖怡忍不住道,“外头有榻,你去睡榻不就行了?”

    季秋阳摇头,“不去。”

    榻与床直接隔着屏风,太远了,他担心晚上她会惊到。

    姜靖怡索性不管她,兀自在床上躺下,属于季秋阳的味道扑面而来。

    季秋阳爱干净,不管回来多晚都会洗澡才睡,味道倒是不难闻,很是清爽,闻着这样的味道,姜靖怡很意外的睡了过去。

    而她睡了季秋阳却睡不着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哪怕他未能亲眼所见,可听下人描述当真是可怕,尤其黄铁柱拿了菜刀,剁了自己的手指头倒还好,万一当时黄铁柱拿了刀冲向的是姜靖怡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浑身竟吓出一身冷汗来,姜靖怡如今瞧着似乎是有不少吓人,可除了厨师就是跑堂,信的过倒是信的过,可那样凶险的时候谁又能说的准能不能保护她周全。

    季秋阳眉头紧锁半晌都在思索这事,只恨他一身白衣,不能护她周全。

    正胡思乱想,床上的姜靖怡似乎哭了起来,起初像小兽一般呜咽,慢慢的整个人都抽噎起来。季秋阳再也顾不得礼仪规矩,迅速起身到了床边。

    姜靖怡并没有醒,脸上却满是泪痕,瞧着模样季秋阳心痛极了。他拿了帕子给她擦去眼泪轻轻的拍着,姜靖怡慢慢的平静下来,最后终于不再哭了。

    季秋阳舒了口气,刚要起身就见姜靖怡睁开了眼。

    姜靖怡做了噩梦,梦见黄铁柱拿刀朝她砍来,哪怕她自知自己力气大,也会跆拳道,黄铁柱真的朝她冲过来恐怕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但她还是怕了。

    打架是一回事,动刀子又是另一回事。

    姜靖怡看着眼前的季秋阳,明白方才她的丑样都被他瞧了去,顿时有些尴尬,“我做噩梦了。”

    季秋阳嗯了一声,“明天把黄铁柱送走吧。”

    姜靖怡点头,“好。”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万一日后把这狠用到她的身上来那就麻烦了。

    季秋阳又说,“睡吧,别怕,我在这守着你。”

    姜靖怡躺在那里身上只搭着薄薄的毯子,说实话如今的处境挺尴尬也挺微妙。

    “你也去睡吧,不用守了。”姜靖怡说。

    季秋阳定定的看着她,然后摇头,“不。”

    这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守着了。

    姜靖怡眨眨眼哦了一声翻过身去,“那你请便,我睡了。”

    于是她当真就睡了。

    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守着姜靖怡后半夜睡的安稳,等她醒来时天还未亮,季秋阳这会儿正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姜靖怡头一次这样近看一个男人,甚至连他的睫毛都能看的清楚。一晚上的功夫原本光滑的唇边泛起青色,少了几分白日里清冷舒爽的气质。

    要说昨日季秋阳的做法不令她感动那也是假的,他甚至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陪着她就让她心生好感,她甚至有一瞬间真的想和他试试,兴许他们真的天生一对呢?

    姜靖怡瞧着季秋阳的侧脸陷入了犹豫。季秋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要不出差错想来考取功名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反派,只不过反派成为反派原主的作用不容忽视,可原主已经没了,若换了她和季秋阳教养孩子,应该不会成为反派吧?

    姜靖怡抿了抿唇,就瞧见季秋阳眉头动了动,接着不等她收回目光便睁开了眼。

    季秋阳先是一愣,接着笑,“醒了。”

    姜靖怡点头,“醒了。”

    季秋阳瞧了眼外头的天色便站起来道,“我去洗把脸。”

    洗漱后季秋阳却没急着去书院,姜靖怡疑惑,“还不走?”

    季秋阳摇头,“今日不去了,我已经让赵柳去帮我告假了。”

    姜靖怡看着他肯定道,“你是担心我?”

    “是。”季秋阳并没有反驳,“今日将事情处理了,不然我去书院也没心思读书。”

    姜靖怡抿了抿唇,“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给他些银子放他走就是了。”

    “嗯,我去说。”季秋阳道,“昨晚我就在想万一他拿刀的时候不是砍的自己冲向你怎么办。”

    “他打不过我。”姜靖怡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毕竟她没防备,这种危险还是避免比较好。

    季秋阳嗯了一声道,“抽空再去买几个强壮的婆子还有护院回来。”

    姜靖怡也想,但这院子太小实在住不下那么多人,便应道,“先买俩婆子回来吧。”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因着昨日之事姜靖怡也不想在院子里用了,便将早膳端到屋里勉强吃了一些。

    饭后季秋阳让她歇着,拿了五两银子和黄铁柱的身契出去了。

    也不知季秋阳与他如何说的,最后黄铁柱拿了身契走了,银子只要了一两,剩下的又被季秋阳带了回来。

    季秋阳道,“前头那些人抽空还得敲打,起码有危险的时候该护着你才是。”

    姜靖怡因为这事儿恹恹的,便嗯了一声,“现在没事了你去书院吧。”

    季秋阳却不走,摇头道,“既然已经告了假便不去了,我自己读书也是可以。”

    季秋阳读书的时候姜靖怡也没出来,没多久李氏带着贺煜匆匆而来,一进门就问道,“昨日没伤着吧?”

    “没有,舅母您怎么知道的?”姜靖怡以为这事儿没传出去,没想到李氏还是知道了。

    李氏道,“秋阳一早就到贺家求我让借两个婆子过来护你周全,我便问了传话的人,没想到竟出了这等事,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与家里说?”

    李氏满口的责备,但话里的关心却做不得假。李氏的关心甚至让她记起上一世时她妈妈对她的唠叨,嘴上责备,其实心里最是担心她了。

    “下次我一定告诉舅母。”姜靖怡摇着李氏的胳膊,就像个女儿摇着母亲一样。

    李氏对她的撒娇很是无奈,嗔怪道,“贺家就是你家,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姜靖怡忙不迭的点头,“一定。”

    “你们两个过来。”李氏回头喊了一声,便瞧见两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过来了。

    李氏道,“她们都是我信的过的人,力气也比较大,往后让她们到你跟前来伺候。”

    不等姜靖怡拒绝,李氏又道,“别乱想其他的,舅母就是担心你,她们过来日后就是你的人了,她们都孤身一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在你这里能养老,你肯定不会差这点钱的对吧?”

    姜靖怡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怕是亲生母亲也就这样了。李氏的为人她清楚,自然不会去怀疑这两人是李氏故意安插进来的。她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舅母……”

    “舅母没有女儿,拿你是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说实话要不是你已经嫁了人,舅母原本还想让你嫁给煜儿的呢。”李氏笑着说道。

    她话出口一直陪贺煜坐着的季秋阳顿时抬眸去看贺煜,果然贺家是有这心思的。

    贺煜与季秋阳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在这喝茶本就有些尴尬,谁知他娘一句话的功夫季秋阳那眼刀子就刮了过来,眼睛里的冰刀都快将他凌迟处死了。

    贺煜想起之前在布庄外头发生的事儿,顿时有些了然,他笑了声道,“季兄。”

    “表哥还是唤秋阳妹夫便是。”季秋阳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贺煜。

    贺煜在他这话一落顿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妹、妹夫?”

    贺煜如遭雷劈,顿时怀疑人生。

    神他娘的妹夫,他今年才十七,季秋阳二十,他一个十七的叫一个二十的妹夫……

    季秋阳面上毫无羞愧之色,他颔首道,“内子是你的表妹,于情于理秋阳该喊一声表兄才是。”

    贺煜嘴角抽了抽,顿时想起刚才他娘那话来,看来眼前的男人为了妻子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了。

    不过他也不是薄脸皮的人,当即笑纳,“妹婿好说好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季秋阳双眸含笑的说到。

    贺煜皱眉,一扭头就瞧见姜靖怡朝这边看来,再看季秋阳的神情,嘴角抽搐的越发厉害了。

    “煜儿,你嘴怎么了?”那边李氏望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

    贺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季秋阳道,“表妹真是找了个深情的好夫婿。”

    姜靖怡疑惑季秋阳跟他说了什么便朝季秋阳看了过去,季秋阳唇边的笑意似是而非,竟然非常的好看。

    像个坏蛋做了坏事时邪魅的感觉。

    很吸引人,想上!

    姜靖怡心噗通跳了一下,忍不住撇开脸不去看了,再看下去她就忍不住了,她还想谈谈恋爱呢。万一现在就被攻陷了,直接略过恋爱啪了咋办。

    她的目光挪开了,季秋阳又有些失落,转瞬又恢复如常与贺煜说起话来。

    “不知表兄读过哪些书?”季秋阳含笑问道。

    贺煜得瑟道:“话本子,市面上的话本子我都看过。”

    季秋阳:“……”

    贺煜也问他,“那你看过《俊俏书生小狐仙》吗?”

    季秋阳呆滞,“这、这是什么书?”听着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

    贺煜老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讲,“大致意思说的是狐仙坠入人间和俊俏书生相恋,却因身份经历一系列波折最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季秋阳呆滞的更加厉害,不由想起某日与姜靖怡谈论过的俊俏书生和九尾狐的故事…………

    贺煜看他这模样故意逗他,“怎么,你没看过?”

    见他仍旧不答,贺煜啧啧有声道,“这本书在咱们山东可是传扬的很,就你们书院好些人也曾传看过,你不会没看过吧?”

    季秋阳嘴抖了抖,“没看过。在下看的多半是四书五经和经史子集,此等闲书并未看过。”

    他并没有恼怒,反而解释了他看的书,贺煜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坏念头,他故意道,“你和靖怡直接出现问题了吧?”

    他突然转换话题让季秋阳一愣接着就皱眉,贺煜了然道,“你连小狐仙这本书都没看过,难怪不会讨媳妇欢心了。等我娶了媳妇,我肯定哄的她开开心心的。”

    这话让季秋阳心里咯噔一声,目光又沉了下去。

    贺煜凑近他压低声音道,“那本书我就有,你要看吗?等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

    原本他还以为季秋阳会拒绝,谁知季秋阳双目沉沉的看他一眼开口道,“有劳了。”

    贺煜绝对收回对他的评价,这人内里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样老实。

    李氏拉着姜靖怡絮絮叨叨了很久,姜靖怡借口给他们整治午膳才得以出来。她刚出来贺煜也跟着出来了,“那个厨子弄走了没?”

    “走了。”姜靖怡道,“今天一早秋阳便给了他身契让他离开了。”

    贺煜惊讶道,“你还还了他身契?就该把他直接,卖到牙行去。这样的人对自己都狠,留在身边说不定那天就能反咬你一口。再说了,你开了这个头往后再有人犯这样的事儿为了拿卖身契怎么办?你这铺子还开不开了,一个个当厨子的把方子都带走了你赚个毛啊。”

    姜靖怡刚被李氏唠叨完又被他唠叨顿时觉得心累,不过虽然烦但心里却感激,她道,“我相信他们不会的。”

    贺煜不以为意,“你太天真了。哪怕是下人也该恩威并施。”

    姜靖怡继续笑,“我明白。”

    说到底她还是不能适应不把下人当人而是当货物看罢了。但贺煜和李氏说的对,世间之事本就弱肉强食,你若不强别人只会欺你。

    姜靖怡亲自下厨做了午膳,陪着他们用了午膳才送他们离开。

    季秋阳道,“或许今天早上我们做错了。”

    姜靖怡明白他的意思,她不以为意道,“不打紧,晚些时候我会与他们说清楚的。”

    季秋阳应了一声道,“去休息下吧。”

    姜靖怡木着脸,“门还没修。”

    “哦。”季秋阳笑,“那便去那边屋子休息,下午我找人来修。”

    然而一直到天黑季秋阳也没找人来修,那门便那么坏在那儿了,季秋阳不提这事儿,季琳夏他们竟然也装瞎当成看不见。

    姜靖怡觉得这狗男人有毒。

    晚饭后姜靖怡便给李达他们开了会儿,直接讲明道,“昨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现在我给大家一个机会,想走的,拿了卖身契走人,不想走的日后好好做人管好自己的眼睛手和嘴巴,安安心心的在铺子里做工。我姜靖怡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必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他日铺子开遍整个山东的时候,也一样有你们出头之日。”

    她的旁边就放着所有人的卖身契,她目光扫过所有人道,“想走的现在就过来拿卖身契走人。”

    当初一共买来十几个人,加上孙掌柜他们也有二十出头了。

    这会儿除了樱桃站在她身后,其他人都站在廊下听她说。

    姜靖怡说完,现场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孙掌柜跪下道,“小的打小就是在贺家,如今到了东家这里自然便是东家的人,往后也定不会背叛东家。”

    黄铁柱的事儿无疑就是背叛,哪怕他剁了自己的手指也不能改变事实,也得亏黄铁柱不知道卤肉的方子,不然他们铺子都将受到很大影响。

    孙掌柜说完李达也跪了下去,“小的和黄铁柱都是从四川被卖然后一路辗转到了京城的,小的不知他如何做想,但小的去热非常肯定不会离开姜氏铺子,更不会背叛东家。东家厚道,离开这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他的话一落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去,纷纷表示不会离开。

    李达有一点说的对,姜靖怡为人厚道,他们这些人以前去过的主家若是真的和善仁德他们也不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被卖了。

    到了姜氏铺子累是累了些,可吃的饱穿的好,所有人都有新衣服穿,更别提有时候姜靖怡还会亲手给他们做一些吃的了。

    试问哪家的主子能做到这一点呢。

    姜靖怡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很满意,她笑道,“都起来吧,我既然带你们进门,自然是相信你们,但若有朝一日再出现第二个黄铁柱,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她后面的话加重了语气让人听了丝毫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假性。

    一个人栽第一次跟头的时候会心软,但第二次的时候就不会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往后掌握的手艺越来越多,真的背叛了损失也就更大了。

    姜靖怡给他们训完话便回屋了,却见季秋阳正端了一本书在看,瞧见她进来慌忙将书塞到枕头下了,若是姜靖怡看的不错,她真切的看到季秋阳耳朵都红了。

    有意思,看的什么书能把耳朵看红了?

    姜靖怡过去探头道,“你看的什么书?”

    季秋阳有些慌张,不敢看她,“随便看看罢了。”

    “随便看看?”姜靖怡不信。

    “嗯。”季秋阳应了一声,“一本史书。”

    姜靖怡哦了一声绕过去看似朝床过去了,然而又迅速转身飞快的朝他的枕头扑去。

    季秋阳大惊连忙阻拦,而后两人便撞在一处。姜靖怡的力气季秋阳招架不住,直接摔在地铺上,而抓着姜靖怡胳膊的手却没松开,然后姜靖怡便被他拽着也跟着他摔了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季秋阳长的不像话的睫毛一抖一抖的,表现出他这会儿有多么的紧张来了。

    姜靖怡坏心眼儿道,“再不松开我可要亲你了。”

    可她忘了,如今的季秋阳早不是以前的那个男人,闻言,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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