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还想再问,祝圆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咋地, 叭叭叭地开始吐槽这段日子经受的折磨。
谢峥看着墨字刷得飞快, 无奈地放下狼毫。这丫头的怨气没下去,他是没法干活了, 且等她说痛快了吧
不过, 他俩之间的通墨方式还真是令人头疼。现在便罢了, 有事他活字印刷刷一版也能应付,将来等他登上宝座, 批奏折怎么办
唔,还是得等他开府后能便宜行事了再说。
回过神来,祝圆已经将话题扯到了他的任职之上。
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会盘账。
谢峥挑眉有何问题
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算账这些活儿,还是有好多读书人看不起的。
物无贵贱,学无高低
哟, 你这思想还挺先进的
谢峥为什么觉得被讽刺了
祝圆又继续了你这么想是对的,只要有用, 学就对了哦, 歪门邪道就算了啊
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谢峥被训得啼笑皆非。恰好今日心情不错,他想了想, 干脆跟她聊起家常你师从何人
干嘛
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把你一小丫头教成这般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准确的修饰词。
祝圆毫不要脸地接了下去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还是活泼可爱
谢峥
厚脸皮他下定论道。
呸,有没有文化会不会说话姐姐这叫直爽, 叫豪迈不羁
谢峥果真是厚脸皮。
所以, 你师从何人还是只父母教导若是有先生指导, 他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将其招为幕僚。
想太多了, 我这样的,全大衍你找不到第二个,哪里有人能教得了
谢峥
姐姐我是自学成才别人羡慕不来祝圆唏嘘,这个案例告诉我们,人要多读书,博览群书,吹牛不输
谢峥
再说,祝圆将矛头对准他,你自己的情况一个字都不说,天天来打听我的,我一丫头,有什么值得打听的亏你还知天命,我看就是个老不修,欺负小孩子。
谢峥竟觉得有几分心虚总会知道的以前是担心对面身份有异,为防万一。如今他竟说不出自己为何依然要继续隐瞒
对面的祝圆却被他气死了反正就是不说呗呸姐姐不稀罕
扔下这一句,她就跑了。
谢峥等了会儿,发现这丫头竟然真的生气跑掉了,竟然有些暗爽。
没错,这应当就是小丫头曾经说过的暗爽。
他在小丫头这里吃了多少瘪,也就身份问题能让他占据优势。
嗯,这约莫就是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原因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三皇子殿下的书铺开张了
各家探子下人仆从火速回去禀报。
“开张便开张呗,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开个书铺怎么就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佬们纷纷嫌弃。
下人们咽了口口水,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宫里的承嘉帝也拿到一份册子。
“这是老三铺子里的书”他轻哼一声,“折腾了一年多就出了这么点这家伙是不是偷懒”
德顺笑眯眯“陛下,这书与旁的不太一样呢。”
“哦”承嘉帝半信半疑,恰好今日无甚大事,他伸手,“拿来,朕看看。”
德顺立马呈递上去。
承嘉帝接过一看大衍月报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儿
书页下方还戳着一个“承嘉十一年三月”的印。
这是什么意思承嘉帝下意识看了眼德顺。
德顺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册子,甚至还大着胆子催了句“陛下,您快翻开看看。”
承嘉帝挑了挑眉,收回视线,继续翻下去。
这本大衍月刊很薄,普通书册大小,仅有八页,每一页有一个主题。
承嘉帝一目十行,越看越来劲,边看边点评起来。
“这篇经讲分析得不错,哟,竟然还带出题题解呢”他刷拉拉一口气翻到底,“竟然没题解”
“还把税改放上去了呀,这般解释确实简单明了,挺好的。”
“怎么有遂州哦,是地方风情,不错不错。”
“怎么还有话本让朕看看岂有此理,这秀才怎地如此不孝不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诶怎么没了后面呢”翻翻翻,果真没有了后面的情节,承嘉帝大怒,“竟然还遗漏了页数如此马虎还怎么做大事”
德顺
薄薄的册子不过片刻便翻完了,承嘉帝舒了口气,问“这叫月刊,是每月出一本吗”
“诶,听说是的。每月十五出本。”
“下月记得给朕买一本回来。”
德顺
承嘉帝想到那秀才话本便闹心“臭小子,也不说给朕先看看内容。”完了叹口气,“这小子哪儿找来这么多能人,写得还怪有意思的。”
德顺赔着笑。
承嘉帝瞅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句“这一册子花了多少钱报账了吗”
德顺忙摆手“一册不过三十钱,这点钱奴才还是出得起。”
“哦啊三十文”承嘉帝震惊,“怎的这般便宜他还想不想挣钱了”他还投资了一千两在里头呢,这样还怎么挣钱
德顺当然记得他那一千两,登时不敢说话了。
“合着是拿朕的银子去霍霍呢”承嘉帝气不打一处来,“去,把他给朕叫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这书铺是怎么个回事”
于是,一个时辰后,坐镇书铺里的谢峥走进了御书房。
这两年来,诸位皇子里头,论出入御书房的次数,谢峥是当仁不让的榜首。
许是他平日冷冷淡淡,立了几次功劳也不高调,也不争功,事情妥当了便利索抽身,懂事得一笔,承嘉帝这两年对他是愈发喜爱。
主子的心,下人是揣摩得最通透的。
尤其是三皇子肉眼可见的受宠起来。
今儿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承嘉帝对这一看就是好奇想找人问话。故而,出去喊人的德顺便顺水推舟,略略提点了几句。
谢峥有些诧异,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德顺笑眯眯“殿下客气了,不过是顺嘴一句罢了。”
都不叫三殿下,直接亲切地叫殿下了。
狗奴才。谢峥暗嗤。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一有风吹草动,脸变得比谁都快,上辈子到后期,他可没少受这老奴才的气。
扯远了。
进了御书房,谢峥的膝盖刚落地,便听见上座传来承嘉帝催促的声音“免礼,速速过来”
他催归他催,谢峥动作却丝毫不停,不紧不慢行了礼才起身走过去“父皇找儿臣有何要紧事”
“啪”地一声,他家书铺新鲜出炉的月刊被摔到龙案上。
“秀才赶考那个话本,后面部分呢结局呢”承嘉帝气愤不已,“你怎么做事的连个内容都贴不全,还折腾什么书铺”
谢峥
诸位太监
御书房安静了一息。
承嘉帝顿了顿,干咳一声,赶紧又道“怪不得你一册子三十文钱,连东西都弄不好,如何敢定高价如何挣钱朕看你往日做事还挺靠谱,怎么将好好的书铺折腾成这幅德性”
被兜头训了一脸,谢峥面不改色,冷静道“月刊校对过数次,并无出错。”
承嘉帝愕然“没有出错那话本后半段呢”
谢峥提醒道“这是月刊。”
“”承嘉帝茫然。
谢峥解释“每月印制一册。为了吸引百姓订阅,这上面的话本是连载,一期只刊印一部分,想看结局,只有不停订购。”
承嘉帝
“你一册才三十文钱,光是纸张便不止三十文了,你这册子订的人越多,亏得越多”他没好气,“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谢峥挑眉“谁说纸张不止三十文”他瞄了眼龙案上的月刊,“父皇没觉得这册子纸张比我们平日用的书页要粗糙硬挺许多吗”
承嘉帝微诧。
德顺忙不迭将摔在龙案边沿的月刊捡回来呈递给承嘉帝,后者接过,仔细地看了几遍纸张,再拿手指捻了捻,然后皱眉“除了硬一些粗糙些,有甚差别”
谢峥提醒他“儿臣去岁便说过,京郊那庄子一直在做纸张的研发工作。”
承嘉帝略一回想,还真是有这么回事。
“这纸张是经过匠人无数次试验得来的,用的是乡间随处可见的稻杆,制作方法虽有些繁琐,却大大减少了成本,纸张反倒不是问题。”
承嘉帝皱眉“那印刷”
谢峥微笑“活字印刷。”
承嘉帝
他再次翻了翻月刊,仿佛不经意般问道“那这些内容总得花钱吧你养了多少人”
来了。谢峥暗忖。这才是承嘉帝想要询问的吧。
“儿臣并没有养几个文人哦,还是有的,毕竟校正、印刷都需要识字的文人才能应付得来,铺子里还有许多活儿需要文人。”
承嘉帝皱眉。
“不过呢,这些文稿确实不是儿臣的人写的。”谢峥微笑,“是投稿。”
“投稿”
谢峥示意他看向月刊“每篇文章下方,都有出处,标明作者是何人。”
承嘉帝忙低头翻看经讲是随安居士,税改是梅影先生,话本是佩奇先生
还未等他问呢,谢峥便直接告诉他“随安居士是国子监的崔祭酒,梅影先生是户部邱大人,其余是百姓投稿。”他示意承嘉帝看封底,“底部有儿臣铺子的投稿方式。”
承嘉帝看得一愣一愣的“投稿给钱”
“当然。”
“多少”
“百字一两。”
承嘉帝张了张口“那还不是亏了”
谢峥诧异“为何亏了”
承嘉帝没好气“你一册才买三十文钱,还不亏”
谢峥挑眉“儿臣一期刊能卖万份以上”顿了顿,“这是第一期,下月应当有十万份。”
承嘉帝一合计,皱眉“也就勉强够回本。”十万份也就三千两而已,够干嘛
谢峥不说了“下月您便能得知。”
承嘉帝哑然,瞪他“臭小子还跟朕打起哑谜了,赶紧从实道来”
谢峥勾起唇角“太早解谜,便不美了。”不等承嘉帝再问,跪下,“铺子刚开,事情繁杂,若无他事,儿臣先告退了。”
承嘉帝
眼看这臭小子就要退出去,承嘉帝呼地起身,急忙道“诶,别的好说,先把那话本的后续稿子给朕看看。”
刚退到门边的谢峥“咚”地一声踢上门槛,差点摔扑出去。
承嘉帝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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