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多少？”林雨薇抽着眉头问。
要是差得多，她方才刚捂热乎的那几枚硬币，怕是不够。
“二丫这儿还差五块，四丫那边不知道还要多少……”王二妮的声音越来越小。
家里什么光景，她再清楚不过。这钱还是得回村里凑去。
“大夫说，让二丫在医院里观察一天，若是没有其他的问题，明天就能出院。不过得在家里好好养着才行，不能下地，也不能干重活……”
这还是王二妮往好听了说，大夫原话是让二丫在床上至少养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再回来复查看情况。
而且大夫保守估计，二丫这腿，怎么也得养上三个月，而且还得好吃好喝得养着，营养得跟上，骨头才能长得好。
想到这里，王二妮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们家现在个个都饿肚子，瘦得跟竹杆子似的。好吃好喝供着二丫养好腿？
那简直是做梦！
她的二丫，苦命的二丫！这可怎么办！
本来他们家精穷，还家里一个儿子都没，那些适龄的人家，都怕娶了他们家的姑娘，一个带把的都生不出。
所以，这亲事很不好说。
而现在？
往后要是二丫的腿没养好，变成一个跛脚的姑娘，那以后的亲事可怎么说哟！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王二妮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要不是身边还有男人，她怕是真会儿都站不稳。
加之二丫的亲事说不好或者是嫁不出去，就会影响到后面五个闺女的亲事。
越想，王二妮越觉得自己命苦。
一连生了七个，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她知道村里人都嘲笑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让林家绝了后。
她也想生儿子，也想以后死了有人摔盆打瓦，可是她就是生不出来，又能怎么办！
想起这些糟心事儿，王二妮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落。
林雨薇见不得王二妮在她眼前哭成这个狗样子，“行了行了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夫不是说了，只要好好养着以后腿就能好。”
林雨薇只好耐心劝着，“老实，你也安慰安慰你媳妇儿，你们俩有空在这儿伤心，还不如多想想上谁家能够多借一点钱，这些钱的事儿可是得由你们自己张罗。”
她这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根本没处借钱，所以借钱这个事儿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她无能为力。
不过嘛，她手里那三块钱，倒是可以给他们应应急，至于来源，就说自己从老姐妹那里借的。
“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你们两个商量一下，谁回家里去借钱。我这老胳膊老腿，今天是不回去，在医院守着二丫跟四丫得了。”
再走两个小时的土路，林雨薇怕自己昏倒在半路上。
到时候又多一个病号，得不偿失，还不如今天好好在医院歇一晚，明天领着大家伙一起回家。
当然医院的条件也不怎么样就是了，没有床。不过林雨薇倒是不嫌弃，能挨着床边将就一晚也成。
两口子听了林雨薇的话，便商量谁先回去。
等了好一会儿，他们俩才商量出结果。
“妈，我先回大队里，至于借钱的话，咱们大队里就属大队长家是最有钱的那几户。咱家春杏又嫁到了他们家，有着亲戚关系，好歹能从大队长家借上一些。”
要说能借多少，这个王二妮心里没有底，但是十块八块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其他关系好点的人家，家里条件都不怎样，估计借不到什么钱。
所以主要的目标，要放在大队长家。
“成，你们心里有数就行。”多余的，也用不着林雨薇说。
“妈，那就劳烦你照顾孩子们了。”王二妮有些不好意思，林老实指望他干点粗活力气活，那是可以。
但照顾人的精细活，那可是指望不上。是以她说麻烦婆婆照顾的话，还真不是白说。
目送王二妮跟村里那几个人离开之后，林雨薇这才跟林老实说话。
“你是想照顾四丫，还是照顾二丫？”
林老实没有多想，立马回道，“妈，我还是照顾四丫吧。”倒不是林老实偷懒，而是在是因为男女有别。
哪怕是亲女儿，他也得注意点。
毕竟二丫躺在床上，到时候吃喝拉撒都不方便。
而四丫现在好了许多，上厕所什么的，只要人扶一把就成。当然他不会把所有活计，都扔给他妈。
在夜里睡觉前，他都会帮忙照顾二丫。
等安顿好了二丫之后，他就会再回到四丫这边。
左右四丫现在情况不错，能吃能睡，能下地。不要紧。
还没等林雨薇说些什么，紧接着林老实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妈。
林雨薇点点头，林老实考虑得倒是不错。
只是苦了她了。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还没有给人端屎端尿过……
唉……
林雨薇在内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能讲究那么多。
而且现在自己可是个老太太，往后年纪更大，说不得就得靠着人家。于是林雨薇告诉自己，就当是在做一个长远的投资。
如此一想，林雨薇的心情方好了一些。
另外一边，王二妮回家之后，问过孩子们的情况，见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喝了一口水，就上了大队长家。
“大队长，咱们两家可是亲家……”王二妮眼眶都湿润了，那眼泪要掉不掉的，十分可怜。
大队长哪好跟一个女人计较，当下就要同意。
可是正好这时候，他的婆娘进了屋。
大队长媳妇贺香兰，从来就没看得上这林家人。这会儿见这王二妮上门就找她男人哭诉，十分看不上，眼神里还带着厌恶。
这个王二妮也真是的，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不说，连借钱都还要上他们家来借，真是惹人厌烦。
要不是自家男人是这个大队的大队长，这破落的亲家上门来打秋风，她非一扫把打出去。
“哎呀，亲家母，你可赶紧擦擦眼泪。你上我们家来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出了什么事儿呢……”
贺香兰更想说是哭丧，但那太不吉利了，她直接转了一个弯。
“亲家母，我不是我不想借钱给你们，实在是我们家也苦难。家里是个儿子呢，家国他们几个都生了好几个小子，家里人多，吃饭的嘴也多，还竟都是男人，一个赛一个的能吃。这些年实在是没余下什么钱……”
贺香兰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他们家确实是儿子多，要不是她男人当上了村里的大队长，每个月有六块钱的补贴，他们家确实也是个十分困难的。
王二妮一听贺香兰的话，心里一个咯噔。
不，其实她在看见贺香兰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咯噔过。
她来之前，是看过贺香兰不在家，这才进来的。
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徐家还是他们家的亲家，而以前她还跟大队长有几分渊源。所以这借钱的事情，只要找徐有粮说，王二妮就有八成的把握。
只是现在贺香兰的出现，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贺香兰在这儿，借钱的事情，怕是难了。
“香兰，去拿十块钱。”同床共枕多少年的老夫妻，徐有粮还能不知道他婆娘心里想的什么？
要说把钱借出去，他也不愿意。可这不是因为两家是亲家么，现在亲家家里有困难，他这个做为亲家的大队长，要是一毛钱都不给。
让人知道了，非得在背后说道不可。
自从当上了这大队长，徐有粮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
轻易不肯落人口舌。
所以这钱，是一定得借的。
只不过这借多借少，由他说了算。
“当家的，你……”贺香兰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发现男人的脸色黑沉沉的，赶紧把没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家里虽然是她当家，但最终决定权确实在她男人手上。只要她男人拍了板，她就是再闹也没用。
心气不顺的贺香兰往王二妮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才转身出门，去屋子里拿钱。她的速度很快，不过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便拿着钱出来了。
早点给钱，早点把人赶走。
看见这个王二妮，她心里就来气。
这不单单是因为王二妮来借钱的缘故，还因为当年她男人说亲的那年，先说的王二妮！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两家亲事没说成，后头才说的她。
尽管后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是严格说起来，两人可是“情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贺香兰十分讨厌这王二妮，连带着讨厌了王二妮的夫家，还有她生的孩子。
现在对方上门借钱，她能有好气才怪！
没把对方赶出去，就是看在她男人是大队长的份上，自家男人自家知道，要是拂了对方的面子。
当时是不会怎么样，但事后？
贺香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罢了罢了，就先借钱给她。
转头看一眼自家男人，已经在写借条，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亲家母，哝，这钱给你了，借条可是要写的。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十块钱，正好是王二妮打算开口借的数。
所以，王二妮也没顾得上贺香兰的讽刺，拿过桌上的借条，大拇指沾上了印泥，直接按了一个手指印。
“放心吧，家里只要一有钱，就还！”
回到家中的王二妮，怀里揣着十块钱，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
一同睡不着觉的，还有医院里的四丫。
整天都躺在床上，四丫实在是睡不着觉。于是她等着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之后，研究起了自己的金手指。
而这一幕，正好被林雨薇看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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