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夏风无声,视野在摇晃,脚步在踉跄,鹿游原有些恍惚。明明被踹了出来,明明眼前还有那个少年的不耐烦和嫌弃,可他就是能裂开嘴角,身体里有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
正该如此!怕什么!明明知道害怕解决不了任何事,为什么总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别人既然都这么帮忙这么推他了,他还犹豫,算什么男人!
那个人和他一样吧?明明大不了两岁,眼睛却那么亮,笑容那么明媚,仿佛什么事都不能把他压垮,纵使和别人不一样,纵使身材瘦弱,一双肩膀也可担起天地……别人可以这样,他也可以!
天苍苍地茫茫,公主府独子鹿游原,带着一身孤勇,视死如归的劲头,他蹿出来了!
然后就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很圆,很光滑,他今日打扮的越隆重,穿的是硬底靴,这一踩么……身体趔趄,挣扎着往前扑。
“啊啊啊啊啊——”
正好林行世这个时候经过,鹿游原控制不住自己,挣扎时手脚也顾不上,下意识就想攀住些什么,借个力,在跌倒的前一刻,不小心抓住了林行世的裤子。
这个裤子就……掉了下来。
炎炎烈日,寂静无声。
林行世:……
曦太子:……
现场所有男人:……
夫人小姐们已经捂脸转身,现场一片惊呼。绝不是看到了美男子的娇羞与羞涩,还要透过指缝偷看的那种,是真的受到了惊吓,花容失色,这是什么脏东西,太辣眼睛了!
鹿游原深感抱歉,摔的脑子还晕着,已经下意识动作:“对不住,我帮你穿上……”
结果卡住了。
和曦太子同摄政王的初见不同,摄政王卡住的是雄伟那处,林行世卡住的,单纯是大腿上的雄伟肥肉。
解平芜:……
这该死的似曾相识。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系的很紧的腰带扣,再次看向远方花丛,这次看清楚了,那不省心的小东西真的在那里!
林行世快手拎起了裤子,绑好。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脸皮早就厚如城墙,不知道什么叫丢人了,可眼前这境况,再不要脸,也有点挂不住。
遂他眼角阴阴:“这光天化日的,鹿公子脱我裤子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知道鹿游原性向,鹿游原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有什么好的我要脱你裤子?猪都长的比你好看好么!”
啊好恶心,他刚才看到好脏好脏的东西了,娘亲救命啊!
林行世一噎,话里含着怒气:“枉我还想同你家谈合作,一起做生意,小公子就这么回报?”
鹿游原呸了一声:“你才不是跟我家谈合作!当我傻的么?怕不是找好了下家,过来给我家下套的吧!”
他突然想起,任姑娘虽然姓任,但家里好像同林家有姻亲关系,这二人根本就是一家人!合作坑人多正常!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这就是个坑,大坑!
曦太子扇子遮脸,逼迫自己忘掉脏东西,太子是无辜的,太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孩子有点傻,却也没傻到天边,还是有智商的,不错。
林行世眯了眼:“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鹿公子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
座上端敏公主着急,担心儿子吃亏,看样子要站起来,被驸马鹿白按住了。鹿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压低:“夫人且莫着急,先看看。”
虽这样安慰夫人,鹿白也不是半点不担心,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在袖子里,眼梢绷的发紧,看向林行世的眼神极为不善,仿佛这人胆敢有什么动作,立刻就下令诛杀似的。
所有人视线集中过来,鹿游原本该紧张的,可他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深呼一口气,眼眸直直瞪向林行世:“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把人塞到我身边是什么意思,明里暗里威胁,谋局真正为谁,你最明白!”
林行世心内咯噔一声,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露馅了?想想今晨一切都还很顺利,只是安排两个人见了一面就这样……他不满视线投向任姑娘。
任姑娘立刻续起眼泪,往前一步,梨花带雨:“鹿公子这是在责怪我么?”
鹿游原运了运气,到底本性温良,和小姑娘说不出重话:“你,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任姑娘一看不能善了,提着裙子就走到栏杆边:“君既无情我便休……生如浮萍,奈何无依,今日便将性命舍予公子,以表我之寸心! ”
下一步就要投湖自尽,气氛营造的无比悲壮。
下人们当然迅速拉住,不让她跳:“姑娘且消消气,万万使不得啊!”
任姑娘心内无限感触,留意到福郡王赵京意外又欣赏的眼神,更加热情饱满,运足力气就往外扑:“让我死吧——让我死,反正出了这个院子,我也活不了了!”
场面乱成一团。
鹿游原再次吓着了,他就是想讲讲理,没想过要出人命啊!怎么办!
曦太子本没想帮忙,只是点拨下这傻孩子,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他也有责任,要不是那一脚有点偏差……稍稍有一点偏差,就不会有这种意外,鹿游原徐徐图之,再加他娘端敏公主控场,定出不了大事。
没法子,自己造成的坑,就得帮忙填。
曦太子站了出来,边往前走边鼓掌:“林大当家好算计啊。小姑娘是不是很好骗?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往虚荣富贵的方向,引她心仪一个人,再说出那人现在各种难处,诱她以身做局帮忙,暗示稍后定有福报,是不是很容易?”
任姑娘神情一滞,这说的……是她么?
这话在场大多数人不明白,林行世却心内骇然:“你——”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会知道?
曦太子微微一笑,白玉扇刷的打开,遮住弯起的唇角,夏日阳光灼灼灿烂,都比不过此刻他的笑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现场一片哗然,今天看起来像是有大瓜吃!
赵初蕊却十分不高兴,眉眼阴阴:“这谁家下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他说话的份么?没规矩,还不轰下去!”
解平芜看了她一眼,视线冰冷,面无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就没有一个人敢动,更别说轰曦太子走了。
端敏公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表情略怪异,驸马鹿白握着她的手,视线却留在曦太子身上,微微摇头示意周遭稍安勿躁。
曦太子感觉到了投过来的各种视线,尤其解平芜的,直直的,紧紧的盯着他,因太过专注,甚至有种灼热钟情的错觉。可曦太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认输?不干是不干,干,就要干好!
他懒洋洋摇着扇子,话音不疾不徐:“ 拜良师所赐,我最近研习史记,读到了李园乱楚一篇——”
‘良师’二字,他重音咬的特别重,想以此暗示解平芜,书可是你让我看的,事也是你故意,死乞白赖让我接的,可要记得说话算数,别拖后腿!
曦太子快速看了解平芜一眼,继续:“林大当家此次行事,虽不一样,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你和端敏公主是对家,怎么想都竞争不过,破局很难,那就想歪办法,找一个控制得住,心思又多的小姑娘,引他喜欢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再哄着她为这个人壮烈牺牲自己,去勾引端敏公主儿子,最好珠胎暗结……若端敏公主服软,很好,你就可以和公主谈合作,竞争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小姑娘还可以重新往别的方向哄,若端敏公主不认,小姑娘就是个潜在的□□包,稍加操作,端敏公主必定大伤,你不就能顺势抢下盐签?还能顺便以这小姑娘的一腔真心,巴上这个有权有势的靠山,以后什么事不好办?”
这下太多人听出来了,小姑娘是任姑娘,有权有势的人……看方向,大概是福郡王。
曦太子摇扇子:“林大当家好高明的算计,只用了一个女人,结果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你都不吃亏——就是我有些不明白,这小姑娘肚里孩子到底是谁的?算记得这么清楚明白,这‘胎’,总得造个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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