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气氛瞬息万变, 大臣们百感交集, 有些人开始有了小心思。
比如思想老派的,觉得还是正统的好, 太子殿下明显有明君之相, 为什么不跟随?比如资历不够本事不足一直出不了头的人, 此前一直没机会,削尖了脑袋也找不到缝钻, 可现在太子殿下身边没人啊!从龙之功, 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机不可失!也有摄政王一力提拔,倍加重用的死忠党, 几乎立刻警惕起来, 他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 摄政王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大业未成,叫个毛头小子摘了桃子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两边并没有剑拔弩张,明面上较量, 私底下的潮流暗涌,分庭对礼却是明摆着的, 有朝一日总会爆发。
做为众人交点的曦太子本人倒没什么感觉, 甚至有点想吐。
今天吃的挺正常啊, 和昨天一样……曦太子下意识摸了下小腹,难道要害喜了?
每隔几日,安公公就会请刘太医悄悄过来诊脉, 为避人耳目,每每都在深夜,像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不过结果还算不错,刘太医说他脉象有利,身子健康的很,肚子里的崽也很好,保胎药什么的不用吃,日常饮食多多注意就好,可这眼看三个月了,不害喜……
啊呸!他为什么要期待这个?不害喜难道不是好事吗!这种事太医说有人迟有人早,有人反应很大,有人稀里糊涂就过去了,没太大感觉,说不定他就是那种有福气的人呢?
害喜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害喜,心里总挂着,总想着不要坏事,忐忑焦虑,绷的太久人会垮的……曦太子深呼一口气,道理我都懂,一定不能过分紧张,自己吓自己。
少年行走在阳光之间,脚步穿过斑驳光影,时光流年似乎都因他变得鲜活明快起来。
解平芜视线落在少年背影,眸光越来越柔软,渐渐凝起笑意。这是赵国的王,他亲自选中,去边关接回,亲手在案前教导,行事风格都印着他影子的人……
小东西聪明果断,优秀的超乎所有人想象,本身却并不沾沾自喜,不过分自傲,手段大开大合,驭人之术水过无痕,这第一张答卷,小东西交的十分漂亮,想来今后的朝堂必会变的不一样。
见东西突然站住,似乎饿了,还摸了摸小肚子,面色凝重,不知道想什么去了,解平芜也没觉得不妥,今日太子表现实在惊艳,很可以顺顺毛,安抚安抚。
一路走到东宫,四下无人,解平芜才道:“太子今日做的很好。”
曦太子吓了一跳,差点直接贴在柱子上:“你,你怎么会在!”
退潮了为什么不去忙自己的事!他今天放了那么大炸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朝臣们消停不了,为什么这狗不去抓心腹官员开小会,想各种办法控场?作为摄政王这么咸鱼真的好吗?敢这样下去本太子会吃了你的!吃干抹净的那种!
解平芜眉梢微挑:“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对!非常对!”曦太子也觉得今天自己超常发挥,做的非常好,“以退为进,曲线救国这一招尤其妙极,让你干,鼓励你干,你干不了,还捅出各种篓子,可不就得回来找我帮——”
话说到一半,曦太子突然打住,看着站在面前的摄政王,脸慢慢鼓了起来。
他在这得意个屁啊!这一招的确好,的确妙,漂亮的呱呱叫,可这都是别人玩剩了的东西!解狗不就想这么治他吗!什么夸奖不夸奖,做为敌人,解狗怎么可能夸奖他,这是嘲笑,□□裸的讽刺!
曦太子哼了一声:“孤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功课晚些,摄政王自去忙吧!”
板着脸就走了。
解平芜:……
本王做错了什么?小东西现在已经别扭到连夸奖都听不得了么?不过今天的小太子着实耀眼,有任性的权利。
摄政王今日确实很多事要忙,转身离开了东宫。
忙碌一下午,感触良多。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所有人都在谈论太子,夸赞的是大多数,政治气氛明显大不相同,得百官拥戴至此,储君未来可期,很快会有一天,曦太子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自己就能扛起整个江山,赵国未来。
修长指尖滑过奏折,摄政王眉目微垂。明明这一切是他计划中的,一直在期待的事,为什么到了这一日,却笑不出来?
“王爷,城防图失窃一事,有结果了!”莫白过来报告。
“怎么回事?”
“因有细作暗中捣鬼,才一直未寻得真相,是这样的……”
解平芜听完,第一个反应是皱了眉:“此事卷宗悉数送到王府,不必呈给东宫。”
“是。”
若是以前,曦太子不会知道这件事。摄政王掌赵国大权,每日处理政务无数,就算现在在教导曦太子,基本上大多事都在自己拿主意,一点小事,不报东宫就不报东宫,自己处理也就处理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曦太子也不会在意。可现在不一样,曦太子刚刚有惊人表现,正是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有那小心思多的臣子,可不就见缝插针,暗搓搓打小报告了?顶多谨慎一点,不想让摄政王知道,写封匿名信呗。
于是曦太子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想借这件事造作,干脆坦诚一点,解平芜来时,他直接就问了:“不是说好了教导孤政事,摄政王为何要藏私?”
相处日久,解平芜太了解他的小动作小表情,很快便猜到了,小太子指的是哪件事,又为什么会知道。
“摄政王不准备解释?”曦太子细白指节一下下敲打着桌面,脸色严肃,“是后悔最初的决定,不该教孤,放权给孤,还是认为孤能力不足,干不了这些事,遂干脆不给?”
他并不怀疑摄政王要搞他,人真要搞事根本不必偷偷摸摸,就他这两下子,还不够人家玩一回合的,他主要觉得,这个态度得研究清楚,别是解狗又想到什么别的法子来折磨他了。
完全看懂了对方一切心理活动的解平芜:……
“太子与说话都要靠得这么近么?”
曦太子一愣,完全没注意到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发现自己隔着桌子都能欺这么近,气势相当强了!他赶紧退回来,坐好,红着耳根瞪了解平芜一眼。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明明你也坐的很近好吗!那么多位置你不坐,非得坐我旁边,我这一即兴发挥,可不就忽略了社交距离了吗!
解平芜当然是不会自省,不知道害羞的,眉目疏淡,矜雅一如既往:“太子这一次玩的可舒畅?朝堂体验可好?”
曦太子:……
其实真的还可以,最初肯定是有点紧张的,怕自己不行,计划有疏漏,中间有意外,结果证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真的行!朝堂之上,任命方端为计相的那一瞬间,他心里超爽的,这个爽感并非来自于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凌驾所有人,而是这件事是他认真做的,从想法,到中间打探消息,制定具体计划,再到每一句话的斟酌,每一个人不同应对,磨着和解平芜借人办事……每一步每一步,都不存在什么凑巧,全部是他一步步计划,踏踏实实走过,努力到最后,结果也是他想要的。水到渠成,功成名就,努力得到了回报,这种爽感里带着成就——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之前学霸明明那么厉害,实力凌驾所有人,还在刷各种难题,说是趣味,明明商者谈成了几百亿的大生意,身家不缺,还在继续攻坚更高更难更强,他不懂,真的不懂,可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成就感,挑战的快感,这是强者追求的,想要享受的东西,在这个过程里你得到的爽感,精神愉悦,比简单的有钱两个字爽多了!
他没说话,也不用说话,解平芜已经看了个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话音里带着引诱:“想不想继续?”
曦太子下意识点头:“当然想!”
解平芜随手从折子堆里挑出一个:“这个,适合太子。”
曦太子低头一看,哟,吏部也出幺蛾子了!成啊,他正好人手不够,班底搭不起来呢,吏部管的可都是官!
“行!”他立刻把折子抱到了怀里,忍不住嘿嘿笑,几乎瞬间,脑子里就多了几个主意,“就它了!”
直接就把刚刚想要问个清楚的事忘到了脑后。
摄政王撤身撤的非常轻易,丝毫不费力气。
出宫的路上,莫白小声提醒摄政王:“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忘了,回头想起来,怕是要闹的。”人家又不是傻子,由着你哄么!
摄政王却面色不变,十分自信:“本王自有办法。”
莫白不明白,为自家王爷愁白了头。没几天就悄悄抽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王爷还是你王爷,什么招没有,人黑着呢!
曦太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干劲十足,摩拳擦掌准备再搞一番大事业,然后就发现不行,有点小困难。吏部管派官考绩,事情纷杂繁琐,不像之前那个任职,他拍板了,解平芜也不反对就能搞定,这边牵一发动全身,人脉关系连接甚广,一个个的都是老油条,根本不听他的。
赵国官员构架基础几乎是摄政王一手搭起来的,多年经营并非白玩,因曦太子之前一番动作,的确笼络了些人心,却也得罪了这些人,他们的利益关系和摄政王息息相关,曦太子要插手,当然不愿意。面对储君,他们当然不敢硬刚,可阴奉阳违,头疼脑热不作为,各种小动作是难免的。
偏偏这几日大家都忙,曦太子没什么机会和摄政王一起秀一秀君臣相得,他忙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解平芜忙的像没有感情的授课机器,连上课的时间都是赶着的,课完立刻就得处理各自的事,闲聊气人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什么真感情……可想要他们配合,还真得摄政王发话。
没办法,曦太子只能来求解平芜了。
摄政王捧着折子,像个没有感情的授课机器时,曦太子借着他喝水的功夫见缝插针:“摄政王这几日好似很忙……”
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了解平芜的黑眼圈。
这可是个武功高强,能力卓绝的人,这样的人都有了黑眼圈了,你问他忙不忙,这不废话吗!今天看着虎口还添了一道伤,轻伤,擦破了点油皮,连药都没敷,不严重,可做为摄政王,跟人动手还受伤了这种事本身就很严重!
曦太子话就拐了弯:“摄政王辛苦了。”真心实意。
解平芜垂眸,拿了个软枕递过来:“太子也辛苦了。”
坐都坐不直,看起来腰酸腿软的,一看就是坐太久,要不是学习辛苦,怎会连坐姿都撑不住?
曦太子立刻拿过来垫好:“多谢。”揣崽了就是伤腰,解狗还挺体贴,他顺手就叫了安公公,“拿孤的软膏过来,分摄政王两瓶!”
还殷殷解释:“秋日干燥,嘴皮偶有干破,不美观是一回事,疼起来自己也难受不是?”
解平芜捧着散发着淡香的软膏,叫来莫白,让他把一张白虎皮拿来献给太子:“顺手打的,成色不怎么好,这个时节也算得用,放在榻上,坐搭都暖。”
曦太子十分惊喜,当下就铺在榻上:“多谢摄政王记挂。”
解平芜:“臣亦多谢太子体恤。”
气氛平平,十分尴尬。
曦太子:……
都这时候了,就不要商业互捧了好吗!
解平芜也觉得不合适:“太子有话,可直说。”
曦太子吭哧吭哧开了口:“就……吏部的事,能不能陪孤走一趟?不耽误你多少时……”
解平芜:“好,本王今日正好有空。”
曦太子大喜:“如此甚好,咱们走吧!”
站在一边的莫白:……
什么叫正好有空?不分日夜连轴转的辛苦,原来就是为了腾这半天,合着王爷您早算好了是么!
然而这样的事不只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曦太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小麻烦,总需要软着态度求摄政王帮忙,话越来越软,态度越来越亲切,都有点像撒娇了,而摄政王每次都‘恰到好处’的有空,忙帮的很爽快,且事情解决的干脆利落。
曦太子沉迷这种升级打怪的成就感,哪还会计较之前摄政王的小小不坦诚,根本想都想不起来好么!想起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没办法问责了。
再一次,莫白为自家王爷的手段跪了。看看这所有安排,抛出来的个个在点,节奏张驰有度,训练教导太子的同时,还能规避自己错处,甚至为自己谋福利,不动声色占小太子的便宜……
瞧瞧瞧瞧,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不小心碰到太子的手了!
有够不脸!
曦太子最初没什么感觉,之后慢慢的,也回过味来了,我杀解狗!好深的套路,好深的心思!他自以为自己够聪明了,结果到人家面前,不过就是只浅盘子,随便一看就能看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过也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人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大家都有小秘密嘛,你有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有呢!你随便藏,我要在意就是我输!你且等着的,早早晚晚,等我强大起来,你就死、定、了!
结果还没等到这‘早晚’呢,朝上又出了事,有人弹劾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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