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婴宁想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瞒着常大曾祖,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她真怕祖父这事气坏了他老人家的身体。
“这事绝对绝对不能让大曾祖知道,沈氏那边奶妈去交待一下,口风都紧点。”常婴宁用完膳,带着白琼去找一大早就忙活起来的王婆,对两人好一番叮嘱。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找沈氏。”
看着王婆急匆匆的身影,常婴宁无奈道:“奶妈脾气还是这么急。行了,祖父也该起了,我去给祖父请安。”
顺便好好问问信的内容,这才是重中之重。
常大太爷用完早膳,盘腿坐在走廊上悠闲地喝茶赏雪,身旁点着一盆炭火,远远地,就看见常婴宁一身清丽的淡蓝色衣裙,站在正飘着雪的院子里,脸上带着灵动的笑。
“婴宁来啦。”常大太爷在补涉及他两个儿子的事上,脾气收敛许多。
常婴宁从白琼手里拿过伞,让她在游廊上候着,她马上就回来。
莲步轻移,停在常大太爷面前,老爷子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祖父。”常婴宁轻启唇瓣,压下心中的心软,“您给二叔的信里,可有提到平凉?”
常大太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顺着手掌流下,强装镇定,笑道:“你别乱说,这院子被看得这么紧,我如何给你二叔写信?”
“祖父,李二已经招了,昨晚上……”常婴宁把伞放到一旁,蹲在常大太爷身边,伸手将那杯茶拿了出来,倒在雪地里,“人已经没了。”
没了!
常大太爷的手揪紧了衣裳,瞳孔微微缩小,闪过一丝恐惧,族老知道了?
常婴宁清亮的眸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伪装:“祖父,我们搬到平凉来,路上还不停地换身份,您以为是为何?”
见他依旧失神,不言不语,常婴宁又道:“不如您这般想,族老和各位长辈们,会让出卖常家的叛徒继续留下来吗?”
“我……我只是想让我儿子陪在身边!”常大太爷被叛徒二字吓到了,“我不过是给他写了封信,怎么会成叛徒?”
“那祖父可有告诉二叔,或者,可有告诉旬邑王常家已经投靠了阎城主?”常婴宁倒了一杯茶,直直盯着他。
“没有!”常大太爷紧声道:“我让他去灵武城等着,这关旬邑王什么事!”
灵武城?常婴宁一怔,随即莞尔,将茶递给常大太爷。
“祖父别担心,我会将事情如实告诉大曾祖的,您既然没有将常家真正藏身之处暴露,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常大太爷紧张兮兮地望着她。
常婴宁心里有些惊讶,族老一路上到底是施了什么手段,祖父竟会怕他成这样?
“您当心,一定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常大太爷捧着茶杯,喃喃自语,看起来有几分痴呆的模样。
常婴宁皱了皱眉,举起伞离开了院子,去找白琼。
“我记得,白大夫一家也跟着搬过来了吧?”
等白琼点了头,常婴宁舒展眉眼,道:“让白大夫给祖父把把脉,让他瞧瞧,祖父是否得了疯症。”
“哎,奴婢记下了。”
常婴宁转身拉住她的手腕,笑吟吟道:“行啦,别跟着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儿去,我去陪阿弟。”
“啊?”白琼愣了一瞬,顿时明白过来,惊呼道:“小姐您也要去军营吗?”
“我先去探探路。”常婴宁狡黠地对她眨眨眼,“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
“我……”白琼跺跺脚,看着常婴宁渐行渐远的身影,嘟囔道:“我也想去军营看看……”
可小姐交待的事儿又不能不完成,唉。
常郢昊是被常婴宁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的。
“今日不用去大曾祖那看书,你就这般倦怠?”常婴宁戳了戳他胖乎乎的脸。
常郢昊气呼呼撇过头去:“阿姐,我都十岁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戳我的脸?”
谁让他长得胖乎乎的,看起来怪好戳的。
常婴宁哄道:“好啦,阿姐以后真不戳了,你快去洗漱用膳,一会咱们一道去城主府。”
“去军营?”常郢昊缓了一会,想起这茬。
不是吧,阿姐也跟着去?那他的大计要怎么施展?
常婴宁最懂常郢昊了,眯了眯眼压着声音问:“你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要做?”
“没有没有。”常郢昊吓得当场掀开被窝,从床上跳了下去,“我这就去洗漱,阿姐你等我一会会!”
两刻中后,两人坐上了去城主府的马车。
这冷的天,阎修依旧没有坐马车,还是骑着他那匹野性十足的大黑马,迎着风雪出了门。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常家的马车。
常郢昊趴在窗旁,对他招手:“便宜姐夫!昨儿老夫人说让我跟你去军营玩儿。”
玩儿?军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儿。
阎修懒洋洋勾起嘴角,想起那小姑娘的托付,行吧,就让这小胖子看看,什么是真男人。
“成,让车夫跟着我走吧。”
常郢昊笑嘻嘻缩回脑袋,悄悄对常婴宁道:“阿姐,便宜姐夫不知道你也来了唉。”
常婴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军营安置在城外五里的山林里,从小道穿过山林,才看见密密麻麻的士兵。
见阎修下马,常郢昊迫不及待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看着军营里点着的篝火,纪律严明的士兵们,嘴里发出一声感叹。
阎修瞧他那样,嗤笑一声,就要过去揪着常郢昊的衣领,将人领进去。
一只纤细的手撩开车帘,阎修一眼就瞧见那雪地里唯一的颜色,惊讶过后,笑容更深。
“原来你也来了。”
三两步走过去,伸出一只麦色的手掌。
他手心的茧很厚,上面有一些小伤痕,显然这只手的主人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
常婴宁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覆在上面,靠着他的力量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可没想到有石子藏在雪里,她没看清,脚下被绊倒。
“啊——”常婴宁发出一细小的惊呼声。
阎修反应极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力道太大,竟是直接将人拉进了怀里。
扑通,扑通。
常婴宁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耳朵脸蛋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敢抬起。
“还不快放开我。”声音细如蚊蝇。
若非阎修耳力惊人,是难以听见了,连忙松开了双手,举起来以示清白。
“我不是故意的。”
“哇……”耳畔传来常郢昊迟到的惊呼。
常婴宁后退几步,都不敢看阿弟惊呆的眼神,便抬头瞪了阎修一眼。
“劲儿那么大做什么?”
手腕都被抓红了。
阎修显然也是瞧见了那雪白的肌肤上,红通通的指印,他不过是轻轻一抓,居然红了这么一大片,这姑娘……也太脆弱了吧。
常婴宁把手腕抬起,仰头笑眯眯问道:“阎城主准备怎么赔我?”
那姑娘对着太阳,浅淡的日光下,脸上的绒毛似乎都在发光似的,那笑弯的眸透露着狡猾,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看着就美好。
阎修轻笑一声,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戳了戳她还通红的面颊。
“囡囡这是……有求于我?”
常婴宁努力保持的镇定一下崩溃了,她捂着脸,羞怒交加,不敢置信地看着阎修。
他居然……戳她的脸?
“你那是叫的什么名字,我不是几岁的孩子了。还有……你戳我作甚?”常婴宁用尽全力保持镇静,可她从未和男子这般亲近过,心里慌张得很。
前世她虽然嫁给了旬邑王,可旬邑王算是强娶的她,常婴宁对他没有好感,只有厌恶,新婚之夜就把人赶了出去。
旬邑王那般心高气傲的男子,被她拒绝之后,就再没找过她,常婴宁又不想向他低头,因而他们一直都是各过各的。
这辈子遇见阎修后,是常婴宁没想过的感觉。
总觉得……不太妙啊。
“随口叫叫的,别当真。”阎修吹了个口哨,他身后的大黑马立即自己跑了起来,“走吧。”
常婴宁扫了一眼军营里到处都在行走的男子,忙道:“你带着阿弟转转,我去你帐篷里等你。”
“也行。”阎修转身,带着两人进去。
常郢昊双目亮晶晶地望着常婴宁。
“看我做什么?”常婴宁侧头羞怒地瞪他。
“阿姐。”常郢昊贼兮兮一笑,“这下你知道被戳脸的滋味了吧,下次可不要再戳我了哦。”
常婴宁呵呵一笑,立即伸手戳了一下常郢昊胖胖的脸颊。
“阿姐!”
常婴宁笑着提起裙子,往前跑去,常郢昊气呼呼在后面追。
阎修惊讶这姑娘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常婴宁别看了个正着,不知怎地脸上又开始发热,脚下也慢了下来,小脸正视前面,不敢和阎修对视。
常郢昊是个敏感的,这两人之间感觉不太对劲,便也没再闹,乖乖跟在常婴宁身边走。
进了军营,一路上都是向阎修打招呼的,时不时有几道好奇的视线落到常婴宁姐弟身上。
“喂。”阎修懒洋洋眯着眼,“听说杨府昨晚赶走了一个下人。你为了这个而来?”
常婴宁瞪大了眼:“你监视我?”
阎修伸手拍拍她头顶:“别一天到晚阴谋论,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看见右手边那顶最大的帐篷了没,乖乖在里面等我。”
“至于小胖子,就跟我来吧。”说着,人便往左边走去。
常郢昊对他嘴里的小胖子耿耿于怀,嘴里碎碎念着跟了上去。
“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常婴宁翻了个白眼,伸手理了理头发,径直走向阎修所指的那顶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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