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让下人请大夫去!”常婴宁深呼一口气,保持镇定起身,“我对城主府的下人不熟悉,你安排一下,再找个人告诉跟我一起来的车夫,让他回杨府请白大夫。”
平凉这个地方,还是太过偏僻,医术好的大夫也不多,方才雪绒说那什么王大夫的药已经不起作用,请白大夫来常婴宁才安心。
可别李方水才把老夫人托付给她,就出事儿了。要真这样,以后她有什么脸面去见阎修?
雪绒只是惊讶于常婴宁的突然出现,常婴宁一下了命令,很快便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思考常婴宁的安排是对是错。
“奴婢找人带您去老夫人院子里。”雪绒心里慌得很,焦头烂额解释道:“院子里的下人只怕已经乱成了一团,还请杨姑娘去看顾一二。”
“放心,你快些去吧,别耽误了。”
她身为阎修明面上的未婚妻,哪有不去帮忙的道理?常婴宁抿紧唇瓣,送走雪绒后,将披风披好。
很快便来了一个小丫鬟,领着常婴宁去老夫人的院子。
阎老夫人的院子叫和园,离这里不是很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正如雪绒所说,里面乱成了一锅粥了。
年长的婆子手忙脚乱的,各指挥着和园年轻的丫鬟们,有的人还互相撞在了一起,引发更大的闹声。
常婴宁沉声道:“都别慌,已经去请大夫了,大家各司其职,老夫人那有专人看顾着。”
十几个下人都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常婴宁,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然在城主府管起事儿来了?
常婴宁看向那小丫鬟:“带我去老夫人房中。”
“你是何人,李掌事怎地没有过来?”其中一个穿着深蓝色棉布衣裳的婆子皱眉问道。
“我是你们城主的未婚妻,李掌事有事出去了,把城主府托付给我。”常婴宁似笑非笑看向那个婆子,“还拦我吗?”
让常婴宁没想到的是,那婆子并未露出惊讶或者惶恐的神情,反而面露惭愧地对她行了一礼。
“见过杨姑娘,我是府中的厨娘杜氏。”杜氏有些尴尬,“上回跟贵府采买婆子打架的,正是我的亲妹子,冲撞了姑娘。她就是个浑人,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这事已经过去了。”常婴宁深深叹了口气,“现在老夫人的身体要紧,你们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杜氏忙道:“是是是,我都老糊涂了,竟忘了这事。杨姑娘,老夫人的药一向是我亲自熬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不起作用了,反而加重了病情。您请跟我来。”
常婴宁颔首,在众多隐晦打量的视线中,淡然地随着杜氏往前走。每到一处,下人们不由自主地让开。
老人怕冷,阎老夫人房里摆了好几个炭盆,里面的碳烧得通红,常婴宁一进来,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忍不住皱眉。
纵然是冬季,烧得这般热,于老人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杜氏撩起帷幔,轻声禀告:“老夫人,杨姑娘来了。”
“杨姑娘?”阎老夫人声音细长又虚弱,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怎的,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杨姑娘是哪位。
常婴宁对杜氏使了个眼色,走上前道:“老夫人,第一次见面未曾备礼,是婴宁失礼了。”
婴宁?阎老夫人恍然,是那个常家姑娘,下一刻又被心口的绞痛疼得直冒冷汗。
“你怎么来了,方水呢?”
常婴宁掀开床边素色的帐子,仔细打量阎老夫人,此刻老夫人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右手捂着心口位置。
“老夫人今日都做了什么?”常婴宁扭头问杜氏。
杜氏一愣,随即摇头:“我只是个厨娘,并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这事只怕得问雪绒姑娘。”
“我知道了,喊几个人进来,把炭盆撤几个,留三个足矣。”
“可、可是……”杜氏悄悄看向阎老夫人,老夫人可是最怕冷的,这要是撤了炭盆,老夫人生气起来,谁负责?
常婴宁头都不回,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用请示老夫人,这炭盆再这样摆下去,只会加重老夫人的病情。炭盆每隔小半个时辰就撤一个,可明白?”
杜氏无奈,老夫人如今疾病缠身,已经无暇顾忌这些,她一个下人,还能公然反对城主的未婚妻不成?这可是未来的城主夫人,只好退下安排此事。
常婴宁便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等待雪绒回来。
阎老夫人是病症,常婴宁有所耳闻,白大夫是他们家客卿,来平凉之后为了大曾祖的身体操了不少心,其中一点便是炭盆的数量,一定要节制。
人老了,经脉都会变得脆弱,冬季冷热交替下,容易诱发心绞痛,因此必须要注意,出门也要注意防寒。此外,饮食上也要注意。
看阎老夫人的模样,很有可能便是白大夫说的心绞痛了。
雪绒口中的那位王大夫应当不是第一次上门看诊了,也就是说,老夫人这病不是偶然的。
常婴宁心中感叹,论医术,还是白大夫更胜一筹啊,大曾祖身体就康健得很,从洛阳来到这般寒冷的平凉,什么病斗殴没有。
阎老夫人忍着痛意,悄悄打量常婴宁许久。
论样貌,这姑娘比燕秋美上一些,还是男子最喜欢的娇美模样,而论言谈,也比燕秋妥当,让阎老夫人想起年轻时候在洛阳见过的那些文臣之妻。
举止有度,有魄力,还长得美,难怪她孙儿会选择她。
想到常婴宁看见她后,对杜氏下的命令。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认得我这病症?”
常婴宁扭头,淡笑道:“老夫人心口痛,就莫要说话了,安心等着我家的大夫来吧。”
“你家的大夫?”阎老夫人是武将之妻,性子刚强,是个不服输的,当即沉声道:“王大夫是我们平凉的名医,师从太医院的医生们,不会比你家大夫差。”
老夫人一开口,常婴宁就知道她的脾性如何了,只好耐着性子软了声音:“老夫人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雪绒已经去请王大夫了,您耐心等等。”
阎老夫人想着自己不能跟一个小辈计较,询问的心思也淡了,于是闭上眼去抵抗疼痛,没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银丝碳燃烧时发出滋滋的火焰声,不一会,杜氏带着两个小丫鬟悄悄将一个炭盆搬了出去。
又过了一小会,雪绒回来带着王大夫回来匆匆赶回。
王大夫瞧着年纪也不小了,看着是个和气的,医德医术常婴宁都不知道,默不作声起身给雪绒和王大夫腾位置。
王大夫顺平了呼吸,便开始给老夫人把脉,眉头渐渐皱起来,感到有些棘手。
常婴宁拉过雪绒,小声问道:“老夫人上午可离开过屋子?”
雪绒点头:“早上院子里全是雪,老夫人来了兴致,非要亲自去取干净的雪水煮茶喝,连披风都不肯披,直接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冷得很,还下令多加了两盆炭火呢。”
这老夫人……常婴宁无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任性。
雪绒见状低呼:“不会吧,难不成老夫人旧疾复发便是因为这个?”
常婴宁颔首,还没解释,杜氏又带着人来搬炭盆了,王大夫见此,惊讶道:“老夫人不是最怕冷么,搬炭盆是何意?”
“你这庸医,连我家小姐都明白的道理,你行医数年难道还不明白?”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门槛外,对王大夫吹胡子瞪眼,“不会治病就挪开,让老夫来!”
常婴宁微微一笑,白大夫还是这古怪性子。
白大夫提木制的药箱,拿出一瓷瓶,放到王大夫面前:“给老夫人服用一粒。”
王大夫敢怒不敢言,小心倒出一粒来,嗅了嗅味道,眉头皱得更深了,又闻了闻,似是确定了什么,对白大夫作一揖。
“敢问前辈,这可是御用救心丸?”
“看不出来,你还挺识货。”白大夫一脸讽刺,转身对常婴宁又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面孔,“见过小姐。”
“白大夫,别逗王大夫了,您快给老夫人看看。”常婴宁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白大夫笑着点点头,接替了王大夫的位置,开始诊脉。
阎老夫人仔细打量白大夫的脸,越看越熟悉,越看越震惊。
这不是当年以一手医术闻名天下的太医院院判白医生吗?
此人二十年前就辞官归隐,从此销声匿迹,怎会成了常家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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