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太爷三十岁发迹, 五十岁开始养生, 即便年轻时候吃过苦,也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
他站在别墅后面的院子里, 手里拿着水壶, 正僵硬的洒着水,也不管水量是不是足以把花浇死。
如果不明内情的人看见, 只会觉得汤老太爷是被一个穿着奇怪的年轻人扶着在浇花。
云青岑看过去的时候,年轻人也正抬头看过来。
年轻人脸上全是污泥,他的嘴角到耳根被利器划破,露出牙齿和脸上的骨头, 肉像嘴唇一样上下卷起,如果仔细看的话, 能看到伤口里白色的小点,那是不停蠕动的蛆虫, 他的双眼黑白分明,这样一双眼睛放在一个成人的脸上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人随着年龄增长, 眼睛逐渐变得浑浊,只有小孩子才有这样分明的眼睛。
他依旧穿着汤文嘴里的长袍, 青色的长袍和黑色的褂子, 上面也沾满了污泥,他站在汤老太爷身边, 托着他浇水的那只手。
水壶见底, 水柱变得淅淅沥沥, 花盆如同被水淹了一样。
年轻人的眼珠子转了转, 僵硬的,如同机器人一样扫视过徐凡和云青岑。
云青岑咽了口唾沫,向后走了几步,他“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说“这是你们请你的演员吧特效化妆看起来好真。”
云青岑看了眼手表“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徐凡忽然抓住了手腕。
看起来清瘦的徐凡力气却很大,他紧紧抓着云青岑,云青岑根本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徐哥。”云青岑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这个真的有点吓人,我受不了。”
徐凡却冷声道“安静一点,只是一只怨鬼,就连害人都要花两年时间,还没能把人害死,有什么可怕的”
徐凡嗤笑道“哪怕是个没用的活人,要杀人也用不了两年。”
被徐凡这么一说,刚刚跟云青岑一样吓得想跑的人都重新安静了下来。
徐凡“连个老人都害不死,还能害你们”
汤文的大哥汤理说“二爷,那您看那位能请走吗还有我爸的身体”
徐凡“那要看你准备怎么把他请走了,让他现在离开你爸,可以,不过我不保证他以后会不会再来。”
“然后魂飞魄散,他以后不会再来,不过价钱要翻倍。”
汤家四兄弟站在一起,汤理咽了口唾沫,对徐凡说“二爷,我们过去商量一下。”
四个兄弟各自都心怀鬼胎,老大说“你们说怎么办”
“翻倍是不是太高了”老二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小声说,“现在的钱都是老爷子自己拿出来的,我们现在去公司,上面那群老头也不会给我们支钱。”
老三“我们四个自己凑”
汤文“我一个部门经理,有多少钱你们也知道,我顶多拿一千两百万出来,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的存款。”
三兄弟看着汤文,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们这个弟弟还真的变成大孝子了
汤文不想老爷子死,他努力说服兄弟“老爷子要是死了,我们都要被公司扫地出门,我们手里可没股份。”
这话一出,杀伤力巨大。
父子情深在汤家只是一个笑话,把利益死死攥在手里才是真的。
汤家四兄弟最后一起凑钱,把原本说好要给徐凡的酬劳又加了一倍。
云青岑在他们商量的时候一直想溜,但都被徐凡拦了下来。
云青岑哭丧着一张脸“徐哥,我胆子真不大,我是唯物主义者”
徐凡还有空跟云青岑开玩笑“那你从今天开始就是唯心主义者了。”
云青岑哭笑不得,徐凡拍了拍云青岑的肩膀“你中午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可是说你胆子很大,这么多人看着,别让他们小看你。”
云青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汤老太爷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硬着头皮说“我、我不怕。”
“那就好。”徐凡凑在云青岑的耳边说,“等这件事处理了,徐哥给你点奖励,嗯”
云青岑眨眨眼“什么奖励”
徐凡的手指凑到嘴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从汤家四兄弟嘴里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徐凡就走向了花园。
云青岑不敢过去,就跟汤文他们凑到一堆,看着徐凡前往花园。
“你不是二爷的助手”汤理看着云青岑,他觉得云青岑比他胆小,这让他平衡了不少。
云青岑摆摆手“我跟徐哥是朋友,徐哥说带我来开开眼界。”
汤理“开眼界”
云青岑点头。
汤理“这有什么好开的,他可真是个怪人。”
老二说“也不能这么说,有本事的脾气都怪,不然怎么能算是有本事那些没本事的连怪的资本都没有。”
云青岑坐到了椅子上,他看起来就像吓得没了力气。
旁边的人也没嘲笑他,谁不怕呢不管徐凡说的多有道理,但人还是害怕未知的东西。
云青岑则是看着那只怨鬼,这种鬼不会让他产生食欲,就像之前的杨三娘。
怨恨的时间长了,怨鬼也能有点能力,但基本都没什么用,徐凡说的也是实话两年多时间都杀不死一个老人,这种鬼能有什么用
其实徐凡也没把驱鬼的方法说完,除了赶走和让鬼烟消云散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消除怨鬼的怨气。
但那样就要了解怨鬼的前世今生,还要了解怨鬼为什么恨汤老太爷。
显然,徐凡不准备这么麻烦。
云青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从某些方面来说,徐凡比他更恶劣,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还不像现在一样残忍。
而徐凡即便是活人,举动也跟恶鬼没有区别。
如果徐凡死了,他说不定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追上云青岑,手里有人命的恶人,当恶鬼的都比小鬼高。
云青岑坐在角落里,没人关注他,他就伸长了腿,怎么舒服怎么坐,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徐凡身上。
徐凡走到了汤老太爷身边。
他似乎在跟汤老太爷说什么,并且对年轻人视而不见,但汤老太爷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徐凡抓住了年轻人的手。
云青岑听见汤家人在那边发出了惊呼声,就连他都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徐凡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然后年轻人手臂就瞬间化为飞灰,怨鬼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不再执着于汤老太爷,而是飘到了空中,怨毒地看着徐凡,他脸上的那道伤口变得越来越大,伤口里的蛆虫都掉了出来,只是还没等它们落地,就跟怨鬼的那条手臂一样灰飞烟灭。
只有云青岑知道徐凡刚刚在念什么。
这是一段流传于南北朝的咒语,云青岑十年的做鬼生涯,倒是让他知道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这道咒语倒是真的“咒”语,“咒”鬼用的。
“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则彼凶。”
所以怨鬼那只抓着汤老太爷手的手臂就遭遇了“凶”。
徐凡站在汤老太爷旁边,失去怨鬼控制的老太爷头朝下要栽倒下去,还是徐凡半抱住了他,让他倒进了一旁的藤椅上。
阴风阵阵,汤家人即便在室内,都被这阵阴风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怨鬼显然并不怕徐凡,他的身体不断膨胀,嘴就像狐狸的嘴一样凸了出来,只是没有皮肉,只剩皮肉。
怨鬼那断掉的手臂又重新长了出来,他的目标不再是汤老太爷,也是站在他面前的徐凡。
云青岑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笑了起来。
徐凡被骗了。
这只鬼并不是怨鬼,而是厉鬼,他不是杀不了汤老太爷,他是在折磨对方,折磨汤家人。
云青岑换了一个坐姿。
徐凡这么骄傲的人,会怎么做呢
逃,还是硬扛
徐凡没有慌乱,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张符箓,食指中指夹住黄符,嘴里念念有词“天洞天真,毕火毕真。天乌天镇”
云青岑“”
这咒他没听过,但这也太长了。
怪不得真才实学的道士都快死绝了,真遇上了鬼,鬼会让他们念完这么长的咒语
果然,厉鬼趁这个机会咆哮着扑向徐凡。
徐凡没有停下念咒,他伸出一只手,厉鬼停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
它张大狐狸一般的骨嘴,嘴里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和不停掉落的腐肉以及黏液。
云青岑嫌弃的撇撇嘴,他都能想象到这只鬼的口臭了。
徐凡显然也遭到了“口臭”攻击,他的脸色变了变,但身形没有变。
汤家人还在云青岑的不远处说“二爷就是厉害,刚刚差点把我吓死了。”
“那毕竟是二爷,这么多年没失过手。”
“肯定没鬼是二爷的对手。”
他们狂拍着徐凡的马屁,与其说是拍马屁,倒不是说是在给自己建立信心。
云青岑偏了偏头。
徐凡没那么轻松,他低估了这只鬼,没有做好准备,云青岑敢打赌,他只有那一张黄符,黄符失效之后,他就会变成厉鬼砧板上的肉。
不过这样也会方便很多,厉鬼把徐凡吃了,他再把厉鬼吃了,也算达成了目的。
云青岑正想就这么干,但他再次看到了厉鬼的嘴。
“我想近距离看看。”云青岑站起来,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他捏着拳头说,“我过去了。”
汤文他们看着他,也没有阻拦。
云青岑顺着走廊走到了院子里,他看了眼那只厉鬼,又看了眼徐凡。
如果徐凡做好充足的准备,这只鬼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惜徐凡没有。
汤家人的说辞麻痹了他。
就像他自己说的,但凡有本事的鬼,也不可能两年害不死一个老人。
徐凡嘴里还在念咒,他不能停下,只能用眼神示意云青岑离开这里。
云青岑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挺高兴地对徐凡说“徐哥,我来近距离观摩一下,我现在一点不怕了”
徐凡这会儿要是能有动作,一定会朝云青岑翻一个巨大的白眼。
但他没有这样的机会。
厉鬼显然盯住了徐凡,他甚至没有管旁边的云青岑,而是再次朝着徐凡俯冲下去,徐凡单手捏了一个手诀,然后拇指指甲划过中指指尖,指尖血飞弹出去,厉鬼发出一声尖啸,向后退去。
十指连心,指尖血就是心头血,但只有中指有这个能力。
徐凡另一只手不能动,这只手的心尖血用过之后,他就只能等赌。
赌是他先念完咒,还是厉鬼先恢复过来。
但徐凡被逼成这副样子,依旧没有着急,他用眼神示意离开云青岑离开,云青岑却站在一边,一脸赞叹地说“它真恶心,真厉害。”
厉鬼恢复的速度比徐凡想象的更快。
厉鬼再次冲过来的时候,徐凡准备停止念咒,咬破舌尖还能抵挡一会儿。
可他最终没有停下,因为云青岑站到了他的身前,他亲眼看着云青岑肩膀处那似有若无的戾气忽然变得澎湃庞大,像是无垠深海,深不见底,吞噬一切。
但是云青岑本人恍然未觉,还在惊叹“在这个角度看,它更丑了。”
厉鬼张大了嘴,森森白骨满是死气,腐烂的恶臭比它先一步到了云青岑面前,云青岑眉头紧皱,他背对着徐凡,倒不担心徐凡会看到他的表情。
他朝厉鬼微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摇了摇食指。
厉鬼停下了,停在了距离云青岑不到一米的地方。
它的双眼血红,目光在云青岑和徐凡身上穿梭,然后它看到了躺在藤椅上的汤老太爷。
厉鬼咆哮着冲着汤老太爷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徐凡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流金火灵,急急如律令”
那道黄符化为闪电从徐凡的指尖飞出,从厉鬼的背后刺入。
巨大的雷声响起。
接连不断的巨雷似乎就在他们耳边。
“这是三十六雷总辖咒。”徐凡身体晃了晃。
云青岑连忙转身扶住他,关切地问“徐哥,你没事吧你刚在帅呆了”
徐凡笑了笑,他摆摆手,没什么力气地说“差点着道了。”
云青岑不明所以“什么”
徐凡的手放在云青岑的肩膀上,他微笑着说“没什么。”
那三十二道雷人眼是看不见的,只有施咒者能看到听见。
在汤家人眼里,那只鬼忽然开始扭曲抽搐,身体像是被人抡着锤子,一遍又一遍的砸扁。
云青岑看着那只厉鬼,那厉鬼被雷击地浑身都在发抖,但它还是坚持向汤老太爷爬去。
它挺过一道又一道雷,但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眼里流下的血泪越来越多。
他也看到了厉鬼的怨念。
这只鬼是汤老太爷的长辈,按辈分来说,是他的叔叔。
汤老太爷确实欠了他东西。
厉鬼在雷击下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脸上的污泥也消失了,嘴边的伤痕愈合,他是个清隽的年轻人,白净秀气。
它嘴里发出“赫赫”地声音,还在继续爬。
雷一遍遍击打着它。
它不是来折磨汤老太爷的,它是来让他还东西的。
云青岑穿过它的魂魄,看到了它的过去。
五十年代末,汤老太爷八岁,这只厉鬼二十七,厉鬼在当地风评很好,他是个医生,战乱时期救了很多人。
厉鬼有个爱人,曾经是个土匪,比他大十多岁。
两人都是男人,在封闭的小城是容不下这种恋情的。
土匪有时候半夜会悄悄钻进厉鬼的房间,他们没能瞒住厉鬼的家人。
家人把厉鬼毒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刀伤就是这时候来的,厉鬼的父亲拿着一把刀,把儿子破了相。
当地有个风俗,孩子中了邪,只要破相,邪魔就会从脸上的伤口钻出去。
汤老太爷当时还小,他能从祠堂的破洞钻进去,祠堂是不许孩子进的,但大人越是三令五申,孩子就越是要进去,汤老太爷常进去玩。
只是这一次,祠堂不再是空的,厉鬼抓住了汤老太爷,求他,让他去跟土匪说他在祠堂,还把他偷偷藏的祠堂钥匙交给了汤老太爷,让老太爷去找土匪过来。
他没有让老太爷开锁,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土匪来了,就算他们逃不出去,还能见最后一面。
汤老太爷那时候被厉鬼脸上的伤吓破了胆子,拿着钥匙钻出去之后,不敢去找土匪他听父母说过,土匪都是杀人如麻的坏蛋。
但他也不敢让人知道他进过祠堂,怕挨揍,就把钥匙扔进了路边的枯井里。
没过几天,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而被关在祠堂里的厉鬼以为汤老太爷去找了土匪,他以为土匪很快就会来,可一天天过去,土匪没来。
他的父亲每天都会到祠堂里来骂他,说他是不男不女的怪物,是家族的耻辱,说土匪已经走了,说他活着就是个笑话。
厉鬼信了,从他交出钥匙到现在,土匪都没来找他。
他在一天夜里,从只能容纳一个小孩子的洞里钻了出去,为了钻出这个洞,他的手臂折断了,肋骨也断了,双腿也一样。
他只能在地上爬,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的爱人不愿意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怨恨的死在了祠堂不远处的水塘里。
所以他来找汤老太爷,找对方要回那把钥匙。
云青岑看着还在爬的厉鬼,这一幕跟他爬出祠堂的那一幕几乎一模一样。
在那个时代,同性恋是禁忌,是精神病,是鬼怪附身,从他的性向被家里人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唯一的“战友”就只有他的爱人。
爱人的“背叛”,对他来说就是不可承受之重,所以他疯了。
厉鬼最终在这三十六道天雷下灰飞烟灭。
消失的前一刻,它冲着昏迷的汤老太爷伸出了手,似乎在说“还我。”
云青岑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出戏,可惜这部戏是悲剧。
而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悲剧。
徐凡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确实是来让汤老爷子还东西的。”
云青岑捂着胸口,夸张地说“刚刚好吓人还有点刺激,像是在看恐怖片”
徐凡攀住云青岑的肩膀,用云青岑的身体支撑着自己,但脸上并不露怯,他笑着说“这次多亏了你。”
云青岑不明所以的转头,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云青岑连忙后撤,但徐凡却因为没了力气,向云青岑的方向倒去,云青岑连忙又伸手抱住了徐凡,他有些不自然地问“徐哥,你没事吧是不是累坏了要不然让他们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去休息一下”
徐凡在云青岑的怀里,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不用。”
他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如果不是云青岑
徐凡看着云青岑的眼睛,然后抓着云青岑的手腕,自己慢慢站稳了,他轻叹了一声“刚刚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云青岑瞪大眼睛“啊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徐凡笑道“你是不一样的,你身上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云青岑摸了摸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徐哥,你别夸我了,我经不起夸。”
徐凡闷笑了两声。
汤家人这时才冲到花园,手忙脚乱的把汤老太爷连着藤椅一起抬了起来,要把对方搬回房间里。
就连汤文也没有过来跟徐凡说话,他们必须守着老爷子,时刻预备着老爷子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云青岑看了眼厉鬼消失的地方,对徐凡说“他刚刚看起来挺可怜的。”
徐凡知道云青岑在说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死之后就不会再有感情,不过是生前留下的一点执念,灰飞烟灭对他来说才是拯救,不必再待在三界轮回当中,不再受苦,得到真正的自由。”
云青岑偏头看着徐凡“是吗”
徐凡轻声说“不过凡事也有例外。”
云青岑眨眨眼“什么例外”
徐凡微笑道“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这么做。”
“我会让你留在这个世上,直到你不想再留为止。”
没心没肺的怪物,那从未跳动过的心脏此时似乎跳动了一下。
徐凡轻声说“从没有人会让我有这样的想法。”
“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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