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也奇怪。
这座鬼屋最初其实就是正儿八经的酒店,当初运营酒店的老板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政府准备将这一片打造成度假区。
那老板就傻乎乎地信了,于是早早地将酒店装修好,做着未来客流爆满的美梦。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度假区连影子都没有一个。酒店地处偏僻,接待的客人非常少,亏损十分严重,无奈,那老板只好低价转让了这间酒店。
第二任老板另辟蹊径,直接将酒店改成了主题鬼屋,因为原本就是酒店,所以省了很大一笔装修费。
一开始鬼屋的生意也不好,可就在某天雨夜,一群从郊外回来的顾客本着避雨的心思,来到了这间酒店主题的鬼屋。住了一晚发现项目体验很不错,这群人回去之后就宣传了一番,慢慢地,鬼屋的生意就热闹了起来。
直到最近传出那些人都是酒店老板找的托,一切都是炒作,再加上后来者的体验也的确没当初那些人说的那么好,于是鬼屋的生意又冷清下来。
不过这些都与剧组的人无关,当时导演也是看在环境和店里布置合适,才与鬼屋老板签的合同,至于老板用了什么宣传手段招揽生意,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鬼屋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距离这边最近的民宿也要开车一个小时才能到。而鬼屋的主题就是酒店,只要将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挪开,正好可以解决工作人员的住宿问题。所以晚上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住在这边的,就连几名主演也不例外。
可是剧组在这边住了不到一周,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状况。
什么大晚上空房间里传来脚步声、窗外一闪而逝的黑影、走廊上的装饰会动、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如此种种,吓得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胆战心惊、疑神疑鬼的,眼下的黑眼圈都重了几分。
听到剧组里的人在议论,导演的助理——也就是给一条寺修和太宰治二人拿来工作证的工作人员——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导演。
导演最开始并不信。
他晚上睡得特别沉,呼噜声震天响,往往都是一觉到天亮,根本没听到他们所说的那些动静。
直到昨天他睡前喝多了水,起夜上厕所,在路过一副挂在墙上的油画时,突然与油画中的人物对上视线,亲眼看到画像上的人转了转眼珠子……
导演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他就让助理找到了武装侦探社,拜托他们查明真相。
“本来应该是国木田君和我一起来调查这件事的。”太宰治优哉游哉地说,“不过与谢野医生那边的委托还需要一个人帮忙,国木田君就把这件事丢给我了。”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将国木田君被吓到的样子录下来呢,结果让他给逃了。”
一条寺修的重点不在于太宰治那个疑似怕鬼的搭档,而是:“你说与谢野医生已经有委托了,那……”
他看了一眼刚才太宰治塞给他的工作证,“与谢野晶子”的大名端端正正地写在上面。
一条寺修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所以你早就猜到我会打扮成这个样子过来……”
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条寺修挥过来的拳头,告饶道:“好啦好啦,我这边人手不足,真的真的需要修君帮忙,所以才出此下策……”
一条寺修怒吼:“我信你个鬼啊!你要是直接说我也不会拒……”
说到这儿,他蓦地收了声。
“哦——”太宰治拖长了音调,语气听着分外欠扁,“所以以后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直接跟修君提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
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一条寺修磨了磨牙,忿忿地踹了一脚太宰治的小腿。
太宰治被他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等他稳住身体抬起头,就看到一条寺修气汹汹地、头也不回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个……修君?”
太宰治略显犹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条寺修闷头继续往前走,根本不搭理他。
太宰治伸手往旁边一指,“剧组在那边哦,你好像走错路了诶?”
一条寺修:“……”
“嗖”地一声,他原地消失了。
“噗。”
太宰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肩膀颤啊颤,跟筛糠似的抖动个不停。
走出一段距离的导演助理没瞧见人,回头来找他们,却发现原地就只有一个不知道在干嘛的太宰治,疑惑地问:“太宰先生,与谢野小姐呢?”
太宰治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咳了一声,说:“她有点事情,我们先走吧。”
导演助理有些奇怪,“真的没关系吗?”之前不是您说要在山脚下等人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管了?
太宰治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她待会儿就会赶上来的。走吧走吧,别担心,说不定她比我们还先到达地方呢。”
“哦……”既然太宰治都这么说了,导演助理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体贴地顺应他的意思跳过了这个话题。
鬼屋所在的这座山并不高,太宰治跟着导演助理步行到达剧组所在地时,也就过去了十多分钟。
导演特别喜欢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检查各项工作和细节,他又穿得灰扑扑的不显眼,导演助理很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他。
那会儿导演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
导演助理正准备招呼太宰治一起过去,却发现后者早早迈开了步子,笔直地往他们导演所在的地方走去。
导演助理心中感叹,不愧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他都没来得及介绍他们导演是谁呢,这就认出人来了。
可导演助理不知道的是,太宰治并非认出了此次任务的委托人,而是因为……
一条寺修就蹲在那个导演旁边,手里拿着根树枝,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神情专注极了。素色长裙拖在地上,分外显眼。
太宰治凑过去,拍了拍一条寺修的肩膀,“做什么呢?给我挪个位置。”
一条寺修也没回头,扔下树枝,刚才他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内容瞬间消匿无踪。接着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太宰治留了个空隙出来。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动作,暂时按在心中不表,低头一看,发现他们围着的,是一个巴掌大的黑砖。
说是黑砖也不太准确,因为那东西表面光滑得跟打了蜡似的。有点像匣子,却又没有任何连接和开合缝隙。
“这是什么东西呢……”
导演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眉头紧锁,看起来相当困惑纠结。
这时候,一只缠了绷带的手猝不及防从身后伸出来,将那个奇怪的黑砖捡了起来,拿在手里颠了颠。
“还有些沉。”
“哎,我说你这人,不去忙自己的事情来我这儿添什么乱……”
导演眼瞅着要发火,一抬头,瞧见的不是自家剧组的工作人员,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
“我是武装侦探……”
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蹲在地上的导演蓦地瞪大眼睛,跟只跳蚤似的蹦跶起来,伸手去捂太宰治的嘴。
太宰治:“?”
“嘘——嘘——”
导演跟地下接头的特务一样,无比警惕地环视一眼四周。
剧组人员都忙着各自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导演这才放下心来,冲太宰治招招手,又指了指旁边无人的角落,示意他们去那边谈话。
太宰治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条寺修,“修……啊不对,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条寺修本来还准备告诉他的,结果一听到“晶子”这个称呼,扭头就走。
“……”
太宰治摸了摸鼻子,脚步颠颠地跟了上去,“那不然……修子?”
旁边一个矿泉水瓶“嘭”地一声砸到了他后脑勺上。
“哎呀!”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可很快,他们就收回了视线,好像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做着手里的事情,再没分来半点眼神。
太宰治揉了揉后脑勺,还想说什么呢,导演已经看过来了,于是便闭上嘴,三两步走了过去。
从刚才导演的反应看,他应该是不希望自己请来武装侦探社的事情宣扬出去的,所以这次太宰治便没提过多,只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和一条寺修。
“我是太宰,她是我的同事与谢野。”
导演冲他们点点头,“我是石内。多余的客套话就不必再提了,这次请二位来就是为了调查所谓的‘鬼屋闹鬼’事件。”
所谓的……事件……
太宰治一听他的话,再联系之前他对剧组人员的警惕,一下就摸清了石内导演的想法。
“所以您是觉得,这件事其实是剧组里的人员在捣乱?”
石内导演面露惊讶,这事他连自己的助手都没透露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一照面就猜出来了,看来这武装侦探社还真有点本事。
“是这样没错。”
“原来如此。”太宰治点点头,“难怪我提议让你们今晚暂时撤出鬼屋,您却不答应呢。如果闹事的人就在剧组里的话,这么做非但抓不了他,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石内导演:“对。”
他又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太宰治详尽描述了一遍,并附上了自己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除了三楼走廊的油画外,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黑砖。
太宰治听完沉吟片刻,说:“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能直接去有问题的地方看看吗?您接着忙就行,不用管我们。”
石内导演:“好,只是别将你们的身份透露出来就行。”
太宰治当然清楚这一点,他看了一眼自己和一条寺修身上挂着的工作证,“嗯……道具小组实习生是吗?走吧,晶子,我们去检查待会儿拍摄要准备的道具。”
一条寺修没有回应,无言地跟了过去。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到了石内导演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才将那个黑砖拿出来。
奇怪的是,刚才还对这东西好奇得不行的石内导演,就好像忘了这事儿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东西拿走都没有半点反应。
太宰治知道其中有一条寺修做的手脚,便看着他说:“你也觉得这东西不对劲?”
他知道不对是因为这东西上覆着一层异能,被他的人间失格碰到后,原本没有一丝缝隙的黑砖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钥匙孔。
那一条寺修是知道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里面的东西有点可疑。”一条寺修说。
“咦?”刚刚拿出一根铁丝准备开锁的太宰治顿时停下了手,他也没问一条寺修是怎么知道的——大概与之前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有关——直接说:“里面是什么?”
一条寺修抿抿唇,“一种白色的粉末。”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猜……是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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