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时空, 被人念叨着的一条寺修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宰治抬头看向他,问了一句“感冒了吗”
“不可能。”一条寺修斩钉截铁地说,“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生过病。”他连胳膊断掉都能很快痊愈, 区区生病算什么
然而一条寺修忘了的是, 哪怕受重伤也能很快痊愈, 那是在他有异能力的情况下。如今, 他只是一个, 被手术刀轻轻划开一道小口子,都要消毒缠绷带的“普通人”尽管缠绷带只是太宰治的恶趣味发作, 实际上没那个必要。
当晚,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大白天还声称自己从不生病的一条寺修, 半夜里就感冒发起了高烧。
起因是,他电视看得入迷,洗完澡后忘了吹头发, 而他又没有关窗, 湿漉漉的脑袋对着夜风吹了大半个小时。
睡前他就有些不舒服,但他从来没有生病过, 就没意识到“生病”这个问题, 只以为自己是困了。支撑了一会儿,实在难抵困意,他就关了电视去睡觉。结果睡着睡着,身上就发起了热。
他这高烧来势汹汹,好像要将他从出生到现在, 二十二年的病痛一并发作出来一样。
从没体会过这种虚弱状态的一条寺修十分不适应。
他躺在床上, 嗓子干涸得好像要冒烟。他想给自己倒杯水, 可他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 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没有异能力的他, 居然会这么弱吗
事实上,如果没有异能力的话,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他是早产儿,再加上出生的时候又遇上了难产,刚刚出生的时候哭声都没幼猫的叫声大。那会儿将他接生下来的医生和护士,基本没人认为他能顺利活下来。
这么些年过去,他的身体在异能力的影响下越养越好,甚至能不借助任何外力,将几百斤的狮子老虎抡起来甩。可没想到的是,一旦失去了异能力,他生起病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暴露了原本的身体底子问题。
按理说,这些年他的锻炼量不少,饮食也健康,身体应该挺不错的啊,怎么一个病就闹得他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一条寺修想不明白,再加上脑袋又晕又疼,于是干脆将所有想法丢到一边,不去管了。
肌肉酸痛浑身乏力,脑袋烫得不行,身上却是一阵阵发冷。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藏进被窝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样好像确实缓解了些身上的不适。
这一晚他睡得尤其不安稳,中途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就是察觉到自己生病发烧的时候,不过他醒来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次则是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滚烫的脸上,他觉得很舒服,无意识地凑了过去,还蹭了两下。再之后的事情,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凌晨两点,港黑大楼首领办公室还亮着灯。
自太宰治坐上首领之位起,通宵办公这样的事情就很常见了。四年间,他基本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天晚上,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在办公室里工作,内容与意大利黑手党有关。
虽然他和白兰进行了一次愉快的合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利益捆绑在一起的盟友关系了。
他和白兰只是进行了一次交易,他给白兰对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白兰则配合他完成计划的一环。
交易的同时,他们对彼此的防备也很深。因为他们知道,对方随时都有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的可能。
所以交易结束后,白兰早早地离开太宰治的势力范围,除了不想和一条寺修正面对上外,最主要的,还是担心这个合作伙伴猝不及防给他一刀。或者趁他还在横滨的时候,偷偷绕到他的大后方,一把火烧了他在意大利的后花园。
当然,白兰敢孤身一人到港口黑手党来,肯定不会没有准备。拥有平行时空的记忆,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和优势。他在来到横滨之前,就通过平行时空搜罗了下港口黑手党的相关资料,整理成册,交给了最方便进行潜入工作的雾之守护者狼毒。要是港口黑手党敢动手,下一秒他们的各种情报就会被递交到政府案头上。
他们都知道对方有后手,彼此牵制之下,这次的交易算是圆满完成,也没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不过,这就不妨碍事后他们偷偷给对方找麻烦了。
就比如太宰治,他如今就在联系白兰的死对头,彭格列。
要说他为什么非要给隔了半个地球的白兰找茬添堵呢并不是因为他太闲,而是因为,白兰将要实行的计划,绝对会影响到太宰治的布局。所以,他是绝对不能让这家伙成功的。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太宰治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的二十四小时贴身秘书,银,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给他端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
太宰治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吩咐了几句。
银抱着文件躬身退下,去安排他交代的事情了。
首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太宰治单手支着脑袋,闭眼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条寺修的脸。
他在干什么呢
这个时间,毫无疑问应该睡着了吧
这样的想法升起后,他将不急着处理的工作暂且放在了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耳机。
戴上后,他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的,粗重短促的呼吸声,以及时不时的一两声咳嗽。
这是
生病了
他觉得有些神奇。
明明某个家伙白天还不以为意地说自己“从来没有生过病”呢,哪想到晚上就来了这么一出,惨遭打脸。
他摘下耳机,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阖眼坐了一会儿。
这之后,寂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首领办公室里,忽地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多时,太宰治就在属下的护送下,来到了一条寺修如今的住处。
虽然没有钥匙,但他那一手开锁的绝活,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了门口却进不了屋的尴尬中的。
屋里黑黢黢的一片,属下准备开灯,却被太宰治阻止了。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一路顺顺当当地来到了一条寺修的房间里。
床上的被子裹成一团,只露了两撮头发出来。
太宰治走到床边,将罩在对方脑袋上的被子掀开一个角,摘下手套,伸手探了下他的体温。
不出所料,掌下的温度滚烫滚烫的,让他怀疑现在磕个鸡蛋在上面都能煎熟了。
太宰治正准备叫外面等候的医生进来,手心下那人的脑袋却突然动了下,在他的手即将撤开的时候凑了过来,还顺势蹭了蹭。
“”
太宰治莫名想起了一条寺修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那天,他躲避子弹、击杀敌人时的身姿和气势。犹如大草原上正在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力量强悍,速度敏捷,野性十足,行动间舒展开的身体线条流畅又优美,十分赏心悦目。
可那样一个人,夜里生了病,竟然跟只粘人的小奶猫似的,扒着他的手不放,还乖巧地挨过来轻轻地蹭他。
唉,真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不想叫医生进来了。
就这样病着,一直粘着他撒娇不好吗
他的手顺势向下,指尖顺着对方的脸一路来到了绑着绷带的脖子上。不同于皮肤的触感,绷带摸起来是粗糙的,同样也是太宰治最为熟悉的。
绷带缠绕在对方的脖子上,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项圈。
太宰治的手指在绷带上磨蹭了好一会儿,露在外面的右眼透不出一丝光亮,晦暗深邃得好似一轮漩涡,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
美而脆弱的东西,往往很容易激起一部分人的保护欲,但同样也会勾起一些人的破坏欲。
不知不觉间,太宰治的手就握住了一条寺修的脖子。
对方此刻因为高烧而处于意识不清的昏睡当中,就算他现在动了手,对方能够清醒过来进行反抗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的手贴在一条寺修的脖子上,渐渐地收紧。他还一边增加力道,一边观察着一条寺修的状况。
心里隐隐有种的期望,他其实是希望对方突然察觉到危险而醒过来的。
「在你开枪之前,我就能拧断你的胳膊。」
不,他不需要你拧断他的胳膊,你只需要拧断他的脖子就行了。
他很累。
他想要休息。
可他现在却不能休息,所以才会生出一种隐蔽的渴望,希望这只漂亮的大猫替他结束一切。然后他会用自己的死,为这只猫套上项圈,将对方束缚在这个时空,替他来守护这个世界。
尽管那样
对这只同样孤单的大猫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看着对方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毛,太宰治不断收紧的手蓦地顿住了。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呓语“太宰”
“”
太宰治松开手,眼中的阴翳顿时消匿无踪。
他有些郁闷地戳了戳对方柔软的脸蛋,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撒娇什么的,真是犯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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