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森鸥外的允许,泷川青弦提前下班,太宰治提议一起去饭店吃饭,被他回绝了。
“为什么啊?这家的蟹肉饭很好吃的,你该不会怕我吃霸王餐吧?”
“……”
太宰治跟在他身侧,回忆这几天来少年的三餐,好像不是在公共食堂就是家里吃好出来,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脸上随即堆起戏谑的笑意。
“诶——不会吧,竟然是这样吗?”
泷川青弦任由他散发恶意,有些疲惫地抓了一把略显凌乱的头发,猩红的眼里氤氲着淡淡雾气。
有点困了。
“明明是港黑组长级别的成员,竟然穷酸到这种地步吗?”
“是啊……”白发少年一脸无欲无求地目视前方,已经进入无我状态。
“呜哇——港黑不会连手里的人都养不起吧?还是说青弦欠了债没还?啧啧啧,年纪轻轻就欠了一屁股债,只能像狗一样给别人打工了啊。”
“好可怜啊青弦。”
太宰治恶劣地嬉笑着,泷川青弦十分配合地皱着眉心看向他,一副受尽摧残的小白花模样,“就是啊,我都这么惨了,还要受到太宰的冷言冷语,这是何等人间疾苦。”
“演技差评!青弦超级不适合这种表情,超做作!”
泷川青弦伸出左手拇指与食指摸着下巴,眼里带着疑惑看过来,“是吗?怎么做才会自然点?”
“没有演技这个东西怎么学都掌握不到精髓的,放弃吧。”
“真可惜——”
二人恰巧到达公寓楼,太宰治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继续跟着泷川青弦上了最顶楼,电梯里,他还一脸好奇地发问,“呐呐,听说顶楼只有青弦一个人住,是特意安排的吗?”
后者揣着袖子,“太宰你钥匙又丢了?要不要我帮你开门?”像上次那样保证你的门再也合不上。
“是这样的,早上我试着自己下厨做料理,不小心把厨房炸了,整个屋子都被烧得黑漆漆的——”太宰治语气颇为欢快,好像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体验了一把差点被浓烟呛到窒息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还是溺亡要温柔一些。”
“太宰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简直跟蟑螂一样生命顽强呢。”
“啊啦啦,青弦怎么这么会说话——”瞧这嘴甜的。
“多谢夸奖?”
电梯到达顶楼,泷川青弦没有驱赶身后的太宰治,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按下电灯开关,映入眼帘的是几乎空荡荡的一室一厅的公寓。
除了一些生活必备的电器和家具,看不见其他东西的存在,空出来的空间很多,装修风格也极为冷硬,脚踏进去会有回声的那种空旷,连地板干净的能当镜子使。
“青弦的公寓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聊呢,连沙发都没有。”
泷川青弦将羽织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脱了木屐走进去,打开冰箱门偏头看向太宰治,“我这只有速冻食物,不想吃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太宰治低头踢掉皮鞋,学着他只着棉袜踩在冰凉的地板,走过去一看,“没有蟹肉盖浇饭吗?”
“嗯。”
“好吧,那我吃这个咖喱猪排饭。”
“这个要225円——”
太宰治蓦地抬头,鸢色的眸子夸张地张大,“诶?青弦你连吃个速食便当都要收钱吗?”
“我乐意。”泷川青弦眯眼笑了一下,“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哦。”
“同理——”
“真的是抠门到让人一言难尽啊……全世界估计就青弦独一份了。”太宰治连连咂舌,眼神带着丝讽意。
泷川青弦把便当放进微波炉加热,一面动作一面说着,“等你正式成为港黑的狗受到社会的‘毒打’之后,会明白的。”
“哦?像你一样的狗吗?那也太无趣了吧,还不如愉快地拥抱死亡呢。”
太宰治身体倚在冰箱上,因为两个人都没穿鞋,他现在比泷川青弦高出更多,足有半个头长度。
黑发少年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看着面前的人,鸢色的瞳眸被额发的投影盖住,晦暗不明的光若隐若现。
“说的也是呢。”白发少年忽地绽出一抹笑意,嘴角的弧度稍纵即逝,“之前我对你的提议仍然有效哦,随时可以找我办理事后手续。”
指的是灵魂超度的事啊——
太宰治瘪瘪嘴,“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推销自己啊,除了我还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呢,毕竟太宰是特殊的嘛。”
“特殊?这话说得很让人容易产生误会哦。”
“唔?误会什么?”
“误会青弦其实喜欢我啊,一直默默保护我,连我死后的事务都提前想好了,一个劲地向我推荐,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当真了呢。”
太宰治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番话,一脸“我帅我有罪”的表情。
泷川青弦歪了歪脑袋,呆毛跟着一晃,“诶——这就是‘喜欢’了吗?”
虽然他会说些“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之类的话,但说实话,他依然没有彻底明白‘喜欢’的含义,‘喜欢’这种情绪到底是怎样的?‘讨厌’是怎样的?
‘爱’又是什么模样呢?
太宰治无言地看着表情堪称懵懂的少年,无机质的瞳眸带着冰冷的审视,随后,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青弦这样的人聊感情类的话题果然是错误的选择,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青弦为什么不生气?你看上去不像是气量很大的人——”
“我为什么要生气?”
“青弦在这方面真是冷漠啊,不仅是对别人,还有你自己,是觉得没有东西值得倾注感情吗?这样活着也太累了吧。”用虚假的感情欺骗自己,欺骗他人像个旁观者一样生活,活着宛如行尸走肉。
当然,太宰治并不是站在至高点俯瞰他,而是作为一个与其有相似之处的同类,用他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剖析这个人,这个或许能让他看见至美惨烈的存在。
如果说是排斥感情,不想接受不愿理解,也可以换一个方向,他是害怕触及感情,也不懂得宣泄感情,用躯壳作为掩护,把自己锁在里面,通过两个眼珠窥探这个可怕而扭曲的世界。
所以才会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悲伤情绪,原来是在“求救”吗?
他正伸出手希望有人能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啊——
“叮——”
“哦,便当热好了。”泷川青弦将两份一起加热的便当取出,放在桌子上后搓了搓手指。
有点烫——
“225円先赊着也可以,我帮你记上。”他拆着便当包装,垂着眼睫头也没抬。
“区区225円都要斤斤计较,小气鬼。”
泷川青弦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头,看着配套的一次性竹筷不着痕迹地顿了顿,神色有些失望,“下次不买这个牌子的便当了。”
自己搬来椅子坐在对面的太宰治掰开竹筷投去疑惑的目光,对方的左手以一种怪异的手法攥着竹筷,夹食物的动作略显笨拙,正在和一块土豆较着劲。
“原来青弦不太会用筷子啊——”所以总是用勺子吃,而且总是吃米饭。
太宰治右手手指灵活地控制着两根竹筷,甚至伸近了给他表演一番,“很简单的,这么大的人竟然连筷子都用不利索,会被嘲笑的哦。”
泷川青弦依旧用着别扭的手法慢吞吞吃着,撩起来一小堆米饭后习惯性地轻轻吹气,差不多凉了才会张嘴含进去。
他从小都是一个人吃饭,泷川先生说是希望让他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人,每天独自面对一张餐桌,独自对着一把冰冷的刀,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切价值观都是由这个年幼的孩子通过所见所闻勾勒出来的——
母亲的冷漠恶意,继父的强权政策,光怪陆离的鬼怪妖精,这就是少年眼中最初的世界。
从此他学会了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和别人接触,不抱有期待,我行我素,有一些散漫,薛定谔的礼数,即使用的是错误的方法,他也坚决不改。
吃完晚饭,泷川青弦向太宰下了逐客令。
后者可怜兮兮地抱紧自己,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死扒着门框不肯走。
“那客厅可以借给你睡。”泷川青弦略一思忖,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后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他顶着一头湿发从水汽未散的浴室出来时,太宰治正趴在他床上玩手机。
“下去。”他说。
太宰治将手机放下,用那只尚且圆润的鸢色眼眸看着他,脸颊蹭了蹭柔软的床垫,“我睡觉很老实的,今天借我挤一挤嘛~青(↗)弦(↘↗)~”
泷川青弦已经取下眼罩,一双眼尾微挑的眸子直直盯着对方,精致的五官完全展现出来,随意系着的白色浴衣领口微敞。
“不要,我没有和别人睡的习惯。”
“可是青弦这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让我打地铺啊,就这么睡地上会生病的。”
“生病而已,又不会死——”泷川青弦懒得和他打太极,揪起身体纤瘦的少年自己躺下去。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太宰治用怨怼的眼神盯着背对他蜷缩在床上的人,注意到对方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缓,“嗯?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白发少年头发还未干,没一会儿便浸湿了枕头,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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