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开始就有在想,这股神奇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黑影。
足以吞噬鬼怪的黑影。
缘一之前和之后一直在想这回事。
当他看见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行走的金冠女神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理解了一些。
这些力量,都属于金冠女神。对方的身影似乎从未离去。
那么……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身于自己的意识之中的呢?
想不起来。
获得的记忆里面,还不包括这个。
缘一踏出那堵破碎的墙的时候,他脑中传来了似乎是悲叹又似乎是喜悦的声音。
随后混杂在一起,化作了无法被描述的大笑。
一阵悠扬的歌声化作实质存在的东西,不知吟唱着什么神明的歌曲,像是飞鸟一样飞往四面八方。
「祂回来了。」
「世界上的人们在惊觉。」
「群星归位之时已至。」
「过去的记忆正在以恐怖的方式复苏。」
***
群星闪耀。
黑死牟总是能够看到那一片又一片的星星,以及一轮又一轮的月亮。
在不知道黑夜里面潜藏着什么的人们,总是欢喜地度过这片良夜。
知晓这片黑夜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生物的人们,在绝望的同时享受那为数不多的欢愉。
因为他们一旦喜乐,就能以喜乐蒂方式死去。
如果他们一旦恐慌,那么恐怖的月光潮汐将混着远古的奇诡杀死他们。
黑死牟,这名鬼武士独自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远离人类村庄的荒芜的大地之上,还有一些焦黑的痕迹。在这不就之前,雷霆落下,毁灭了大堆的下劣和污秽。
黑死牟在月亮下喘了一口气。
他走了很久,最终在一棵大柳树旁停了下来。
这是一片位于山村之中的荒地。
这是一棵位于荒原之中的巨大柳树。
它那么老,好似生命已经历了万古的黑夜。
黑死牟从腰间拔出那把用自己的血肉所锻造的□□,一刀就将那棵柳树劈断。
随后,便是将其连根拔起。
柳树之下有着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里头埋着一个方方正正却粗糙的棺木。
(还在这里。)
黑死牟想。
他犹豫着,但最终还是撬开了这属于记忆中的某个人的棺材。
在木棺被掀起的那一刻,那些因为尘封已久的骨头与衣物在与外面的空气接触,化为了一阵粉末。
这下,棺材就只剩下棺材了。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剩下。
黑死牟凝视着那已经变得空无一物的棺材,心情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将近四百年前,他拖着那具被他腰斩的,胞弟的尸体来到了这里,将其就地掩埋了。
尘归尘,土归土。
大人们总是这么说。
可是为什么只有你能够一直不停地复活呢?
黑死牟曾经听过借骨还魂这种事情。但这种事情能够发生的前提条件是,主事人必须握有想要复活的那个人的骨灰才行。
……但是这副棺木并无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而且,除了他(还有那位大人)外,没有人知道继国缘一的尸体埋在这里。
好奇怪。
所以……你为什么能够一遍又一遍地复活呢?
告诉我吧……
缘一。
***
恃强凌弱之人,遇见弱者就会欺辱他们,遇到强者就会万般胆怯。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会有鬼去保护人类!
他——安佑拼命地跑着。他在逃窜,为了从那只鬼的手中逃走。
鬼不都是为了吃人而互相争抢,有时也会达成同盟的生物吗?
安佑的脚步不停。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被那只鬼的力量(血鬼术)所杀死。
抱着捡漏的一颗心而跑到后屋想要去捡别的鬼留下来的几具尸体吃吃的安佑,刚刚走到那里,就遭遇了大危机。
那些先遣部队通通被杀,他们的尸体化为粉末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安佑想着,这里也有强大的猎鬼人吗?
可当他睁大了眼睛看去看时候,却看见一只身形瘦弱的鬼。
鬼。
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就是一只鬼。
……
所以一只鬼为什么会去帮助人类呢?更何况周边还有猎鬼人!他们难道是一伙的吗?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位大人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掉他呢?
太奇怪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安佑在心中呼喊着那位大人,希望对方对自己视野里所见的给予关注。
比起邀功之类的,他更害怕的是“有鬼协助人类”这一件事情。
如果这种事情频发,那么像他们这种弱小的鬼岂不是会掉进由人和鬼共筑的陷阱之中?
无惨大人。
无惨大人?!
安佑拼命呼喊着。
呼喊的同时他也不忘记逃跑。
前面的那些鬼通通都死掉了。
那只红发的鬼拥有很强大的力量,相必那位大人一定给了对方很多血……
可是,为什么啊!
安佑都快同手同脚了。他跑出几余里,然后碰上了相对于普通鬼而言的“强者”。
位列于十二鬼月之中的下弦之三——樱子。这次的袭击就是由她所指挥的。
樱子是额角上张友两个尖尖的角、脸上有三条斑纹的女孩子模样的鬼。面对逃窜的安佑,她一把抓住了安佑的脖子。
安佑颤颤巍巍地将前方所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当安佑想着要知晓这件事情的始末的时候,樱子则抱着邀功的心情。
当年,女鬼珠世逃离了那位大人的掌控,这让鬼之王异常的愤怒。假使把一只同样背叛了他的鬼带到他面前的话,鬼之王一定会将其折磨致死,然后……分给我(樱子)更多的血。
樱子舔了舔嘴唇,拎起安佑往回跑。
但是在经过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她的身体,被切成了碎片。
***
缘一用尖锐的指甲在手臂上扒拉了两下,一串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臂流下来,最终落在地面上。与泥土所接触的鲜血像是火星见了洒着油的柴木,爆裂开来,燃起了一阵火。
火之墙。
“没有鬼能从这里过来了……”缘一对着缩成一团的隐部队说,“我……先去……那边。”
……
后藤现在脑袋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
等等啊,这个孩子是鬼吗?可是他记得自己有在鬼杀队本部见过对方才对,可是这孩子怎么会是鬼呢?
想不明白的后藤因此停止了思考。
缘一踏上铺满了衣物的土地。
就在刚才,这些衣服里面都还有人。有很多人,很多鬼,很多想要吃人的鬼。
想要……保护别人。
被“悲愤”这一情绪所填满的内心,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何为“满足”。而这份满足,则是愤怒。这份愤怒,成为了驱动他前进的原动力。
好像,如果他的敌人还未从这世界上消失的话,那么他的肉-体就会被这股愤怒而驱动,一刻不停地战斗下去。
另一旁。
剑士组进入了片刻的歇息。
当富冈义勇的最后一击——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一斩」斩下了最后一只鬼的脑袋之时,三个人都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刚才,有鬼离开了。他们肯定没有逃走,而是在四周埋藏着。
得赶紧把他们找出来杀掉,或是把他们困在这里……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对于鬼来说,太阳就是他们的死敌。
富冈义勇对二人说:“这是你们不可多得的经验,足以抵得上分别杀死十几只鬼。”身为柱,他自认为有教导阶级比自己低的人的义务,“希望你们能将这份经验化为行动的经验。”
“走吧,还有鬼没有击杀。”
小芭内点了点头。
不过是第一趟任务,他就感到了吃力。反观富冈义勇和炼狱杏寿郎二人,还是精神满满的样子。
自己还是太不足了……
不过好在上面这次有安排他和杏寿郎一起出战,估计想的就是让前辈提携后辈的事情吧。
两只异瞳有些酸涩,他不由地眨了会儿眼睛。小白蛇也很累,不再吐声,只是埋在小芭内的脖子边上休息。
提醒他的主人注意身边的安全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啊……缘一!你怎么从外面出来了?”杏寿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马上就能跟着富冈义勇一起出去狩猎其余的鬼了。
但是他却看见缘一朝着他们走来。
身上沾满了血。
“受伤了吗?”小芭内走过去,蹲下身,摸到了一手的血。
这些都不是他的血。
“有鬼打破墙壁进来了,所以我……”他小声地说。
富冈义勇感到很迷惑。
“你在说什么?其他人呢?”
“藏在房子里。”缘一说,“他们没有事。”
只是,大概,有些害怕自己吧。
缘一想。
富冈义勇感到了更加的迷惑。
他并没有听到惨叫声,也没有一些嚣张的鬼跑出来嘲讽他们。显然,大家还是安全的。但是这个本应该和隐部队藏在一起的弟弟,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其余鬼的血滴答滴答地从缘一的头发上落下。
他头发上是血,脸颊上也是血,身上任何一处都是血。
饥饿的黑影撕裂了那群鬼,却将血液留在他的脸上。
富冈义勇看起来想问什么。
但在他问之前,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
被那初升的太阳所照射到的缘一,开始着火。
他身上那些其余鬼怪的血液,被太阳灼烧成大片的火焰。
血液烧完了。
他又是原来那个干净的他了。
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是猩红的竖瞳。
富冈义勇说:“你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你,是鬼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就要遵循队律将对方杀死了。
“等一下!”小芭内从地上猛地站起来的时候,手臂抽筋了。因为长时间的握刀而没有舒展肌肉,导致他的手臂酸麻胀疼,无法动弹。
小芭内紧紧地皱着眉头,“请不要把缘一当做是恶鬼!他是受到主公大人肯定的!”
水柱,富冈义勇表示:“我从未听说过这回事。”
“大概是因为两年前你还不是柱的原因吧……嗯!因为这件事情两年之前被拿到柱合会议上说了!”炼狱杏寿郎肯定了这件事情的存在,“我的父亲,炎柱炼狱槙寿郎参加了那一次的柱合会议!”
富冈义勇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个有着鲜艳的发色的年轻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原来他和现任炎柱是父子关系。
富冈义勇产生了迟疑。
这时,阻止矛盾激化的,是飞的差点要累死了但还是把消息传递回来了的鎹鸦。
左文字大声地嘎嘎了两句。
“把紫藤夫妇!带回去!把紫藤夫妇的尸体!一并带回去!”
缘一伸出手,阻止了鎹鸦继续的喳喳。
他说:“紫藤红花夜……还活着。”
他还活着呢。
因为那个护身符。
因为那个印着梅花的布袋和粗糙的笛子。
……
无惨大人!
无惨大人!
无惨大人!
鬼舞辻无惨听到了那无比强烈的呼唤之声。虽然说很不想理会这群没用的东西们的声音,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同。
一只名为安佑的鬼,向他诉说着某个“特异点”。
一只红发红眼的鬼,在帮助人类。
是谁?
是谁违背了鬼的准则,在帮助人类?
鬼舞辻无惨读取了安佑的记忆。
只一瞬间,他的整个灵魂都震荡了起来。
他看见漫天飞舞的血花,看见一只又一只的鬼被撕裂,化为一阵粉末。
他看见当初杀死了半天狗的那道黑影再次出现,犹如恶鬼般吞噬着周围属于“鬼”的生命。
他看见他命中注定的,也是那被称作“宿命之敌”的家伙的脸。
年幼。
和当时如出一辙。
安佑的眼睛聚焦在那张孩子的脸上。
突然之间的,那原本看向某个方向的眼睛,转向了安佑(鬼舞辻无惨)。
对方张了张嘴。
一片混乱的声音涌入鬼舞辻无惨的脑袋之内。
他听见天在咆哮,大地在震动,月亮在尖叫,潮汐在哭喊。
“来找我啊。”
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挑衅一般,对着安佑眼珠背后的无惨如此说道。
当阔别已久的敌人发出挑战的信号的时候,你的心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鬼舞辻无惨捏碎了这段属于安佑的记忆。
反正,安佑已经死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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