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一家在参加完奇物拍卖会后还要参加一个相对私人的宴会,本就只是借保镖名义完成委托的樱井川花在离开拍卖会场时就和浅野一家告别。
拍卖会结束时是晚上十点,樱井川花提着自己在拍卖会拍下来的东西,也不急着回家,慢悠悠的朝墓园方向散步过去。
横滨夏夜的风有着湿润的温柔,带着点还没散去的热气从路上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轻巧的小跑而过,躲进繁茂树叶中捂嘴发笑。
也躲在树叶丛里的女孩被这突来的一阵风惊扰,圆润的眼瞳吓得瞬间紧缩成一条竖线,她生怕树叶沙沙声引起街上黑发蓝眼少女的注意,曲在树枝上的脚向后一缩。
光裸的肌肤落回粗糙树皮。
细微的声音被人捕捉,樱井川花脚步不停,表情也还是维持着那副平静的模样,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直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她一人立在路灯下。
她抬头,目光毫不犹豫的朝身后某一点方向看去。
什么也没发生,树还是安静的立在原处,风声也不再作响,只有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唤着证明此时时间仍然寂静中流动。
路灯下的人像是和沉默的空气较起了劲,仿佛不等到一个结果她是绝不会再继续前往她的目的地。
樱井川花在心里数着数,数到第302秒时,那颗被她盯着的树终于怕了似的发出簌簌的声响,茂密的绿叶间小心的探出一个脑袋。
混血少女眼睛不眨的紧张注视着路灯下的人,那颗雾蓝的眼珠里瞳孔圆滴滴睁着,乱七八糟的黑发上还卡着两片树叶。
精致眉眼里的高傲清冷一点没剩,躲在树叶里的少女反而像是因为流浪变得脏兮兮的布偶猫。
那乱到打结的头发就更像了。
樱井川花朝脏兮兮的小家伙招手,等小家伙冷着一张脸试探的弓腰走到她身边后,她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先带你回去洗个澡好了。”樱井川花开始查附近哪里有宠物店,这个头发打结打得让樱井川花对人类使用的梳子失去信心,“然后给你剪个短头发。”
在她身边嗅来嗅去的少女仰头看,灯光和人一起点亮了少女雾蓝的眼瞳。
“不过还是先有个名字比较好吧?”少女听见黑发蓝眼的人无奈又有点喜悦的声音,“你觉得‘白’这个名字怎么样?”
“白纸一样,崭新的生活。”黑发蓝眼的人将干净的手落在她粘着尘土和血块的头发上,脸上的表情是她自出生就没有见过的柔和色彩。
她嘶哑着嗓音,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那人亮起的眼眸下,艰难又茫然的重复着那个音节。
“……白?”
她看见那人的眼睛和嘴角一起弯起。
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G0149拥有了人类的名字。
而,夏季,也开始了。
*
樱井川花安顿好小龙后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她拿着帕子收拾全是水的洗漱台,想起刚刚给小龙洗澡时小龙疯狂挣扎甩得到处都是水的样子,怀疑那群脑子不对的科学家们是不是在小龙身上还加了什么其他种族的基因。
讨厌洗澡讨厌成这样,这不是龙是猫吧?
今天一天接连被两位雌性生物折腾的樱井川花坐到办公椅上时恨不得摊在软乎乎的椅子上,她实在是坐不直了,干脆把键盘抱到怀里,仗着自己韧带好,用了一个极其别扭的躺姿边看电脑屏幕边打字。
就在樱井川花打完最后一个字,兴高采烈的准备将工作报告发给国木田的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亮屏,跳出了来电提醒。
樱井川花点击发送的手一顿,往手机屏幕一看,来电的正好是国木田。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钟,正好是凌晨两点半。
樱井川花:有种接了电话就会加班的不祥预感。
她抖着手接起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国木田明显是强压着火气和疲惫的声音。
“花。你知道太宰治在哪里吗?”
樱井川花唰的坐直了身体,“我现在马上查监控,他今天的活动范围是哪里?你最后见到他的地点在什么方位?发生什么了?”她马不停蹄的打开内网调出监控画面。
“活动范围是东港口到商业街,最后见到他的地点是商业街的北门。”国木田揉着眉心,十八岁的人因这个疲惫又烦躁的动作显出几分远超年龄的沧桑感。
“北门?”樱井川花输入地标,电脑屏幕上遍布商业街北门所有监控的录像,“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商业街?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晚上八时二十四分零六秒进入商业街南入口的第一个监控器范围,”耳机听筒那边响起了打火机盖不断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发现他不见的时候我没看表,晚上大概九时十四分是我在找了他一圈后的时间。”
樱井川花知道有意外情况的发生对国木田这个计划精确到秒的人来说是有多焦躁的事情,她手上更快,把监控时间调至八点二十四分零六秒。
而屏幕左上角,那个弄得国木田焦头烂额的人,笑得一派纯良正在冲着她挥手。
樱井川花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快进视频,视线跟着太宰治的身影不停的切换监控视频,最后的记录是太宰治对着监控头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几步混入人群,失去踪迹。
樱井川花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国木田,你先回家,剩下我已经有线索,我马上就出发。”怕对方执意要跟她一起,樱井川花又继续说道,“我已经把今天的任务报告发给你了,你今晚要是还有时间和经历就帮我批一下?”
国木田听见她已经有了头绪顿时送了口气,被自责和疲惫掏空了精力的青年把新人交给了可靠的同伴,“你找到他了和我说一声。”
樱井川花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温声道:“知道了,”她穿上运动裤,在吊带的睡衣外套了件运动外套,趿拉着运动鞋抄起保温杯还有药箱里的感冒药就往门口跑,“找到了第一时间给你发消息。”
她挂掉电话,又一路躲着监控,朝要去的目的地跑着。
樱井川花在河边捡到躺在岸边浑身湿透的太宰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额头跑出薄汗的少女精疲力尽的往他身边一坐,一言不发的把手上拿着的感冒药和保温杯往躺在草地上的人面前一递。
太宰治虚着看了一眼毫无形象的少女,接过药和杯子,懒洋洋的随手一放,压根没有动它们的意思。
樱井川花今天也是真的累了,为了给白喂点吃的她今天的失血量可以直接送一个成年人去三川途一日游,哪怕她治愈能力再好,也经不住小龙像渴了几天的人喝水一样的喝她的血。现在找到了太宰治,她骤然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在给国木田发了消息后,连手机也不收,浑身抽干了力气似的滩在草地里。
太宰治和她还隔了有一点点的距离,他看不用看光是听少女鼻间的呼吸声他就能知道少女是有多么疲劳了,作为少女深夜奔波在外的罪魁祸首,太宰治不仅没有感到愧疚甚至还笑了笑。
心知少女能推断他的位置,太宰治没问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当然,他还有其他的问题想问。
“不问我为什么从商业街那边跳河?”太宰治没歪头看着身旁的人,只向天上的月亮看去。
樱井川花闭着眼睛:“总不可能是来晒月亮的。”
太宰治被樱井川花不轻不重的说了一下,也不在意,“横滨的夜晚还漂亮吗?”他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漂亮吗?
这个“还”是什么意思?
樱井川花睁开眼睛歪头看向太宰治没说话。
太宰治也不解释,他看樱井川花没有说话的意思,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国木田是不是很生气。”沉默了半晌,太宰治开口。
樱井川花就没把眼神从太宰治身上移开过,“还好,没生你的气,主要是气他自己没有看好你。”
太宰治眼睛弯了弯:“这是新人优待?”
樱井川花:“算是吧。”
太宰治:“是你没有告诉他我是主动‘失踪’吧?”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少女那双雾蓝的眼睛,夜色深重,雾蓝在稀薄的月光下幽潭一般。
潭水里游着一个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太宰治往潭水深处探去,“为什么要自己过来?”
“还是说,樱井你就是这种付出着不必要的关心然后满足于自我感动的英雄幻想的人?”
“不管是帮我消除犯罪记录,还是救路边那条被虐待的狗,这是以善心标榜自己和他人的不同吗?”
“还有这些东西。”太宰治坐起来,把药和保温杯放回少女的手边,“我可不是那只狗,我不需要这些,收起你那些多得泛滥的好意吧。”
他说话时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将鸢色的眸光切的破碎,樱井川花想起今天拍下的宝石,如果那颗宝石碎开,碎片也该像这样的锋利。
她沉默的站起身,拿上保温杯和药平静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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