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带着林冉赶到时,全公司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林冉纷纷转过身来问好。
其中一名小女生直接凑上前来,亲切地挽住林冉的胳膊:“傅总太慢了,这么晚才把你接过来。”
说着,她抬头看向傅修:“你起码耽误了我多看林冉姐二十分钟,待会自罚一杯哦。”
傅修笑了笑:“好。”
一席人入座,气氛极度和谐。
趁着高兴,还喝了点酒。
醉意上来,人就容易说一些平时不怎么说得出口的话。
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傅修和林冉在不停地往公司里砸钱。
即便是入不敷出,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感谢傅总和林冉姐的栽培。”
“感谢你们从没放弃过我们。”
“这次是个好的开端,我们公司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群年轻的员工,轮流站起来提酒。
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谢意。
一场庆祝,到后面难免有点煽情。
傅修笑着回应:“能和你们共事我很开心,希望我们的梦想都能成真。”
林冉看了他一眼,默默点点头。
仰头喝下一杯酒,酒入胃一片灼热。连带着她的心都热了起来。
这些年,她省吃俭用薅羊毛,也就是为了梦想这两个字了。
哪怕别人都喊她林慈善家,她也从未后悔过。
曾经她的梦想止步与金钱和现实面前。
现在能见证这么多人在实现理想的路上前进,她确实很开心。
—
聚会散场时刚过九点。
林冉喝了点酒,头有点晕,心情不错。
下了车也带着笑意,甚至还哼唱了两句。
是她最近比较喜欢的Be reborn乐队的一首歌——《自由》。
但好心情没维持太久。
她所有的笑意,都在她刷脸进门的那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一楼客厅亮着灯。
环绕式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人。
他长腿随意交叠,姿态慵懒。
身上的白衬衫解开几颗扣子,前襟松弛。多出那一丝凌乱感,却挡不住那股矜贵优雅的劲儿。
此刻循声望过来,眸色浅棕,神色淡淡。
没有一句话,却生生让林冉冒出了一身冷汗。
林冉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才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你回来了呀。”
柏程渊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好好上课?”
“在家等我?”
“……”
林姓神棍,在线翻车。
她转了转眼睛,深吸一口气,笑道:“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嘛。”
柏程渊没做声,视线在她脸上来回逡巡。
妆容精致,眼尾上挑,嘴唇嫣红。
短上衣,半身裙。
一头长卷发随意搭在肩头,嚣张又明艳。
像一朵暗夜蔷薇。
林冉察觉到他的目光,故意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啊对,这个,我穿起来是不是很怪?”
她故作娇羞地挠了挠头发:“我闺蜜啦,忽然叫我去帮她拍一组画报,是她把我打扮成这样的。”
太tm机智了!
这种反应能力,她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是吗?”
柏程渊语气很淡,却透露着一股寒意。
“是呀!”
林冉笑吟吟地看着他,身侧的两只手已经不自觉握起了拳。
柏程渊没再说话。
他一手搭在靠背上,就这样侧过身来打量她,颇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暴.露在这种视线下,和被凌迟没什么区别。
林冉心里越来越虚,距离没出息地跪下认错了只差了零点零五秒。
正当她要开口解释时,保姆端着汤药路过。
这一刻,林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进了屋,朝保姆跑过去。
“我的药是吧?差点忘喝了。”
林冉接过那一大碗中药,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拉着保姆讨论:“今天的感觉没有昨天苦啊?是加了糖还是少放了药,又或者是,因为程渊哥哥提前回来了呢?”
保姆一脸懵逼:“这个,我不清楚啊。”
“你怎么能不清楚呢?”林冉冲她眨眨眼:“这味药的名字是什么?是爱!”
“……”
柏程渊回过头,问:“你给她喝的是什么?”
他直接越过林冉,选择问了保姆。
保姆如实道:“是补药,周曼夫人派人送来的。早晚各一次,说是……有助于受孕。”
“……”
“喝了多久了。”
“一周多了。”
柏程渊蹙了蹙眉:“好,知道了。”
保姆垂着头匆匆离开。
林冉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再看自己,堪堪松了口气。
她挪动着步子,决定先逃上楼把这身衣服换了。
刚准备迈一个台阶,柏程渊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喝这么快,不苦?”
听得林冉浑身一个机灵。
她顿住脚步,回身看他:“……苦啊!”
她微微一笑:“但是为你喝,再苦也值得。”
柏程渊看了她片刻。
收回视线时,轻哂了一声。
还真是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从进了门以后,就没说过一句真话。
他站起身来,朝林冉的方向走来。
“就这么喜欢我?”
他说着,抬了抬眉梢。
话虽是打趣,脸上却半分笑意都没有。
林冉开始慌了。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她强行举起三根手指:“日月可鉴。”
话音刚落,柏程渊停在她面前。
他一只手扶住她身后的楼梯扶手,就这样把她半圈在怀中。
垂眸看着她。
林冉顿时心如擂鼓,呼吸困难。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手足无措地揪住裙摆。
冷静了片刻,终于勉强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窗外夜景正好,偶尔有风吹过,拂起花园中的绿植。
月光透过落地窗撒入,像一幅静态的画面。
室内一片静谧,灯光柔和,笼罩在两人身上。
面前的人神色淡漠,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
林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忽然,柏程渊低下头,作势就要朝她亲过去。
林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紧紧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
一张扬起的小脸因为过度紧张,全都抽在一起,像个皱皱巴巴的包子。
肩膀不自觉缩起,面部表情极其难看。
可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柏程渊亲上来。
林冉偷偷睁开两只双眼
他俊美的五官仍然近在咫尺,只是素来都是毫无波澜的眸子中,明显挂上一抹嘲讽。
柏程渊直起身子。
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喜欢?”
林冉闻言,愣在原地。
就在她还在愣神时,柏程渊收回扶在她身侧楼梯上的手,转身回了卧室。
关门,锁门。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
良久后,林冉终于回神,长舒了一口气。
算是瞒过去了吧?
太可怕了。
她冒冷汗冒得都快脱水了。
—
这是林冉演技生涯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自那晚之后,原本就对她不怎么热情的柏程渊,更加冷漠了。
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
就算晚上碰面了,也是把她当成空气。
不管是她怎么追着他吹彩虹屁,他都置若罔闻。
男人的心思不好猜。
林冉躺在房间里,绞尽脑汁,猜测他忽然这样的原因。
相比较于他发现了些什么,她更偏向于是他第一次主动索吻,竟然被她拒绝了。
男人的尊严就这样被她无意间践踏在脚下了。
也难怪会生气。
罗灿灿对此给出的意见是:“用你曼妙的身姿,收买他,征服他,让他欲罢不能!”
林冉屏蔽了她一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家宴前一天。
柏程渊终于开口和她说话了。
“课上得怎么样?”
他看着财经杂志,头也没抬地问了她一句。
也许是他太久没主动和她讲过话了。
正在晒太阳的林冉闻声,竟然生出了一点惊喜的感觉。
“非常好!”她下意识开口胡诌。
柏程渊侧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
两人一同前往老宅。
听管家汇报行程,林冉大概了解了一下。
家宴分为两天。
第一天要提前准备祭祖。
第二天是重阳节,上午祭祖,晚上才是宴会。
届时柏家大部分长辈都会到齐。
想到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人,林冉有点紧张。
她一路上都给自己做着心理工作:放轻松,没问题,她可以。
两小时后,车子抵达老宅。
林冉亦步亦趋地跟在柏程渊身边,结果还未走进正厅,便被人分开了。
“您好,我是这次祭祀的主管,您跟我往这边来。”
面前的人梳着整洁的马尾,穿着正装。
对林冉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表情严肃,语气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看上去似乎不怎么温柔。
林冉吞了口唾沫,只得跟了上去。
她一步一回头,指望柏程渊能拯救她。
可惜他走得很彻底,头都没回一次。
—
林冉被带到了更衣室。
陌生的女人递了套衣服给她:“先把衣服换上吧,再麻烦把手机交给我。”
???
这怎么还要交手机?
林冉抖着胆子问:“请问……我是要去做什么啊?”
女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根据柏家的规矩,新嫁入柏家的新妇需要帮忙筹备祭祖。”
行吧,这下林冉明白了。
又当苦力嘛。
反正结婚那天她已经当过一次了,再来一次问题不大。
她认命地换好了衣服。
一条素色长裙,不收腰,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林冉抬手梳了个马尾,出门前还给自己打气,加油,没什么难的嘛。
挺过这两天,又是一条好汉。
……
二十分钟后,林冉后悔了。
她没想到会这么难……
“插花没学吗?怎么弄成这样?!”
林冉握着雏菊的手微微颤抖。
“提前上过课了吧?怎么连茶艺都不会?”
林冉没拿住木质茶杯,倒了,滚烫的茶水撒了她一手。
“你……”
祭祀主管被气到语塞。
“看来你一点都没学啊。”
林冉垂了垂头,对于一节课都没上过这件事,开始诚心诚意感到后悔。
对方严厉且严苛,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嘴下留情。
短短几个小时内,简直把林冉训到怀疑人生。
“就算之前学的不认真,现在总该认真了吧?”
“你真是我见过态度最散漫的人。”
“不知道柏老爷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林冉一边被骂,一边还要手忙脚乱跟着她做东西。
流程和手艺一路学下来。
天已经全黑了。
这一整天,她没休息半刻。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主管把祭文放到桌上,推到林冉面前:“今晚好好背。”
说完,她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林冉绷了一天的身子一软,顺着墙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良久,才缓过神来。
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本想死磕到底,不吃不喝不睡觉,非要把它看熟。
但她太饿了,饿得头晕。
只得抱着那本祭文,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找手机还是柏程渊,这是个问题。
林冉茫茫然走出去,还是决定先找到柏程渊。
已经是初秋时节。
月光明亮,挂在空中。
清清冷冷的光映下来,衬得夜色凉如水。
这会晚风正凉。
林冉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薄长裙,凉风顺着小腿往上钻,吹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柏家老宅很大。
庭院里都是各色的人,正忙着手上的东西,神色匆匆走来走去。
林冉放眼望去,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她好像整个人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想要顺利找到柏程渊所在的地方,她只能不停地叫人指路。
一会往东走,一会朝左拐。
她走来走去,反倒更迷糊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林冉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干脆找个花坛旁,坐了下来。
感觉更冷了。
她只能紧紧抱着怀里的祭文,试图取暖。
柏程渊找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林冉微微弓着身子,任凭晚风吹乱了她脸颊边的碎发。
明晃晃的月光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脸色略有些苍白。
她垂着眼帘,鼻尖微微泛着红。秀气精致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
此刻缩着纤瘦的身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然后,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遥遥交汇。
她愣怔片刻后,瘪了瘪嘴,站起身朝他跑了过来。
边跑边说:“你怎么才来啊。”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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