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兆楠垂头低笑了一声,吐出一大阵烟雾,微眯着眼瞧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酸了。”
白景辰晃动着手里的杯子,看茶叶在水中漂浮游荡,“是兄弟才关心你的感情大事,啧,还嫌我。”
余兆楠轻嗤。
白景辰抬眸望着他:“余兆楠,你这人就是被宠坏的典型,傲娇得要死。承认你爱上你家小猫咪了,有那么难吗?我要是你,就趁着人还没走远,去——”
“她不喜欢我。”余兆楠淡淡地打断他,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白景辰轻笑:“别说这话打死我都不信了,就算她真不喜欢你,你不会去追吗?”
“……”余兆楠若有似无地摇了下头。
“也是,追女孩这种事对你来说的确有点难,屈尊降贵要人命啊。”白景辰装模作样地长叹,“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这除了她谁都不让碰的怪癖,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吗?”
余兆楠许久没说话,直到杯子里茶都被空调吹凉了,才低低地开口:“我妈一直那样的态度,我担心就算我们排除万难在一起,以后她也不好过。”
白景辰:“那是你的事。”
“小晴想离开余家。”
“什么?”白景辰愣了愣。
“我能感觉到。”余兆楠嗓音低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和余家划清界限。”
白景辰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以为她搬出去,只是因为跟我分手吗?”余兆楠扯了扯唇,“这也许原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白景辰听愣了。
“这个丫头,心很硬的。你看,当初不声不响地就瞒着所有人去了德国,一走五年。”余兆楠放下茶杯,把烟头也摁进烟灰缸里,“她做出的决定,谁都拉不回来。包括她想舍弃我,我也没必要做无谓的争取。”
“就羡慕你这种连感情都能走一步想十步的人。”白景辰笑,“活该被女人抛弃。”
“……”
余兆楠低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处的袖扣。宝石蓝的菱形袖扣,表面光滑的天然宝石,并没有过多打磨,散发着低调的光泽。
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此刻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居然是,阮晴长这么大,只送过他一次礼物。
其实他早就丧失理智了。
从五年前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开始,就逐渐脱离了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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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晴接到沈嘉仪电话的时候,正在房间里套被套,手机开了免提扔在床角。
“喂,怎么了?”
“在不在家?”沈嘉仪说,“我正好路过你小区门口,出去嗨啊。”
“等会儿啊,我在铺床。”阮晴说。
沈嘉仪一惊:“铺床?你家什么时候用你铺床了?”
阮晴这才反应过来,笑了声:“忘了说,我搬家了。”
沈嘉仪:“搬家?!”
“嗯。”阮晴淡淡道,“单位提供的宿舍,上班方便。”
“哦,好吧。”沈嘉仪那边传来车子发动的声响,“发个位置过来,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阮晴说着突然一顿,“算了你还是来接我吧。”
这边离研究所近,用不着车,她搬家的时候把车子也还了,现在是只能靠一双腿的普通人类。
沈嘉仪过来的时候,顺便进屋坐了坐。
“我说姐姐,你们这条件也太原始了吧。”沈嘉仪咋舌,“十九世纪的装修风格?”
江小眉笑道:“这小区是九几年的啦。”
沈嘉仪点点头:“你们最好检查一下电路开关插头什么的,别用大功率电器,这房子旧了,肯定电路老化,很危险的。”
江小眉:“嗯嗯。”
沈嘉仪本来想问余兆楠的事,江小眉在这儿又不好开口,两人出去找了家咖啡店,她才问阮晴:“你搬出来,余兆楠没意见啊?”
阮晴回答得很淡定:“我们分手了。”
沈嘉仪:?!
“干嘛这表情?”阮晴笑,“是我不要他的。”
“不是。这么大的事情你连个口风都没给我透,直接来重磅炸弹?”沈嘉仪瞪大了眼睛。
“不久前的事,跟你那通电话就隔了俩小时吧。”阮晴说,“我刚搬家事情那么多,还专程打电话给你汇报分手啊?”
沈嘉仪还是很疑惑:“怎么好好的就分手了?”
“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啊。”阮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漂亮的拉花慢慢变得不成形状,就好像看着她年少时单纯无邪的喜欢,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么不堪。
明明得到过了,却比当初还更加空虚。
唯一的解释就是不合适吧。
他们之间,本不该变成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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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晴最近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鼎盛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汽车公司,决定给他们的项目长久投资,并且基本定下了合作条款。
阮晴再遇见虞馨的时候,她整张脸都是黑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虞馨扯了扯唇,“瞅你那样,小人得志。”
“那也好过有的人碌碌无为。”阮晴笑眯眯道,“别忘了你来的时候在所长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多花点心思干正事,比成天盯着别人冒酸水要强得多。”
虞馨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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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合同那天,老朱全权委托给了阮晴。
江小眉夜班,早上六点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你可别睡过头了啊,我和肖哥他们先过去等你。”
“嗯。”阮晴挂了电话再捂进被窝。
七点闹钟响,她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化妆,穿上许久没穿过的小西服套裙,把头发也夹得服帖了一些,还上了点定型。
确认形象完美无缺之后,才拎着包包去开门。
这屋有两道门,里面一扇老式木门,外面一扇铁门,似乎是这边房子的标配,家家如此。只有个别换了新的防盗门。
木门的锁旧了,不太好开,她扭了几下小栓子,都没能成功。
磨蹭了几分钟后,阮晴终于有点急了,给江小眉打电话。
“小眉,你昨晚走的时候把门从外面反锁了吗?”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那么缺心眼?”
“那我怎么打不开……”
江小眉惊呼一声:“不会吧?难道是坏了?”
“好像是。”阮晴又扭了几下小栓子,还是拉不开门板,“真的开不了。”
“我的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江小眉急得嗓音都抖了,“这样吧,你给房东打个电话要她赶紧过来弄门,我让肖哥开车去接你,要不然真来不及了。”
“行。”
阮晴挂了电话立刻给房东打,房东太太态度还挺不错,没几分钟她老公就过来了。
这门已经基本没救,大叔直接使蛮力撞开,木门框破了一块,锁也废了。
“真是抱歉,耽误你上班了。”大叔满脸歉意,“你把房门锁好,我马上找人换防盗门,你们晚上回来再给我打电话,给你们送钥匙。”
“谢谢您了。”阮晴没时间再跟他多说,拎着包跑下楼去。
肖长风电话打了过来,嗓音急吼吼的:“这边堵车堵得太厉害了,你出门了吗?”
“刚出来。”阮晴边跑边说,“能不能绕路?”
“不行,另外那条最近交通管制,没有临时通行证过不了。”肖长风道,“你赶紧打个车吧,看能不能绕过堵车路段,实在不行到了堵车的地方就走过来,前面开快点应该来得及。”
“行。”阮晴挂了电话,打开叫车软件,一边选地址一边留意出租车。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这个时间点很难叫到网约车,她排队排在三十几位,预计等待半个多小时。而路过的出租车全都是载客。
正急得额头冒汗的时候,面前忽然停下来一辆黑色的车。
车牌是一串8的劳斯莱斯。
阮晴心脏狠狠地一颤。
副驾驶的车窗缓慢地降下来,刘裕望着她问:“阮小姐,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随便转转。”阮晴下意识地撒了谎。
刘裕笑着看了眼后座,道:“余总不在,需要的话我送你一程?”
一听他不在,阮晴稍稍平静了点,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我也是闲着没事随便转转。”刘裕笑得温文儒雅。
阮晴坐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去鼎盛科技大楼,谢谢啊。”
刘裕转动方向盘,“不客气。”
阮晴扯了扯裙边:“对了,听说那边堵车,能不能绕一绕啊?我很着急。”
“嗯。”刘裕缩小地图界面,换了上方那条绿线标出的路,“走这条可以吗?”
“听说有交通管制,过不去的。”阮晴有点苦恼,“算了还是下面这条吧,堵车的路段我自己跑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走上面吧。”车里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阮晴整个人懵了懵,那瞬间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的感觉。
余兆楠收回目光,继续闭目养神,“交通管制不碍事。”
他坐在刘特助的后面,刚才一直没出声,所以她这会儿才看见。
却也没敢再多看,急促地把脸转了回来。
没想到刘特助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居然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真是再也不能相信余兆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座的人开口:“签合同?”
阮晴知道是在和她说话,低低地“嗯”了声。
“那你可能不用去了。”余兆楠淡淡道。
阮晴疑惑地转身看他。
余兆楠胳膊搭在车门上,指尖摩挲着光滑圆润的木头,慢条斯理地迎上她目光:“十分钟前,A国加氢站发生了爆炸。”
阮晴倏地睁圆了眼睛。
“如果我是鼎盛的老板,就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跟你们继续合作。”余兆楠望着她,轻轻地勾唇。
阮晴还在发着愣,连身子都没转回来,车里突然响起她的手机铃声。
打来的是江小眉,一开始没说话。
阮晴有了不好的预感,语气小心地问道:“怎么了?”
江小眉嗓音很沮丧:“晴姐,他们变卦了。”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她心底还是“咯噔”一下,“……因为加氢站爆炸的事?”
“嗯。”江小眉沉声道,“现在他们考虑到安全问题,说是要重新评估。但是刚才季佳航去厕所的时候听见那两个助理说,徐总和李总在商量,想投高老的项目了。”
“……”阮晴闭着眼睛揉眉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晴姐你不用来了,老朱叫我们回去。”江小眉道,“从长计议。”
“嗯。”
阮晴挂了电话,整个人泄气地仰靠在座椅上,连一呼一吸都觉得累。
后座的男人嗓音很淡:“掉头,去研究所吧。”
车子停在路口,阮晴自己走了一段。
在实验楼大厅里迎面碰到虞馨,她都没心思搭理,瞥了一眼就走开。
虞馨趾高气扬地叫她她也没应,全当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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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计议的结果就是,第三天得知高老那边和鼎盛签了下来。
“真是服了,咱们累死累活几个月,让他们捡个现成的。”罗跃气得七窍生烟。
“是啊。”江小眉嘟着嘴,“M国的爆炸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别说这种话了。”阮晴低头收拾着桌子,语气很淡定,“都在一个单位里,一荣俱荣,不管谁得了投资,对领导来说都是一样的。”
“晴姐,你干嘛……”江小眉警惕地望着她,“你该不会……”
阮晴把最后一份资料整理好,放进身后的柜子里,无力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咱们还能不能撑到拨款下来,实在不行就散了吧。”
江小眉拉住她袖子,“晴姐,你别这样。”
“其实有时候,别人的选择更能让我们看清自己,不是吗?”阮晴扫了一眼屋里众人,“只有我们知道这个项目多不容易,它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孩子一样,谁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但客观来讲,不被选中的东西就没有意义。”
江小眉:“是他们有眼无珠,看不清未来趋势。”
“未来趋势?”阮晴扯了扯唇,“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看不出未来有什么趋势。如果我们的研究可以继续下去,可能未来几十年内会和传统能源共存,但市场占比不会太高,或者,我们根本没法继续。”
大家都沉默了。
“这段时间下来,项目存在的问题我们都有目共睹。”阮晴望着他们,“转化率达不到理想,成本也难以控制,甚至加氢站的安全隐患的确存在,难保国外的事故在国内不会重演。支撑我们走到现在的只有一个无污染排放,但真的要实现环保的目的,前面的过程才是最难走的。”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能走到那一天吗?”
“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儿吗?”季佳航叹了声,“我去找我爸,他有钱。”
“你一暴发户就别掺和了,还是让你爸好好经营煤矿吧。”肖长风轻嗤,“万一破产了,我们管你后半辈子啊?”
季佳航:“……”有被冒犯到。
实验室里气氛低迷,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肖长风转身打开,只见虞馨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袋子。
肖长风皱眉,语气不太友好:“有事吗?”
虞馨把手扬起来,晃了晃那个袋子,“请你们吃鸭脖,庆祝我们签下鼎盛。”
众人:“……”滚吧你。
“干嘛都这个表情啊?”虞馨不请自入,把袋子放到阮晴面前的桌子上,“咱们是同事,有好事情当然要分享啊,我知道,以前呢你们对我有点误会,不过我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尤其是会同情弱者。”
阮晴扯了扯唇:“你话给我说清楚,谁他妈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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