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王淳之草草的用了一点饭,随后就向王善才老爷子告辞,回了自己屋。
看着自家大孙子没有丝毫动摇的背影,王善才老爷子沉默下来,回到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把你愁的。”余金花道,她和郑琇莹奶孙两个虽然没有跑出去看,却也知道外面的情况。
“我这不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么,毕竟那孩子……”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毁的。
“以前他再优秀,也只是在同龄人之间,现在和将来,他要面对的将会是各家族长,那些老油子了可不会看在他的年龄上而放过他。”
从王淳之的行事风格,王善才老爷子看到了兴族之相,与之对比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王淳之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险,身为前任王家族长,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好还是坏。
王淳之回了屋,和郑琇莹说了今天的事,随后夫妻两人就熄灯睡下。
而村中有些人则彻夜未眠。
“孩子他爹,你说我们真的要离开王家村么?”女人有些温吞的收拾着自己家的东西,对即将离开的家乡分外的不舍。
“如果不想走,那就得还粮食。”男人道,“五倍的粮食啊,你看把他们脸大的,呸。”
女人顿时闭嘴不再说话,毕竟吃别人地里面种出来的粮食时,她也挺积极的。
“行了,离开这个破地方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早就不耐烦在这个地方待着了。”男人道,同为王家人,他是旁支的旁支,能得到的家族资源可想而知。
更别说他爱面子,这事被捅出来,他不走也得走,留下,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离开家族有些可惜,但是他相信,凭借着他的本事,绝对能在外面过得比现在更好。
心里要是没有一点底气,男人是傻了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另一户人家同样有退路,既能搬回家,又不需要还给王家粮食,女人喜滋滋的收拾着家当,锅、碗、瓢、盆、筷子、勺等,能带走的通通带走。
男人推出板车,去把粮食和被子之类的大件装车,至今他都还心有余悸着,没有想到粮食会赔偿那么多,一麻袋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上两个月的。
看着粮食还在自己的身边,男人心中升起满满的安全感。
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他们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太正确了。
至于粮食,族长虽然说能卖给他,但是傻子才会把如此珍贵的粮食卖人呢。
除此之外,家中的农具和家畜也价值不菲。
板车很快就被装满,男人道,“我先推着送过去一趟。”
第二天,不少村民都精神不振。
尤其是那些收到了粮食的人家,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每隔一会就要去仓库里面摸摸看,精神振奋之下,可不就睡不好么。
“族长,我家的房……房子还有田地能不能不卖?”推着板车的男人咬牙问道。
昨天的王淳之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他说话都说不利索。
王淳之看了他一眼,轻声嗤笑道,“我的话可不能被当做耳旁风,是不是觉得粮食已经被我赔给人家了,你们身上一身轻松,所以这才肆无忌惮的和我提条件?”
男人心底不由一寒,好似心底深处的打算被彻底看穿一样。
粮食他已经连夜运回了自己老丈人家里,现在家里面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就算他们反悔了,也拿不出一点粮食赔偿了。
他想让王淳之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谁能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心肠一点都不软。
“村长,我们家准备卖房卖地。”另一户同样选择离开的男人道,看着自己身旁有些怯懦的男人,心里分外的不屑。
这样的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确定,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王淳之帮他们赔偿了粮食给苦主们,这就相当于他们欠的债务转接到了王淳之的身上。
如今房子和地王家都收,他们就能一身轻松的离开了?这怎么可能。
男人静静的等待着王淳之的下文,王淳之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等过年了,开祠堂时,我会把你们两个移出去。”
除族。
“咔嚓”一声,两个男人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
宛若最后一条后路被王淳之彻底斩断一般,两个男人嘴唇不停的蠕动着,说不出话来。
那个秉性强硬的男人眼中更是一瞬间迸发出对王淳之深深的恨意。
恨王淳之在全村人的面前落了他的面子,恨王淳之这人做事不留一点后路。
“……好,好!”男人看着沉稳依旧的王淳之,突然笑了,“从此以后,我王若飞将不再是王家人。”
“待我以后飞黄腾达之际,你们王家可别恬着脸登门啊。”放下狠话后,他甩袖离去。
不仅房子,地,农具还有珍贵的书籍,他都不要了,要全都换成钱,一身轻松的离开。
王沛良负责为他办理,王淳之则负责另一户。
推着板车的男人见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也哆嗦的把地契田契原价卖给了王淳之。
身为一族之长,王淳之有资格让它们当场生效。
如果是外姓村民的话,他还得去一趟镇上的府衙办理过户。
不到一天的时间,两家人就彻底的在村子里面失去了踪迹,这让其余的村民们唏嘘不已。
“你说他们明明有粮食,为什么不选择还粮食,而是要离开呢?”村民们不解道。
“王大枣他老丈人最近去镇上发展了,自然就看不上我们王家村了呗。”说到这里,众人不由有些羡慕。
但是一想到这种羡慕是用除族换来的,他们心里猛的一个激灵,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很多时候,家族的份量还是挺重的,除非,他们遇到了比家族还要重要的出路,得到的比在家族中的还要多……
大部分都是没有这个际遇的,自然要抱紧家族这个大腿。
留下来的那些人家平时也免不了被村民们指指点点,和他们地头紧挨着的人家对他们防范的更加紧。
有村长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现在有了反抗不公的底气。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给王家村修建水渠的人家也报名完毕。
原本按照估计,报名的村民们最多六成,可谁知在最后一天,来报名的村民们一下子来了三成,剩下的一成见到另外九成的人数,也随大流般全都报了名。
这样一来,相当于整个王家村都参与了进来。
“良子。”王三叔叫人。
“哎。”王沛良应道,抬起了头来。
“你和淳之两个,好好的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面去。”王三叔心情复杂道。
虽然王淳之和王沛良两个小子把事情处理的非常漂亮,但是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他们现在还是学生,怎能把心思都放到那些庶务上。
尤其是王沛良这个学生,这两天来的变化更是让王三叔心中一沉。
以前的他能够一眼就看透这个晚辈和子弟的心中目标,王沛良也一直向着自己的目标奋斗努力着。
可是现在,他在王沛良眼中看不到那个目标了,这怎能不让他这个当长辈的感到担忧。
“我知道了。”王沛良态度端正道,他向来是好学生,是学堂中最乖巧的一个。
他只是被人带歪了而已。
王淳之正低头绘制着图纸,水渠是过水的通道,并不需要太宽广,当然也不能延伸到地里面。
图纸改改写写数遍,最终终于成型。
王淳之刚写完,图纸就被王三叔从他手中抽出,王三叔看着图纸点评道,“路线挺不错的。”
最开始的地方,自然是采用地势高的地方,地势低的地方可无法往上运水。
“还好这些水渠没有跑到另外两个村子的地盘,要不然又得起摩擦……”王三叔小声嘀咕道。
说到水,王淳之疑惑道,“咱们村子只有一口井,为什么不多打几口井呢?”每天村民们天不亮就需要去村口打水,笨重的水桶,还有压肩的扁担,格外的浪费时间。
王三叔不由苦笑道,“咱们村不缺打井的钱,但是另外两个村子不让我们打井啊。”
“这是为什么?”这事就连王沛良也很疑惑。
“北方的水本来就少,就连河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干渴,井要是打的浅了,大家打水勤快,地下的水就会快速下降和减少,我们王家村有钱,另外两个村子没钱。”
要是因为王家村打井多了,导致另外两个村子的井跟着干枯,那两个村的村民能来和王家村拼命。
王淳之和王沛良两人沉默,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拥有一口自家的水井,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他们一个村子的事情。
“看来为了防止干旱,我们还得打造一个蓄水池。”王淳之道。
水源充足时储备水,水源干渴时,有蓄水池,地里面的庄稼也不至于渴死。
“蓄水池?储备水么?”王三叔不由惊讶道。
为地里面的庄稼储存水,这事他想都没想过。
还有水渠也是,以前谁家哪个地方不是一担担的挑水浇灌。
这着实算的上是未雨绸缪了。
多增加了一项工程,需要告诉大家。
听到王淳之要给村子里面修建一个蓄水池,给地里面的庄稼储存水,不少老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拍着大腿道,“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山东这个地方,有“十年九旱”之称,就是因为它的降雨量格外稀少,之所以有水,那都是从别的地方流过来的。
一旦上游水源断绝,下游的处境还用说么。
更何况,如果不出意外,各种灾难将要开始了。
一个风调雨顺的时代,是动摇不了帝国这个庞大根基的。
唯有,接连不断的灾难,和涣散的人心……
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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