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抹余光消失,暗沉的天色让这座城看起来森然。
城门是风干血色般的暗红,窄而高,往城里去的车马很少,三三两两只见进,没有出的。
而守城的兵士看起来也很奇怪,身形高大,头上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铁头盔,身上也全副武装穿着铁质铠甲,甚至连手指都是包裹严实的。
他们仔细排查,进行登记,轿辇也是掀开来看的。
荒月已解除了术法,显露出真容,上前的两个兵士看到他,霎时单膝跪地行礼,后面的两排兵士也一片倒的跪了下去。
掀开轿帘的兵士忙放下帘子,声音透过铁质头盔发出震荡之声,“尊主大驾,恭迎临城!”
向晚薇嗅出了诚惶诚恐的味道,看来这里虽说在荒月口中与外面大有不同,但对他的惧怕依然是不变的。
温慕驾着马车,马蹄清脆,向晚薇抱着好奇的心态把小脑袋卡在窗沿上向外看。
天色隐约透了黑,清白的月亮乘着清旷夜风,这座名为闇域的城是安静的,静到诡异。
街道笔直却脏乱,两侧的房屋和先前见到的城镇完全不一样,这里凋敝残垣,满目苍夷。
幽幽灯火稀疏垂挂,入目的人影让向晚薇几乎以为自己穿过城门来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街道上走着的不只人族,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要么头上有耳朵有角,要么尾巴垂在身后,有些甚至就是动物形态,但穿着衣服直立行走,分不清到底是妖是魔还是什么别的异族。
他们无一例外脚上都戴着镣铐,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有些还负着伤。
向晚薇惊讶,几乎以为这闇域真是一座牢狱。
当然也有没带镣铐的,那就是进城来的,她看到排在前面进城的一位男子带了三个护卫趾高气昂,朝那些戴着镣铐的又骂又踹,活像是对待畜生一般,肆意欺辱凌骂。
路边还跪着一位抱孩子乞讨的妇人,她低垂着头,干枯的头发用半截树枝胡乱盘着,见到那位公子骂骂咧咧走过来,忙躬着身子磕头。
“大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奴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东西,没有母乳供养给孩子了,求您行行好,救救孩子吧。”
那妇人声音沙哑,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孩子被她深深抱在怀里,单薄的身子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人族?在这闇域里的可都是罪人,你一个仆妇也能带着孩子在这里存活?”那男子不怀好意地走过来,拿脚尖挑起妇人的下巴,极尽侮辱之能,“异族被流放到这里的都是垃圾,可垃圾也比你一个仆妇强大得多,你能活着,怕是跪着伺候了不少异族吧,这孩子是哪个异族的种,你自己清楚吗?”
那妇人猛地甩头,避开金线锦靴,红着眼眶愤然盯住他,“我的孩子是清白的!”
“哟?”男子笑得夸张,扭头望向自己的护卫,“这狗荡.妇还敢叫?”
他说完面目狰狞地回过头,撩起衣袍便抬脚狠踹过去。
妇人连忙趴伏下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
向晚薇看得忍不住了,正要跳出去帮忙,却被荒月一把揪住了尾巴,气得她抬眼瞪过去,“你放开我!”
啊——
一声凄厉惨叫陡然回荡在这座静谧的城池上空,透着极致的痛苦恐惧,连绵不绝。
向晚薇慌忙扭头去看,发现那男子被一团黑魔气笼罩,如同雪人遇到了烈阳般,血肉一层层融化,淅沥沥往下淌,看起来还得好好享受一番痛苦才能咽气。
而男子身后的护卫算是痛快得多,直接化为了飞灰。
正驾车的温慕原本也想出手,见那男子脚还没踹下去就成了这幅惨状,忙不迭取了食物送给那妇人。
男子还在痛苦惨叫,听起来如厉鬼哀嚎般可怖,但就是叫人莫名心头爽利,向晚薇扭头去看荒月,他唇角勾着丝渗人的冷笑。
回想到魔渊战场时,他在动手杀人时也是这般笑,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这样一个冷戾嗜杀的反派,绝非良善之人,他不杀个片甲不留就不错了,竟然也会善心大发出手相救?
向晚薇实在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出手帮助那位妇人?”
“那位母亲。”荒月这样称呼道,“用自己的外衣包裹着孩子,自己却冷得发抖,面对危险还想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去保护。”
“天下的母亲,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是吗?”抓着尾巴的手已经松开,他垂头看着她,眸色难得没有凛冽冰霜,那里澄净一片。
向晚薇一下就明白荒月出手的缘由了,快速攀到他肩上,将毛绒绒的身子贴靠过去,“是的,天下的母亲都是爱着自己孩子的,你的母亲也是。”
荒月阖上眼,面上再次覆上坚冰,也不再说话。
马车穿过街道,来到一片庄园,那是另一番金碧辉煌的景象。
漆金镶玉的巍峨高楼灯火通明,内里的欢笑声肆意,是这座静谧的城里唯一的热闹。
向晚薇心里升腾起一股滑稽之感,在初踏入闇城时,她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新世界,被肃萧惨状所惊,而眼下看到这座金砖玉柱琉璃瓦、处处透着奢华的阁楼,仿若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完全的天差地别,身后是白骨皑皑,眼前却极乐升天。
“这里是各族使者所住的行宫。”荒月走下轿辇。
立在石像两侧的守卫见他真容,无人上前盘问,只齐刷刷躬身行礼,声如洪钟。
“尊主大驾,恭迎临城!”
很快,三位人身怪面、穿着华服的高大男子从行宫里急匆匆行出,跪地行礼。
“尊上。”
似怕极了荒月,颤巍巍叫了一声,三人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身体筛糠般地抖。
“方才在街市,本座见到不少魔族子民,难道你们不知本座对此一直明言禁令?”
荒月目光阴沉沉的,指骨分明的手从跪着的三人脖颈后划过,吓得他们顿时抱头倒地,惊惧万分。
“不关小的事,是……是八大护法中的三护法、五护法和六护法送来的人。”
“尊上,还有,还有六天魔君中的华天魔君、夜天魔君。”
“求尊上开恩,送人来闇域,远非我们几个能左右啊!”
荒月浑身萦绕起幽森的黑魔气,眉眼间煞气摄人心魄,“你们以为并非主事者,当那吹捧的狗腿就能安然无恙?”
话音刚落,三颗脑袋像西瓜一样齐刷刷滚至地上。
荒月抬步往白玉阶梯上走,眼神阴戾无比,看起来很不高兴。
向晚薇伏在他肩上,只觉得爪子上的肉垫都冰到难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连呼吸都是错。
好在杀了使者后,他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在侍从战战兢兢的指引下到安排好的房间歇息。
荒月泡在木桶里沐浴,向晚薇被他施了术法,靠拢不得,只能趴在床榻上隔着紫檀绣金的屏风看着影子脑补。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瑶临城那会,荒月还非要共浴,现今却是连看都不让她看了。
想到那日所见光景,向晚薇现在都还能一秒热血沸腾,越看影子便越是抓心挠肝,忍不住道,“荒月,你可以把术法解开吗?”
她发现自己以前总是端端正正,连男孩子的小手都没摸过,并不是没有色心,只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不敢有任何胡思乱想和逾越罢了。
现今顶着这毛绒身体,她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彻底放飞。
但见屏风上那道影子从架子上拿起衣袍,清冽声音里似压着股暴躁,“解开了好方便你凑过来看本座沐浴?不要想了!”
“奇奇怪怪,”向晚薇小声嘟囔,“泡汤池时分明还说在我面前沐浴,和在鸡鸭猫狗面前沐浴没什么两样,怎么突然就变得拘谨起来了。”
荒月走过来,一袭领口微敞的银白色丝袍让他看起来比平常少了几分阴戾邪气,多了几分谪仙般的清冷。
幽香淡淡萦绕,向晚薇不等他伸手便先蹭了过去,主动夸他,“你穿浅色有仙气,好看!”
荒月嫌弃地瞥她一眼,手还是下意识rua起毛球,“深色衣衫沾上你的毛发,太过显眼难看。”
向晚薇也不介意被吐槽,毕竟掉毛厉害是事实,只探出小爪子悄悄摸了摸他的腹肌,还假装用说话来掩盖,“荒月,为什么闇域生活的那些人,脚上都要绑着镣铐,很多身上还有伤?”
荒月用手捉住偷摸的毛爪,弹了下她的耳朵以示警告,神色不愉,“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你也不要多问。”
长天冷月,暗夜无声。
后半宿,荒月睁开眼,他在毛球的影响下,已经养成了睡觉的习惯,就像她说的那样,有时候做梦,的确挺有意思。
腰腹上的重压让他醒过来,偏头去看,便见毛球不知何时再次幻化为人形,一手捉着他的衣襟,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搭在他身上。
这次她不再是不着片缕,身上穿了件他挑选的藕荷色烟云缎裙,将肌肤衬得更是雪白,睡颜沉静,饱满的唇看起来很柔软,唇色干净红润。
荒月细细扫过她的脸,习惯性摸了摸小脑袋,乌黑的发丝柔顺,虽比不得毛球时的绵软,但依旧很好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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