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气温骤降。

    周云轻在超市二楼日用品区打地铺，冻得半夜爬起来找被子，裹了两床被芯才睡着。

    天快亮时雨停了，但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有种暴雨前的压迫感。

    超市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四车道，车道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被雨水一冲，变得泥泞不堪。

    幸好昨天就找到了超市，否则路肯定很难走。

    路上停着数不清的车，横七竖八，车主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无数丧尸成群结队，在外面游荡。

    偶尔发现活人或者动物，就一窝蜂地围过去。

    周云轻站在窗边吃了一包饼干，巧克力味的，很不错。

    又喝了一瓶柠檬气泡水，打出一个满足的嗝儿，恍惚间回到学生时代，依靠爸妈混吃混喝的好日子。

    现在想想，那时实在轻松，除了学习之外无需操心任何事。

    甚至就算成绩下降，也有他们帮她焦虑，想办法找辅导班。

    有时爸爸看她挨骂生闷气，还会偷偷塞点钱，拿着出去找同学吃麻辣烫或烧烤，看场电影，反倒比平时还开心些。

    唉……不想了。

    吃完早餐，周云轻决定整理一下超市。

    这儿被弄得很乱，商品滚了满地。有些鱼虾猪肉类的生鲜已经开始发臭了，必须尽快处理。

    她先打扫卫生，擦掉地板和货架上溅到的血。

    这是个体力活，也非常耗水。

    城市里的水电与通讯系统报废，她不得不打开几箱矿泉水，奢侈的用来拖地。

    光这一项任务就耗费了整个上午的时间，从七点到十二点，才勉勉强强完成，累得腰都抬不起来。

    年纪大了，体力不比从前。

    异能让她的外貌永远停留在19岁的时候，但身体里已经千疮百孔。

    她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吃午餐。

    上辈子自从末世开始以后，周云轻就很少有机会吃像样的饭。

    即便回到城市，因物资匮乏，依然常常靠土豆充饥。

    超市里有这么多食物，她很有理由为自己准备一顿大餐。

    牛羊鱼肉很好，可惜她厨艺不精，也一并停留在了19岁，贸然出手容易暴殄天物。

    不如做点半成品。

    冷冻区的冰早就化了，水流一地。

    她找到一块真空包装的牛排，拿起来水就滴滴答答往下流，但看起来还不错，而且配了酱包，只需煎熟就好。

    在方便速食区，她又拿了一包螺蛳粉。

    有肉有主食，只缺蔬菜。

    她挑新鲜的黄瓜、西红柿、苹果、生菜，加蛋黄酱与油醋汁拌拌，做了盘三不像的沙拉。

    螺蛳粉与牛排都需要火，她找到一口平底锅，犹豫要不要用火系异能。

    这对周云轻来说很简单，不需要花太多体力。

    但一用异能，她就忍不住想起被处死的画面。

    他们偷偷给她注射抑制剂。

    他们害怕她，又恨她。

    异能保护了他们，却成为仇恨的来源。

    另一个世界里的他们过得好吗？在排除异己后，有成功建立平等和谐的国度吗？

    指尖冒出火，她看着火苗失了很久的神，差点把锅都烧化。

    无所谓了。

    她的所作所为，没有愧对天赋。

    何况根本没必要为一群蠢货的行为而困扰。

    她换了口新锅，用异能点火，开始做饭。

    午餐很快出锅，周云轻将一张小茶几搬到光线最好的窗户旁。

    把东西全都摆上去，她看着那些漂亮的陶瓷餐具，让人充满食欲的食物，比以前过年都开心，恨不得点串鞭炮来庆祝。

    要是天天都能吃这么丰盛的饭菜，那可太好了。

    她大快朵颐着，吃得太快，一不留神被黑椒汁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周云轻捂着嘴起身准备拿纸巾，突然瞥见窗外有丧尸群跑过。

    数量估摸着有上百个，声势浩大，犹如牦牛过境。

    在追什么？

    人吗？

    她皱了皱眉，不打算管，然而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看清了前方奔跑的小小身影。

    一条狗。

    个头不大，可能还没成年。四条腿跑得飞快，像根离弦的箭。

    可饶是如此，依旧无法摆脱丧尸，好几次都险些被揪住尾巴。

    它看起来累极了，脚下打着趔趄，完全靠意念在支撑。

    周云轻一动不动地看着，想起被自己弄丢的哈比。

    哈比身体里安装的是他们老师研发的一款新型智能芯片，拥有简单的逻辑与情绪，能随着日常使用时信息的输入，变得更加个性化。

    哈比跟了她小半年，太久不理它会生气，让它长时间工作会抗拒。

    送玩具给它，也会开心地摇尾巴。

    这意味着，把它弄丢时，它心里肯定很难过。

    曾经的遗憾已经没法弥补了，现在她有机会拥有第二个哈比吗？

    她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一个能陪她度过漫漫长夜的伙伴。

    小狗的体力终于耗尽，被一把废弃的雨伞绊倒，飞扑出去，滚了三四米远，痛得爬都爬不起来。

    丧尸们愈发兴奋，加快速度围过去。

    利爪即将碰到小狗，突然刮起一阵妖风，卷起尘埃与落叶。

    不仅遮挡视线，还将丧尸们吹得东倒西歪。

    几分钟后，狂风停歇。

    视野恢复，丧尸们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的空地。

    小狗不见了。

    -

    超市二楼，茶几旁边。

    周云轻与小狗大眼瞪大眼。

    后者受伤了，站立的姿势很不自然，右后腿不停颤抖。

    它大约到她膝盖那么高，身上特别脏。

    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亮晶晶的，连品种都分辨不出来。

    它本来就是流浪狗吗？还是跟主人走散了？

    周云轻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友善的语气说：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狗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充满了警惕。

    对方又不会说话，这样干耗下去是浪费时间。

    她下午还得收拾超市呢。

    想了想，周云轻找来一包火腿肠，拆开几根放在它面前，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弄乱的商品得摆放整齐，以后要用的时候，想拿什么一目了然。

    只是收拾容易，管理却难。

    她随手拿了一包榨菜，保质期赫然只剩三个月。

    而她肯定不止在这里住三个月。

    那么多商品，数以万计，生产日期各不相同。

    先吃什么，先用什么，都得计划着来，不能过于浪费。

    周云轻在末世活了四十多年，物资极其匮乏，导致现在看见一根草都恨不得捡起来塞口袋。

    要是有枚鸡蛋臭了，或者一袋饼干发霉了，她得心疼好几天。

    为了免于遭受那样的折磨，周云轻给自己下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超市所有东西都盘点一遍。

    该冷冻的冷冻，该晒干的晒干，尽可能的保存好。

    使她的好日子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整理食物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看着它们便有种奇异的满足。

    挨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再也不要经历。

    因为干活过于专心，周云轻将自己中午救回来的小玩意儿完全抛之脑后。

    直到天黑，她肚子开始闹意见，收工准备做晚餐。

    从冰柜里拿了一袋糊成一团的速冻水饺，回到生活区，正要生火烧水时，看见货架底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才想起超市现在不只有她一个活物。

    小狗怎么样了？

    地上散落着几张撕碎的塑料皮，里面的火腿肠一点不剩，看来胃口还不错。

    周云轻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些，发现它居然睡着了。

    眼睛闭得严丝合缝，鼓鼓的肚皮轻微起伏。

    它大概在做梦，前爪翘啊翘，让人想按下去。

    这个样子，更像哈比了。

    周云轻扬起嘴角，不想打扰它，转身去做饭。

    不料刚走一步对方就醒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满脸都是戒备，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她抖抖眉梢。

    “小东西，还敢跟我龇牙？我可救了你的命。”

    狗应该听不懂人话，只能感受到语气，或者跟主人生活久了，记住一些熟悉的词。

    周云轻说话时语气并不激动，带着些许调侃。

    对方听完却收起牙，眼神也缓和许多，几秒后扭动脖子，费力地舔舐右后腿。

    周云轻想起它的伤，快步下楼，去一楼收银台旁的小药店里找了点药，想给它涂上。

    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溃烂，这年头可找不到兽医。

    可是，该怎么下手？

    她靠近了一点，对方又戒备起来，身体僵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这是药，不是武器，不会伤害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一步，对方猛然后退，牵动伤口，痛得惨叫了一声。

    周云轻不敢动了，与它僵持半天，琢磨要不要找个笼子先关起来，方便上药，之后再做打算。

    小狗突然从货架底下疾冲出去，冲着窗户狂奔。

    一不留神撞到放满打折坐垫的展示台上，哐当一声倒地，摔得晕头转向。

    她赶紧跑过去抱起它，担心撞破头。

    盯着狗脑袋看了几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长得真丑啊，哈哈。”

    浑身上下全都黑乎乎的，分明是煤球成了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