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寻找毕加索

    毕加索来到了威尼斯，一个人住在酒店。闭门不出。

    凡妮莎和他登记的是同一个酒店，每次出门都会看到一堆记者围在他的门口。甚至有记者试图从窗外沿着水管爬到他的屋里。还有记者试图装做酒店的工作人员悄悄溜进门。

    论一百零八种混入毕加索房内的办法。

    究竟是身体灵活如杂技演员可以爬到阳台上然后破窗而入的实干派能够抢先见到毕加索，还是演技超强能媲美克拉克盖博加里格兰特蒙哥马利，取得工作人员信任后拿到钥匙进去的新一代表演大师能更胜一筹？

    应该搞一个押注的赌/局，看看最后谁能满载而归。凡妮莎心想。

    最后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实干派怕被报/警抓走,在窗户外彷徨了一段时间后，又顺着水管回到了地面。《意大利时报》的两个记者想办法骗到了这个房间的钥匙，偷偷进了门。

    屋里拉着窗帘，没开灯，很暗。有个人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他认为，这一定是毕加索。

    记者赶紧多拍了几张照片。一个记者上前拉开被子，另一个记者扛着摄像机准备抓拍这一时刻。

    摄像机从男人光秃秃的后脑勺往下，经过他褶皱的脖颈，停留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一把明晃晃的刀插了进去，氤氲了一圈红色的血迹。

    毕加索......死了吗？他们如遭雷击。但下一秒，就开始疯狂的闪动摄像头。这可是独家报道。

    拍完了后，记者才跑出去找服务人员，然后服务人员给医院打电话，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天，医生才姗姗来迟。其他的记者闻讯赶来，一时房间被彻底包围起来。

    趁这个功夫，他们已经写完了报道。《天才的逝去——毕加索死在威尼斯》《毕加索竟然死了？》《毕加索死在酒店，疑似被人谋害》《寻找毕加索的死因——情杀还是其他？》还有记者开始写普及毕加索情感生活的报道《毕加索与他的四人妻子和数不清的情妇》，毕加索的人生普及《天才是如何诞生的：回顾毕加索的成名路》。甚至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记者回到本地的报社，把这一篇稿件给打印出来了。

    等凡妮莎出门的时候，已经可以买到含有毕加索死亡的报纸。甚至有民众开始自发悼念毕加索。

    视线转回酒店。这时。医生和护士终于带着急救工具来到了毕加索的房间。也有警察局和法医来了。当医生检查他的身体时，发现他的肌肉和皮肤的触感都很古怪，这不像一个真人。医生想。可是这怎么可能不是人呢？

    法医闻了闻他的血液，喃喃自语的说：“真奇怪，怎么有股番茄的香味。”

    在毕加索的死引起轰动的几小时后，真相大白。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假人。血迹是酸酸甜甜的番茄酱。报警的记者被警/察带回警/察局审问，这是报假/警，在意大利比较严重。

    惊天乌龙。刚才没抢到头条的记者放宽心，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重新开始写。而抢到头版的记者赶紧重回报社，试图挽回这一切。毕加索的助理这时走进来，告诉大家这是一个玩笑，还鼓励大家在屋内寻找线索，说毕加索已经留下了关于他的藏身地点的线索。

    传闻毕加索喜欢搞恶作剧。果然如此。

    即使见不到毕加索，能看到他策划的恶作剧，也真的非常有趣。毕加索真是老顽童心性。凡妮莎想参加毕加索组织的寻找他的这个游戏。她喜欢寻宝，喜欢解密，喜欢悬疑。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伊利亚卡赞。卡赞却哈哈大笑：“你应该早来告诉我。我问过毕加索在哪里，走吧，我明天带你去拜访他。”

    卡赞想要拍一部关于毕加索的纪录片。他也是毕加索的粉丝，毕加索那些传奇经历，卡赞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来。

    启程拜访毕加索之前，凡妮莎惊讶地发现，这位脾气暴躁不修边幅的导演，竟然特意在头上焗了油，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

    毕加索暂居在彩色岛。彩色岛是威尼斯的一个小岛，岛上的建筑以各种各样的颜色闻名。大片的柠檬黄，葡萄紫，玫瑰红，交织在一起，就像童话幻境一样。明媚而温暖的色调。

    他们由向导带路，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毕加索现在栖身的住所。卡赞敲了敲门，他带着特意买的礼物，一整盒雪茄。他的手在细微颤动，他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又在原地踱步。门开了。是毕加索的佣人。他的佣人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棕色的头发，温柔而明亮的眼睛。

    他们走进了屋子，毕加索正在阳台上画画，他的妻子仰着坐在凳子上，秀丽的头发垂下来。从阳台望出去，可以看到绿色的田野和蔚蓝色的海。

    卡赞和凡妮莎坐在旁边等着。凡妮莎看着毕加索的画笔，着了迷。他的笔触如此的灵动，那些线条在他的笔下组成不同的形状，如同有了生命。

    毕加索没有看向他们，他叼着一根雪茄，吐出长长的烟圈。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们耐心得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卡赞开始还能耐心等待，但他很快就无法忍受。做为好莱坞最成功的导演和制片人之一，卡赞已经习惯众星捧月的生活，被人忽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和自尊都受到摧残。即使是扬名世界的大师，他也不愿意忍受。

    他让凡妮莎自己在这里等着，然后他就径自离开。

    能看毕加索画画是一种享受。凡妮莎就很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光。她看到毕加索的画笔在画纸上灵巧的挥动，妻子的身体就出现在画纸上。凡妮莎记得之前上学的时候，艺术课老师曾经说过，毕加索对绘画的革命是史无前例的，印象派时期，绘画是画出人的情感，客体退居第二位，人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而毕加索出现后，绘画的对象再次变成客体，用纯艺术的眼光欣赏被绘制的对象，欣赏那些线条和图形的形状，还有跳跃的色彩。毕加索说，他一辈子都在学习，如何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

    凡妮莎盯着他的画作，完全入了迷。

    五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妻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是很罕见的，即使是在模特绘画的过程中，模特是可以休息的。但是他的妻子却完全没有任何劳累的感觉，她全身心享受这个过程。丈夫的画笔如同爱抚，是两人情感交融的过程。

    他的妻子叫做弗朗索瓦丝，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异域风情十足。

    而且，她同样是个艺术家。

    这是毕加索的第六任妻子。

    她看着大师画画，灵巧的手在纸上一挥，线条便涌动出来，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图像。

    这个过程令人入迷，不知不觉间就天黑了。

    毕加索画完了画，就开始往外撵人。“我晚上从不迎客，你该走了。”

    凡妮莎只好说：“那我明天还可以来拜访您吗？”

    毕加索说，可以。

    第二天凡妮莎又准时来到毕加索家中。毕加索又在画画，凡妮莎就继续坐在旁边等着。

    她不急不躁，能看到毕加索画画的价值早已经远远超过这趟行程本身。

    凡妮莎在他家里看着他画画看了好几天，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里。但她觉得非常开心，她甚至希望毕加索一直不理睬她，这样她就能多看他画几幅画。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机会。

    直到一个星期过去，毕加索突然对凡妮莎说话：“想要当我的模特吗？”

    凡妮莎当然知道当大师的模特意味着什么，成为大师的情人。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处荒诞剧里。一个冷落了她一个星期的大师，竟然提出要为她画画。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他的妻子直接站起来，把戒指拿下来，扔到毕加索头上。说：“好啊。既然有新的模特，那我也不需要在这里了。”

    毕加索大笑：“弗朗西斯，你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他不再提此事，接着问凡妮莎来的目的是什么。

    凡妮莎讲到导演伊利亚卡赞想要拍关于他的纪录片。

    毕加索说：“伊利亚卡赞？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然后他滔滔不绝地夸赞法国导演让·雷诺阿。闭口不提卡赞。他讽刺好莱坞电影模式化工业化太严重，他说法国电影充满诗意，是真正的艺术品，是诗歌。而好莱坞电影，不过是流水化生产下的工业品。

    谁不喜欢让雷诺阿呢？凡妮莎同样喜欢看他的电影，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电影里闪耀着强烈的文学色彩。他的电影是真正的艺术品，即使再过几百年，也依旧会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可是她要介绍的是卡赞，毕加索这么夸赞让雷诺阿，摆明是对她的来意没有兴趣。

    凡妮莎灵机一动，告诉他：“不知道您看没看过欲望号街车的话剧版？导演是美国的让雷诺阿。同样讲人性的复杂和悲剧，但又同样具有诗意。”

    “欲望号街车，是一部关于光如何熄灭的电影。”

    出人意料的是，毕加索原因听她讲这个故事，他对光的熄灭这一主题抱有极其大的热情。凡妮莎说，卡赞虽然是美国导演，但他是好莱坞的边缘人物，他同样厌恶好莱坞的那一套，他作为一个独立的导演，只拍摄自己想要拍的电影。

    导演希望为他拍一部纪录片。她讲了导演的构思，毕加索产生了兴趣。愿意和卡赞聊这件事。

    第二天，卡赞来了。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会面，毕加索同意让卡赞筹拍关于他的纪录片。

    剩下的时间，凡妮莎去电影节看了各种展览的电影，参加了许多活动，认识了不少著名的电影人，她还带着小迈克尔道格拉斯满城转。她甚至参加了一个寻宝活动，拿着牛皮纸地图寻找通往宝藏的路。从卡斯彭特大街跑到温斯莱特故居，从圣马可教堂来到黄金宫。

    很快就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凡妮莎坐在台下。《围歼街头》拿了国际奖。伴随着电影的BGM，导演上台颁奖。给他颁奖的是著名的导演圣·舒雅·罗根，看到导演走上颁奖台，凡妮莎拼命的鼓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但卡赞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还炮轰了迪士尼拍的《灰姑娘》：“这么虚假又无聊的故事竟然竟然能在威尼斯获奖。这种电影也就哄哄小孩子吧。还穿水晶鞋寻找心爱的女孩，这个王子难道不是一个恋/足/癖？”他随手就把这个奖扔到了垃圾桶里，“这个奖的含金量真低。对我来说是种耻辱，”他抽了一只烟，沉默不语。

    卡赞认为自己能拿到金狮奖，最后却被一个国际奖打发走了。这个结果让他极不甘心。

    他又恶毒地诅咒获得金狮奖的《裁判终结》：“如果要看法庭裁决，看这部电影做什么，美国任何一个法庭都比这个电影的故事精彩万分。那个意大利佬一定瞎了眼。”

    凡妮莎捡起奖杯，将它擦干净，放在卡赞的行李箱中。

    卡赞冷眼瞅着她的动作，没说话，忍不住又撮了几口烟。

    卡赞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竟然还摔奖杯，幸好这是铜的，摔不坏。如果这是她的奖，她一定把它擦的亮晶晶的放在书架上。

    颁奖礼后，他们便启程回到洛杉矶。在机场和小迈克尔分别的时候，迈克尔极其舍不得她，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道格拉斯一脸阴沉地想把自己的孩子扒下来。凡妮莎担心道格拉斯这段时间心情糟糕，照顾不好小朋友，主动说可以帮他带几天小孩，过几天把迈克尔送回去。

    迈克尔高兴地哼唧哼唧，差点满地打滚。

    凡妮莎不会想到，现在这个可爱的糯米小团子，长大后却成为了一个花心滥情的人。迈克尔道格拉斯，1988年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后来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妻子是好莱坞未来的超级大美女凯瑟琳·泽塔琼斯。他们家的八卦将在好莱坞未来的狗血小报占据轰轰烈烈的一席之地。

    但现在的迈克尔，只是一个喜欢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的小可爱。她要是知道迈克尔以后会花心，她现在就会恶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回到洛杉矶后，道格拉斯开始和他的妻子协商离婚的事情，两个人撕扯着迈克尔的抚养权，迈克尔后来被接到道格拉斯位于洛杉矶的家里，由保姆抚养。凡妮莎实在看他可爱又可怜，空闲的时候会偶尔把迈克尔接过来照顾他。

    其实迈克尔真的很听话又很乖巧，凡妮莎有时候会突然接到工作任务，迈克尔就自己抱着玩具坐在一边玩，很安静，等凡妮莎忙完的时候，发现迈克尔就一个人抱着小枕头坐在一边睡着了。嘴角还留出口水，看来是个很甜的梦。

    凡妮莎忍不住掐掐他的小脸蛋。“晚安。迈克尔。”她说，然后回到主卧睡下。

    日子过得繁忙也平淡。随着《欲望号街车》的前期准备工作逐步进入正轨，凡妮莎迎来了自己的新同事。

    有一天，制作人对她说：“有个新的同事会加入前期工作，而且他同样是这部电影的演员。凡妮莎，你要多帮助他熟悉制作流程。”

    门打开，马龙走了进来。“凡妮莎，请多多指教。”马龙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