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寂, 霎时间所有声响都停止了。
头顶的吊灯灯光白亮，有点刺眼，地上有玻璃碎片，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泛着光的水渍, 很是凌乱。
今晚是生日聚会, 本该高高兴兴收场，结果搞得一片狼藉，实在是不堪。
分手到现在, 除去跟窦宁城发照片那一回, 姜云未曾在朋友圈子里说过秦昭一句坏话, 也没用言语中伤过这人，不管做什么都有个度，不会太过分，因为她清楚，这种事情闹得太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成年人的世界非常现实，有时候也可悲，不相干的人对此的共情能力有限，顶天了帮着骂几句，安慰一下, 另外的那些要么八卦, 要么事不关己。
旁观者往往会把被出轨的那个当做弱势的一方, 施以怜悯和同情。
姜云都不需要。
她的性就是如此, 在生活中温柔平和，其实死犟, 梗着脖子不低头。
而今秦昭把她仅剩的自尊撕碎了, 一点都没留下。
明明秦昭才是最丢脸的那个, 可姜云却完全不觉得痛快，反而有些难过，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都快让她喘不过气。
她指尖轻颤，情绪压抑。
秦昭的眼眶比先前还红，不知是水进了眼睛还是怎么，视线都模糊了，姜云提出分手那会儿她都没这样过，唯独这次例外。
当事人都在，张易和周允淮他们都不劝了，也不插手，所有人都侯在一边。
周允淮瞧了瞧陆念之，陆念之还是刚刚那个样，不上前，亦没别的举动。
秦昭不再纠缠陆念之，姜云一出现她就安静了，不再那么疯魔。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姜云身上就没离开过，动了动嘴唇，缓缓说:“你还是向着她，上次是，这次也是。我们那么久的感情，到头来就比不过一个外人。”
姜云没说话，没法儿谈。
秦昭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真正清醒过，搞不明白她俩到底为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想要挽回，可一直都在无理取闹，始终不曾正视过自己才是过错方，等到她缓过劲儿来了，又发现了陆念之的存在，清算财产的时候她是打算以退为进的，也许当时她已经认识到她俩的关系再不缓解一下就真的无可挽回了，所以她才会那么干脆放手。
只是秦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陆念之会那么狠。
双方的交战确实是她先出手的，可她只是截胡了工作室的业务，想借此给陆念之一个警告，并没有来真的。
在秦昭的心中，当初创建工作室时，她帮过陆念之不少忙，拉来的业务都比这次截胡的多得多，她不觉得自己过分了，那点损失对于陆念之不痛不痒，不算什么。
可惜陆念之做得太绝，搞得整个秦家都跟着抖了三抖。
秦昭被秦老爷子一个电话给骂回s市，还没进门就挨了一顿臭骂，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她在秦家的处境本就不怎么样，这次更是恼火，整个秦家鸡飞狗跳，秦老爷子甚至放出狠话，处理不好就滚出去。
陆念之趁火打劫，抢了姜云，秦昭觉得膈应，难以接受，无论如何都觉得膈应。
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再来一回，她感觉被彻底背叛了，脸上好像挨了狠狠地一巴掌。她的尊严和人都被践踏了，被陆念之踩在了脚下，这人就是蓄意报复。
秦昭如此冲动，全是多日以来积攒的怒气导致的，她已经不能正常地看待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了，理智早已瓦解崩塌。
人都是自私的，不管错还是对，逼急眼了，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事情，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秦昭在这时候是委屈的，她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这才多长时间，姜云为何会百般向着陆念之。
于她而言，她俩之间再如何，至少是有那些真真切切的过往存在的，陆念之就没有参与过，这不公平。
她赢了一次，也输了一次。
赢的那一回只持续了八年，输的这一回却一败涂地。
秦昭问:“陆念之对你就那么重要”
姜云的脸色不大好，不算白，但也没有血色。她有点难过，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如果以前只是对面前这个人死心了，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失望，不再抱有一丁点好的或坏的念想，连怨恨都不愿意有了，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
她早先还比较在意，对秦昭对许知意的所作所为无法释怀，现在却都没了。
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秦昭，是你先出轨的，我们早都分手了。”
“那她算什么”秦昭看了眼陆念之，又回过头，“你要跟我分手，可以。才那么久一点时间，她是怎么回事”
姜云无动于衷，“那许知意又是怎么回事许知意算什么”
秦昭张了张嘴，回答不出来。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姜云平静地说，可能是太失落，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没有力气，这么简短一句话就快要把她抽空了一般，她的嘴唇有点干，发白，喉咙滑动了下，才继续说，“既然分手了，那么要跟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了。”
类似的话不止说过一次，但依然是那么残忍。
秦昭似乎无法接受，想反驳，可找不出合适的话辩解，嗫嚅半晌，似是自言自语:“有关的”
“没有关系。”姜云又说。
秦昭否定:“有。”
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放手。
周围安静，气氛沉抑，宽大的客厅仿若只剩下她俩。
姜云没有动容，更加残忍地说:“你觉得有，是你太自私而已。”
秦昭怔住。
“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对等的那一面，”姜云又说，“你出轨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跟许知意纠缠不清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你现在生气，愤怒，到底是不是因为你真的爱我”
可能是环境使然，秦昭竟语塞了。
“我”
姜云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径直道:“你不爱我。”
秦昭立时回道:“不是”
“你只是丢了面子，过不去这道坎。”姜云说，“没有陆念之，你也不会三番两次地纠缠。你要是心里真的有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更不会有这些事，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许知意只是导火索，有她没她都一样。”
“你动了心，有了念头，才会跟她上床。你就是那样的人，从来都没变过。”
“你要是真的爱我，但凡能做到你说的话的一半，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秦昭的脸很白，她接不上这些话。
姜云太了解这人了，比对自己都了解。
“也许你确实爱我，”她直言，“但是你更爱你自己。”
这是实话，也是人性。
姜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又瞅了下四周，顿了顿，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
那些人还是像没开口的葫芦般，一个个都闭着嘴巴，鸦雀无声。
姜云先走了，一个人离开。
所有看客都没动，秦昭也没动。
陆念之眼看着姜云出去，没有去追。
场面静止了，气氛凝滞。
最后还是周允淮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家老婆，艾妮一愣，随即追了上去。
陆念之还是没有行动，直至姜云走远，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她才沉声对秦昭说:“我没你那么深情，会觊觎她八年之久。”
秦昭不说话。
围观的人群更没人敢出声。
“要真是那样，根本就轮不到你跟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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