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在外面, 这几天过得好吗”父母问。
宁修回答“我不是一个人。这几天遇到了一个学生,我们同行了一路。”
“学生你跟他”也不怪宁修的父母多想,宁修在生命的尽头选择去旅游,他们虽然不舍, 但也尊重孩子。既然如此, 能跟宁修共同旅游的人, 不可能只是一个路人。
宁修说“我们一起旅游了好几个城市,他说喜欢我, 最后我拒绝了。”
“哦,”父母说“如果遇到喜欢的, 尽量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宁修说“没有遗憾了。”
父母又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自从顾承泽把他生病的事情爆出去之后, 宁修跟父母的联系变多了起来。他知道父母去了京市, 也知道父母联系上了卢医生。
这几天打电话, 他们已经不会再提起生病的事情了, 只是让宁修在外面好好玩。为了防止宁修有压力, 他们甚至没说过想见一见宁修之类的话。
但宁修知道,他们是很想见一见自己的。
宁修想在真正结束的那一刻,他还是想呆在父母身边。他会赶在死亡之前回国的。
然后正在这时, 宁修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法国打过来的电话。
宁修没存莫尔斯的电话, 但那个深情热烈的大男孩说过,他要是想宁修了会打电话的。
宁修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说话, 只有静谧的呼吸声传来。
宁修说“莫尔斯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还是没有声音。
宁修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已经离开法国了。我说过, 我的假期很短。我们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忘了我吧, 我会换掉电话号码。”
宁修自己经历过一眼万年的悸动,哪怕并不认可自己的魅力,也害怕因此耽误莫尔斯什么。
毕竟莫尔斯还很健康,并且年轻。
电话那头的呼吸忽然变重,宁修以为莫尔斯哭了,于是说“你别哭,我拒绝你真的不是因为他,只是我对你的感觉还没有到那一步,抱歉。”
话说到这一步,莫尔斯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应该不会记挂太久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宁修觉得气氛很奇怪,于是说“那我挂了,再见”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人声。
“莫尔斯那个人,你跟他做了吗”顾承泽的声音非常低沉,触及到耳膜的一瞬间,宁修竟然颤抖了一下,然后耳尖红了。
他太久没有听到顾承泽的声音,却没想到还是能瞬间被对方撩拨起来。
宁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想挂断电话。就在这时他又听见顾承泽像是压抑着情绪,声音又低了一些,说“跟他做了也没有关系,我”
顾承泽没有说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半句话就像是吞进肚子里去了似的。
他怎么
顾承泽把宁修当自己的专属物,怎么可能这么“大方”,不计较他被别人碰过了
还有顾承泽的语气不仅声音低,他的语气也像是低进了尘埃里,让人抓心挠肺地疼。
宁修诧异极了他从没想过,顾承泽竟然会有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一时之间,宁修竟然忘了挂断电话,但也没有说话。
顾承泽见他没有挂断,好似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另外一个问题“那棵树上的字,是你刻的吗”
这句话里有隐藏的期待,宁修冷冷地说“你监听我父母的手机”
这是宁修第一次对父母提起莫尔斯,然后顾承泽就打电话过来了。
宁修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尤其在顾承泽已经去找过他父母的情况下。
顾承泽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承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在法国出差。”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宁修立刻绷紧了神经,他的下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顾承泽自顾自地说“我不是特意过来的,只是这边有个会议而已。”
不过那会议也不见得非要顾承泽参加。
顾承泽是不会跟宁修说这些的,他只会说“世界这么大,我放你去看。但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顾承泽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有种精神病人一般的偏执。好像所有人都告诉他地球是圆的,他却偏偏坚持天空是方的。
听到顾承泽这句话,宁修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顾承泽还是这样地自说自话,但宁修已经不愿意配合他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顾承泽说“那棵树上的字是你刻的,对不对。你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我了,对不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顾承泽说完这句话之后,语气里的脆弱和颤抖消失了一些。
他固执地对自己重复“你一直喜欢我,所以不可能跟别人在一起的。”
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宁修对父母说了这件事情。
父母有些惊讶,说“他”
宁修冷漠地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有以前的原因,现在不打算继续接触了。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监听我们的电话。所以爸妈,对不起,我暂时不会用这个号码跟你们联络了,我会经常给你们写明信片的。”
这头的顾承泽呼吸一窒,他知道宁修有自己的坚持,但他没想到这人这样绝情。他明明知道自己在监听,所以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吗
宁修的父母也没有什么异议,说“你决定就好。”
一家人沉默了一会儿,宁修的父母突然说“你什么时候”
这话没说完,他们想问宁修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但若是顾承泽有可能监听的话,这两个问题就不能问出口了。
宁修轻轻地说“我知道。”
他知道父母想说什么,他也想见父母,但还不到时候。
宁修的父母也说“好。”
这样云里雾里的对话之后,宁修就挂断了电话。
监听电话的顾承泽有种非常烦躁的感觉,那一家人十分默契,好像一个话头就能理解家人的含义。可是他不行。
顾承泽有一种他跟宁修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的错觉。
这个错觉让他愈加烦躁,他却没有办法排解。
从法国去了威尼斯。
威尼斯的美,和法国是不一样的。
宁修在阴雨连绵的时候抵达,因为伞不够大而淋湿了半边身体,又在入住酒店的时候被人拿走了行李箱。
宁修
这一段旅程不算愉快,但也是另一种经历。
好在手机和护照在包里,能够顺利入住酒店,该冻结的东西也能冻结,倒不至于影响太多。剩下的事情可以明天再去处理。
宁修独自进了房间,酒店隔音不好,他能听见隔壁奇怪的声音。
宁修愣了一下,然后暗自摇头。
美丽的城市,如果他不是以这个姿态独自一人前来,或许也会和隔壁房的客人做同样的事情。
如果是来威尼斯,他的同伴或许会是
宁修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莫尔斯的身影,其次是顾承泽。
但这两个都不可能了。
宁修洗了个澡,浴缸很大,很舒服,宁修整个人都很放松。
但同时也觉得孤独。
这种孤独被温暖的水流浇开,然后像冰块一样散发着冷气,包裹了宁修的身心。
他独自一人来到威尼斯,也将独赴死亡。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关系,闲适慢慢变成了惫懒,宁修动也不想动,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与顾承泽纠缠那么久,死亡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敦促宁修离开顾承泽的理由。
可这一刻,死亡忽然被具现出来。它是窗外飘零的雨,是隔了一堵墙壁的吵闹声,是逐渐变冷的泡澡水,是被偷走的行李箱。
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宁修是被一阵剧痛叫醒的。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他的身体从未这样冷过。四肢百骸像是被冰冻了起来,他从未这样疼痛、这样无力。
生理性的泪水流了出来,宁修只顾着疼,对此一无所知。
他慌乱摸到了手机,要给父母打电话。
他快死了吧他不能死在外面,他想见父母最后一面。
可电话拨出去之后无人接听,宁修越来越疼,越来越冷。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又急切的声音“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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