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和另外一个公司的官司开始了, 庭审的时候宁修到场旁听。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距离最近的一场庭审。开庭之前, 宁修已经看完了各种档案, 对这个案子的情况有了一个直观清晰的了。
顾承泽是不会到场的, 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直接交给律师团去处理,除非是涉及到顾氏生死存亡的案件, 顾承泽才会到场。
想到不久之后的案件,宁修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是一个涉及好几个公司的大案子,根据李总的消息, 对方似乎还藏着杀手锏没有拿出来,但杀手锏具体是什么,宁修也不知道, 所以也无法进行任何提示。
旁听的人不多, 除了两个公司的法务部以外, 就没有别人了。而两个公司的法务部交手那么多,对彼此都很熟悉。
宁修这张陌生的脸孔, 也很耐人寻味了。
庭审开始了一会儿之后,宁修旁边坐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 带着金丝边眼镜, 神情跟在场的其他人的凝重都不一样, 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
旁听席上还有那么多座位,这男人却偏偏要坐在宁修旁边,这令宁修看到奇怪, 所以多看了一眼。
那男人说“你在看什么。”
宁修立刻道歉, 说“对不起。”
那男人说“我是问, 这两家公司的庭审,你为什么会来看一般人会认为没什么好看的吧。”
他看了宁修一眼。
宁修说“你不是这两个公司的法务人员”
那个男人说“我只是好奇,来看一看。”
宁修说“我也是好奇。”
男人笑了一下。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交流,都目不转睛看着这“没什么好看”的庭审。
庭审进入到最关键的阶段,宁修的脸色逐渐变了。
这个案子的详细卷宗他都看过,顾承泽做生意的习惯不好,会在合同里下绊子,而这一场就是典型的陷阱局。既然如此,顾氏的律师就应该摧枯拉朽地击垮对方,而不是跟对面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顾承泽设下的绊子,顾氏的法务部会不知情吗在这种时候会不拿出来用吗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宁修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到最后,顾氏集团和对面打成了平手,依据宁修的经验,最后很可能是顾氏索赔一笔钱,价格偏低,对对面来说只是一点小意思,甚至不会对资金链造成影响。
宁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想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是这个律师吗
旁边那个男人看他摇头,饶有兴味地问“怎么了”
宁修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这个男人来路不明,他不可能把自己观察到的异状跟他说的。
后面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宁修抱着自己的大衣,站了起来,要绕过那个男人往外走。
宁修示意那个男人让位置,那个男人的腿竟然没有挪动,然后抬起头对宁修说“我对宁律师早有耳闻,今天见到了,果然跟我想象得一样,是一个很厉害的律师。”
宁修说“你认识我”
那个男人说“我回国的时候你辞职,那时候就一直听到同行提起你,可惜时机不对,没能见到。今天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圆梦了。”
宁修说“你是”
那个男人说“我姓薛。”
宁修说“薛先生,我想出去了,能麻烦你让一让吗”
薛先生说“不好意思。”
然后站起来,给宁修让了位置。
宁修对薛先生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院。
薛先生则是站在原地,盯着宁修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宁修刚刚为什么摇头他也看出来了。
宁修出门之后,看到宁父就站在门口。
宁父递过来一杯热饮,说“怎么样还好吗”
宁修说“不太好,我怀疑那个律师有问题。”
宁父说“我是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宁修愣了一下,说“还好。”
宁父说“那就好。”
然后转身拉开车门,让宁修坐进去。
宁父没有对宁修来这里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这让宁修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害怕父亲会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知道的吧,只是不敢承认。
既不敢对别人承认,也不敢对自己承认。
上车之后,宁父打开了空调,宁修吹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头一歪,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最后宁修是被宁父叫醒的。
车子停在小区外,宁父非常紧张地拍了拍宁修的脸颊,叫“囝囝囝囝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宁修在梦里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他非常努力地睁开眼睛,耳边朦胧地听到父亲在给卢医生打电话。
“卢医生,对,是我囝囝晕倒了现在在我们小区的车里,我现在把囝囝弄到医院,你能立刻照料他吗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这空旷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好像被什么人认为拉近了一样。伴随着声音逐渐清晰,宁修的意识也回笼了。
宁修下意识地喊“爸爸,妈妈”
宁父愣了一下,然后对电话里说“囝囝醒过来了、醒过来了,不用去医院了好好,可以”
宁父凑上来,问宁修“囝囝,你怎么了”
宁修说“刚刚空调太热了,我一下子睡着了。”
宁父问“你现在还好吗”
宁修点点头,说“没有问题,妈妈把饭菜做好了吗”
宁父说“做好了,但是卢医生说,你得先去医院里检查一下,防止意外发生,可以吗”
宁修点点头,说“好。”
迈克尔去了美国,林可与他同行。
顾承泽每天晚上要跟迈克尔通话,了解进展。他一次也没有从视频电话里看到林可的身影,但顾承泽并没有注意到。
这一天迈克尔带顾承泽跟那个病人面对面视频,让顾承泽看看这个“奇迹病人”的现状。
那个病人已经可以非常正常地生活了,顾承泽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康复后的宁修一样。
那个病人举着手机,跟顾承泽对话。结果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什么,差点儿摔倒。
对着颤抖的屏幕,顾承泽的心好像也抖了一下,他连忙问“你还好吗”
摄像头一片漆黑,应该是摔得仰天盖在了地上。
顾承泽想知道情况,却只能在这边干着急。他能听到混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个病人被人扶起来了。病人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时候,顾承泽从里面看到了林可。
林可被镜头捕捉到,似乎有点猝不及防的紧张。他的一只手扶着病人,另一只手往身后蹭了蹭,用中文说“跟病情没有什么关系,是他太久没有运动了,有些不协调。你不要担心。”
顾承泽愣了下,说“噢。”
病人说“我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放开我了。”
林可看着视频里的顾承泽,好像在发呆,没有听见。
顾承泽说“林可,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被顾承泽这么一叫,林可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浑身一震,然后松开了客人,说“抱歉。”
林可很快消失在屏幕里,顾承泽想着林可刚刚的表现,忽然明确地意识到了什么,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也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就是对的。
顾承泽跟病人又聊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顾承泽换了一身衣服,去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这是顾承泽的好朋友结婚,就算顾承泽目前的生活一团糟,也不会错过这种场合。
向朋友们道喜之后,顾承泽就坐到了角落里,一个人发呆。
许留也来了,他坐在顾承泽的旁边,说“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以为你很忙。”
顾承泽挑挑眉,说“你大哥最近还好吗我也没想到他会忙得连朋友婚宴都不过来。”
许留“”
许留的大哥在跟顾氏做对,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藏得住的。几个案子碰一碰,几场会议试探一下,就什么都出来了。
许留也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呆在顾承泽旁边,但他有重要的事情说。
许留咬了咬牙,说“林可在你手底下的工作室工作你能不能放过他”
顾承泽想起林可刚刚的异样,变得面无表情,说“是我手底下完全独立运营的工作室,人员变动跟我没有关系。更何况放过,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就没有试图抓住林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许留说“无论你管不管,他都因为你,承受了家里的很多压力。林家的复杂情况你也知道,几乎所有林家人都在跟你做对。而林可作为这一代很出色的小辈,竟然直接在你手底下工作这已经不是意见分歧了,对整个林家来说,这都是污点。”
哪有继承人候选人,给另一家的继承人“打工”的呢说出去就不好听,有种居于人下的感觉。
顾承泽稍微愣了一下,说“他现在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为什么”
许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顾承泽还是那副样子,好像丝毫不觉得问出这个问题有些不妥。
许留忍不住了,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糟蹋另外一个人以前是宁修,现在是林可,你觉得这很有成就感是吗”
许留说完这句话,竟然开始剧烈地喘气。
过了。
如果说顾承泽不该让林可在这种时候为他工作的话,许留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说到底,他们并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
顾承泽看着许留,竟然说“你喜欢林可就去追,不应该对别人提出要求。我不关心小朋友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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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留感觉到这是折辱,因此立刻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顾承泽看着许留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当晚,顾承泽喝得稍微多了一点点。
常年千杯不醉的他,这一次身体竟然有些发热,状态也飘飘忽忽的,像是醉酒了一样。
张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关切地问“顾总,您还好吗”
顾承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了顾承泽凝重的声音。
顾承泽说“迈克尔的工作室,要是没有林可的话,能不能正常运行下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
张秘书愣了愣,正打算说什么,顾承泽又喃喃自语道“估计不行迈克尔太需要一个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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