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你骗鬼。
银发姑娘看起来蔫蔫的，什么话都不说地就靠在了苍纯怀里。年轻男人不得不抱着她，压低声音地一点点哄。
或许是他不太会哄人的原因，雪莱之前还是沉默，可慢慢地眼泪就流了下来。
苍纯摸摸他的脑袋，把她裹在被子里，说不出什么，只是在安安静静地陪着她，时不时帮她擦擦眼泪。
他们声音不大，所以并没有惊醒蓝染，反倒在少年半夜爬起来去如厕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
隔着一道门，棕毛看到在微弱的烛光下，这两个人的剪影依偎在一起，房间里还传来了低声的哭泣。他顿了顿，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拉开。
一阵冷风吹进来，雪莱一个激灵，抬起头。
少年一怔。
那个看起来一贯强大又懒散的女性第一次带上了泣颜，像只小白兔一样眼睛红红的。她就露出了一个脑袋，看起来既可笑又可爱。
感觉被子里长出了一个脑袋一样。
少年脑子里冒出了这么奇妙的想法，然后咳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
雪莱本来被吓了一跳，听到少年这个提问，又想起了伤心的事情。
然后就又开始哭了。
苍纯跟蓝染两个人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换做是平常雪莱自己就会把事情说出来然后自己解决掉，而如今雪莱蔫唧唧地就是哭，看起来还很脆弱，谁也不敢在她还没好的时候追问她。蓝染在旁边琢磨了一下，后来去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哭得很惨很惨的雪莱喝完。
“要再来一杯吗？”少年问：“我觉得一杯不够。”
雪莱想了想，点点头。
等到雪莱哭完已经天色快要亮了，蓝染看了看外面，说让雪莱先睡下，自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真央——但他收拾到一半觉得不行，于是打算请假。
苍纯看出了蓝染的想法，还是让他先回学校。
“今天雪莱会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等结果出来之后我和雪莱再谈谈。”苍纯叹了口气：“如果惣右介没有回学校的话，我怕雪莱会自责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耽误了惣右介的功课的。”
“本来就是……”少年顿了顿：“嗯，我知道。”
少年蓝染的良善值在回到学校后跌回了30，那时候雪莱正在做检查，听到系统的报数之后直接又哭了出来——四番队副队长吓坏了，还以为雪莱哪里疼，结果雪莱擦擦眼角说自己就是突然间悲从中来。
“……是这样啊，真是……”四番队副长说：“该说不愧是十一番队的副长吗……不但武力值非比寻常，这个情绪波动真是非常的厉害啊。”
他递给雪莱一张检验报告，犹豫了一下：“恭喜副长了。”
报告的结果很明显。
有孕。
这个结果在蓝染提出可能的时候雪莱就知道了，而且她不仅仅知道，还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即便系统告诉她这次不会有之前的惨剧发生，可雪莱还是没有办法从曾经的噩梦中醒来。
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之前的穿越旅程中，为了“不分散可能的神性”而消失的……
雪莱捂着额头，整个人脸色煞白。
连卯之花敲门都没有听到。
十一番队的队长敲第三遍的时候，雪莱终于回过神，站了起来。卯之花挑挑眉，刚想打趣便看到了她面无血色的脸。
“阿拉。”卯之花伸手摸摸雪莱的小脸蛋：“我以为你应该是喜上眉梢的？”
“别打趣我了。”雪莱叹了口气：“我真的……”
“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应该是在犯愁这个孩子的身份问题。毕竟你和朽木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的婚约，所以这孩子生出来即便是朽木家的血脉，那也是个私生子——但是你肯定不是在担心这个。”
卯之花坐在了客座上：“那你在担心什么，说说看吧？”
“……”雪莱又叹了口气：“我担心养不好。”
卯之花抬眼想了想：“蓝染的话，算是及格线以上的了。”
“这评价还真不低。”
雪莱笑笑：“只是捡别人家的和自己生，可能心理上还是负担不一样吧。”
就是带着这种心情，雪莱回家告诉了苍纯。
青年贵族其实还是挺高兴的，而接下来就要解决雪莱现在的问题了。
“我其实有点担心，担心这个孩子生出来……”
雪莱停顿了好久。
“我怕他恨我。”
“？”
这个概念完全是朽木苍纯没有意料到的：“……为什么雪莱会这样想？”
“我不知道。”
雪莱趴在手臂上，有些微微的颤抖：“可能是未来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可能当不好一个妈妈。”
她吸了一口气。
“我怕他会讨厌我。”
雪莱是没有父母的。
在她被唤醒神性之前，她的身份是宗教管理局那帮人捏造出来植入记忆的。雪莱得知的家庭的相处也不健全，并且是在不停游走在各种位面中和一帮原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建立起来的。
她也养过小孩，还养过不少，不过完全都是别人生出来的孩子，她就半玩半带大。而自己的孩子……
怀过，但一个没来得及出生，而另一个出生得莫名其妙，刚见几面就死了。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回到自己的世界后，雪莱曾经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
她告诉自己应该move on到新生活里，但存在过的事情烙印太深，总是会不经意的出现。
她可以靠改行，接触大量新的东西和充实的劳作来分散精力。
但是没有办法抹去。
为什么一头神兽需要面对这些呢。
她曾经跟系统开玩笑说自己需要精神赔偿。
不，她是认真的。
苍纯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给她顺毛。银发姑娘把脸埋在他胸前，完全没有办法言说自己的全部心情。
“我其实之前也想过，很小的时候。”苍纯说：“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出生，我会是什么样的。”
他低头，继续梳理着雪莱的长发。
“那时候母亲刚刚病逝，父亲在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我则一直在宅院里。”苍纯回忆起来那时候的往事，轻轻一叹：“母亲去世前曾经拉着我的手，那时候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我就总是在猜，当时她想跟我说什么。”
他那是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别离。而等到长大之后，沉默的青年想到当时的事情，也还是需要长长的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或许母亲是想希望我健康长大，又或许是希望自己能再多活得久一点，抑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多和我在一起。”苍纯摸摸着雪莱的脑袋：“这些我都无从得知了。”
而苍纯一直在想的是，他和母亲一起相处的时间。
“我想任何人在说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都不会假设任何意外。”苍纯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笑意：“雪莱竟然想得这么充分啊。”
银发姑娘吸吸鼻子，打了他一下。
“乖。”苍纯哄她：“不要怕。”
生孩子对于雪莱而言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改变，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生孩子的过程。雪莱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里呆多久——虽然看蓝染起伏不定的良善值可能会很久——但有一点提前离开的可能，雪莱都会预料到自己即将被扯出来的巨大的牵挂。
如果她只是像普通的死神一样战死就好了。
总比活着却再也见不到强。
苍纯说着自己家里的事情，雪莱是明白的。这个温和又平静的人，在用自己之前生命的温度来温暖她。
“我其实很遗憾母亲的早逝，因为这件事我的童年也没有特别顺利。”苍纯说：“但我还是很感谢母亲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在我们有限的母子缘分中，我能够感受到母亲过于端庄的外表下深藏的母爱，而且——”
他轻轻地拍着雪莱的背。
“能够看到这样的风景，能够遇到这么多的人，还能够遇到自己希望度过一生的人。”黑发男人说：“痛苦也好，欢乐也好，都是感知生命的一种方式。而喜悦和悲伤，也都是天地的恩泽。”
如果再让朽木苍纯选择的话，他依然会选择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比起作为分子或者灵子这样无意识的存在，能够有一种意识地成形，按照自然的规律出生、生长、老去和死亡，并且面对这个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他还是觉得很不错。
“我应该没有其他推动历史进程的使命，所以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苍纯说：“能够感受到爱和被爱，我就很满足了。”
雪莱依旧趴在他怀里，忍不住想这真是个富裕家庭中的自由而无用灵魂。
她吸吸鼻子：“可是，你确定你们家的小孩也会这么想吗？”
“嗯……我尽量引导。”苍纯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扔掉，当做没有生过吧？”
雪莱哭笑不得，捶了他一下。
“你讨厌啊！”
苍纯的话对雪莱来说有点作用，但其实她还是忧心忡忡的。
不禁担心这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小王八蛋，还有另外一个小王八蛋。
蓝染第二次回家拖了几个小时，推门而入的时候雪莱正在搞她的小辣椒。少年打远处看到雪莱没吭声，没有声息地走过去，突然叫了雪莱。
银发姑娘一个激灵，回头发现是他，超惊喜地扑了上去。
“你回来啦。”蛇少女抱了他一下，给他看自己揪下来的辣椒：“正好可以吃了，今天晚上就吃它好吗？”
棕毛眼睛动了动，嘴角勾了起来。
“好。”
【良善值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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