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穆温烟的实力, 庄嬷嬷甚是放心。
从前在穆温烟幼时,她便是嚣张跋扈,甚是机灵, 从不吃亏。
后来年纪稍稍渐长, 倒是沉稳了些许,但也是个聪明过人的,从来都是让别人吃亏的份。
穆温烟两年前入宫时才十四,宫中容不下她的人可不止皇太后与淑妃,但穆温烟四两拨千斤,总能轻易化解危机。
前阵子穆温烟失智后, 庄嬷嬷诚惶诚恐了几日, 但现下看来, 当真是她多虑了。
待穆温烟捯饬妥当,庄嬷嬷看着她带着宫婢一路逶迤离开,有种放任自家熊孩子外出祸害旁人的错觉。
玳瑁此时悄然靠近,给庄嬷嬷使了个眼色。
庄嬷嬷会意, 在庭院中一株西府海棠树下站立, 四下无人靠近, 玳瑁道“嬷嬷, 这阵子我按着您的吩咐留意了娘娘身边的人, 发现了染墨有些可疑, 她极有可能便是皇上的人。我记得此前,娘娘清醒时, 便从未让染墨挨近过身子, 娘娘心思深沉, 之前从未提及过, 现在看来她八成就是皇上安排的人, 娘娘不欲打草惊蛇,故此从未表露出来。”
庄嬷嬷叹了口气。
她和玳瑁都是从西南来,当初穆温烟的陪嫁仆从,只有她一个嬷嬷,外加玳瑁和另外三名侍女。
庄嬷嬷怀疑,除却她们五人之外,整个未央宫的仆从皆是皇上的眼线。
“嬷嬷,咱们眼下能做什么”玳瑁问。
穆温烟一日不清醒,她们一日没个主心骨。
换言之,穆温烟已经与皇上走到那一步了,便是恢复了心智,又能怎么样
庄嬷嬷忽然挑眉,“该吃吃,该喝喝,夫人和世子也在京中呢,娘娘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省得她整日寻思着如何离宫,眼下倒是安稳。”
玳瑁,“”
庄嬷嬷是不是也倒戈了o
“可”玳瑁欲言又止。
庄嬷嬷又说,“咱们娘娘入宫这两年,备受太后等人排挤,却是一直稳坐未央宫,这是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皇上,我瞧着皇上就喜欢娘娘如今这般心性。”
玳瑁,“”难道,皇上他就偏宠胡搅难缠、横行霸道的孩子
眼下正值暮春,长寿宫内百花皆开到了靡荼。
今日,长寿宫设了茶宴,因冀侯是外男,遂与众世家子弟在男席处,不过皇后娘娘过来,众人还是要请安的。
穆温烟的长相偏向娇媚,但年纪尚小,加之妆容极淡,一袭浅蓝色底白玉兰花合体衣裙,衬的身形娇小,更显稚嫩。
与肃重沉稳的帝王站在一块,根本不像是夫妻,倒像是那家公子哥带着自家小妹出来游玩。
国公夫人与穆长风也入宫了。
穆温烟不会掩饰情绪,她也不想掩饰,众人请安时,看着娘亲和兄长,她笑若娇花,宛若邻家小姑娘,可眼神一扫到冀侯陆锦年身上,她立刻沉下小脸。
即便隔着数丈之远,陆锦年也感觉到了来着皇后娘娘的敌意。
陆锦年,“”
他干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做啊。
讲道理,他还特意给穆温烟送了重金难求的夜明珠呢,那本是他用来当做聘礼,娶妻用的
见陆锦年被妹妹“敌视”,穆长风心里好受了不少,麦色脸上荡起一阵愉悦的笑意,“皇后失了智,眼下不过只是孩子心性。冀侯,你也知道的,皇后打小只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要不是陆锦年阅历甚深,他大概会和穆长风打一架。
论起容貌,他哪里差了好歹也比穆长风好看吧
男席处,穆长风扫了一眼,不见丞相与苏烨,他顿觉失落,巨大的寂寞感袭了上来。
“苏公子怎的没来”穆长风还想将他继续摁地摩擦几次,他嫌上回下手太轻,难以平复心中愤恨,若非是苏家处处针对,西南将士们哪会饿肚子
立侍太监回道,“回穆世子,苏公子突然风寒,这几日在家养病呢。”
穆长风挑了挑眉,“京城的男子还真是中看不中用,苏烨当年好歹也是去西南历练过的。”他不喜京城诸多规矩束缚,才住几日,就浑身不自在,遂“撩拨”起了陆锦年。
“冀侯,咱们几个好歹也是自幼相识,今日出宫,你且随我一道去丞相府探望苏公子,你觉得如何”
陆锦年唇角一抽,他就知道穆长风是故意的,“你确定苏烨想见到你”
穆长风一脸懵,“他为甚不想见到我”
陆锦年,“”话题没法继续,这次亲自入京进贡可能就是一个错误。
女席这边,皇太后命宫人将香包盛放在大红漆托盘上。
穆温烟是皇后,自是由她先挑选,不过淑妃却是先一步伸出了手,见她拿了一只绣木槿花的香包,穆温烟制止了她,“这香包好看,本宫也想要。”
淑妃一脸讪然,却还是将香包让出。
态度很大方。
穆温烟却没伸手去接。
没有人愿意献出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淑妃绝对不是那种服软的性子,她刚才只是试探一下呢。
穆温烟被自己的机智惊艳到了。
她当真时时刻刻都能发现自己闪光的优点。
穆温烟轻轻推开了淑妃伸过来的手,“本宫天生丽质,用不上这等俗物,还是让给淑妃吧。”
淑妃,“”
今日众妃嫔皆在场,更重要的是,萧昱谨也在场,她辰时起榻梳洗,精心打扮妆容,可不是为了与穆温烟置气的。
况且
她果然赌对了
穆温烟狡诈多端,即便是个傻子,也是一肚子的鬼主意,故此,她方才故意演了一出戏。
她手心溢汗,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终于要赢穆温烟一次
淑妃按耐住雀跃的心情,亲眼看着穆温烟选了那只做工最为精致,上面还有孩子喜欢的小福娃香包,淑妃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就在穆温烟拿起香包后,淑妃差一点没站稳,她难以控制额内心狂喜,几乎很想咆哮出声穆温烟你完了
一切皆按着淑妃的计划进行着,之后再设计将冀侯引来,让她二人独处,只要今日顺利,穆温烟就要从未央宫滚去冷宫了。
就在这时,穆温烟往前迈了一步,道“母后,臣妾不孝,常惹您不悦,臣妾想借花献佛,将这香包送给您。”
皇太后僵住了,淑妃也听见了梦想瞬间碎裂的声音。
罪魁祸首却是忽闪着纯真的大眼,一脸“我只是孩子、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母后,臣妾给您戴上吧。”
穆温烟走上前,见皇太后明显退缩,她立刻发挥自己哭功,美眸泫然欲泣,哭之前瞥了一眼神情淡漠的帝王,“嘤嘤嘤怎么母后是不打算原谅臣妾了臣妾近来每日三省,早已改过自新,就连皇上也对臣妾赞誉有加,夸赞臣妾贤良淑德呢。”
皇太后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她也病了。
病的很严重。
病情症状是一看见穆温烟这张脸,一听见穆温烟的声音,一想到她这个人的存在,皇太后只觉前辈子的宫斗都白赢了
她到底是个傻子还是精怪
若非太医院也有皇太后的人,她当真怀疑穆温烟是装傻。
说好的失智成了孩子呢
她是孩子么
那香包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皇太后心知肚明。
穆温烟可不管那些,直接上前给皇太后挂上了香包,退下之后瞄了一眼萧昱谨,见男人眉目清冷,仅他一眼,就仿佛被凛冬的晨风刮过。
讲道理,若非身不由己、家道中落,加上萧昱谨长的甚是好看,她才不要待在后宫。
当然,穆温烟不会表现出来。
“母后,您戴这香包可真好看呢。”
穆温烟的内心冒出了一张笑脸,跟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她三岁半那年都不玩了
淑妃一定是猪油吃多了,才会蠢到用这种小孩子才会耍的把戏陷害她。
穆温烟虽然不知道香包里面装着什么,但她确定一定不是好东西,瞧瞧,太后娘娘的脸都快黑了呢。
穆温烟好想嚣张的笑一笑啊。
她都快要憋不住了。
皇太后当然要摘下香包,今日参加茶宴的男子有十来人,这香虽是气味极淡,但方圆几丈之内的男子皆会受到影响。
穆温烟立刻又哭了,上前摁住了皇太后的手,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母后呀,你作甚要摘下来难道臣妾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么竟叫母后这般嫌弃嘤嘤嘤”
皇太后当然不能当场爆发。
不明状况的人还以为她当真如此容不下穆温烟。
皇太后入宫数年,从未像这一刻手足无措。
明明厌恶极了穆温烟,恨不能拿把剑捅了她,但表面非但不能显露出来,还得露出慈爱的表情。
毕竟,穆温烟“好心”给她戴了荷包,又“真心诚意”的致歉了。
皇太后气的手掌发颤,在穆温烟后背拍了拍,“皇后莫要哭了。”
皇太后给淑妃使了一个眼色,不知是热的,还是盛怒难以排解,脂粉下的肌肤溢出薄汗,后脊背也湿了。
淑妃也吓到了,这万一哪个男子失控,突然攻击皇太后,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皇后娘娘起开些,太后她惧热。”淑妃同样盛怒,事情脱离了她的计划,她已经有些慌了,而且她竟然有种穆温烟看穿了一切的错觉。
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就是一个傻子
穆温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萧昱谨就坐在一侧的圈椅上,方才她故意侧过脸去看,就瞧见帝王饮茶之际,好看的唇分明勾了勾。
哼,他在看热闹。
穆温烟还留意到,萧昱竟的下唇还留着她的牙印。
这人不苟言笑,五官又俊美极了,方才那一瞬间的笑意,让他瞧上去宛若一个斯文败类。
可她就是喜欢坏坏的男子。
今日参加茶宴的人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穆温烟从皇太后怀里起来,眼中噙泪,一下就扑到了帝王怀中。
他身子高大颀长,端坐在那里,很适合穆温烟一股脑栽进去,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在场的人皆听见。
“皇上,淑妃总觉得我傻了,认为我无能力执掌后宫,可我贵为皇后,我不操劳后宫诸事,谁来做嘤嘤嘤为什么受委屈的人总是我皇上给我评评理,我是不是委屈极了”
帝王垂眸看着少女,但并未像此前一样哄她。
穆温烟却不恼,她明白一切,男人啊,这是欲擒故纵,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看不明白的呢。
淑妃,“”
她几时说过这种话了
淑妃眼前一黑,只恨自己脸皮不够黑,无法像穆温烟一样天死皮赖脸。
所以,这傻子又占了上风
淑妃气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旁的事且不说,穆温烟的哭功当真令得淑妃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女席处,国公夫人终于在百般无赖中找到了事做,她搵了搵,娇柔百态,怎么看都是个娇软弱女子,“淑妃这般忤逆皇后,也不知是谁给了她这个底气,苏相一边弹劾国公爷,淑妃则在宫里欺负可怜的失智皇后,我穆百年忠烈,怎就走到了近日的境地呢”
众人,“”
给淑妃底气的人还能是谁,定然是苏相
此刻,正在相府“养病”的丞相大人万不会想到,即便他不露面,却仍旧被数人“惦记”着。
穆温烟突然察觉到萧昱谨的手捏住了她的腰肢,她一抬眼就对上了帝王幽若深海的眸子。
男人却是扫了一眼皇太后与淑妃,之后在旁人皆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他拉起穆温烟,牵着她的手,将她往长寿宫外面带去,从众人角度去看,帝王步子有些略大,皇后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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