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关系到苏家的大事,她向来知苏尤柔并不是个稳妥的孩子,只道:“并没有什么事,你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便是了。”
苏尤柔只觉蹊跷,还想再问,却被姜氏几句话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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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那虎头枕还未修补好?”
苏婉正在外间看着苏桓习字,想起前几日翻出的小枕,在桓儿脑海中并不曾有爹娘的模样。那虎头枕是从外祖家带过来的,算是桓儿与爹娘的唯一联系了。
“小云说大夫人叫人拿去补了,现下,也没人再敢去问了。”采月一面向炉中添着炭火,一面回道。
苏婉轻叹了一声道:“还是我去罢。”
“姐姐莫要去。”苏桓陡然停下了笔,望着她,“那虎头枕,我不要了。”
若要让姐姐自寻大夫人的刁难,他宁愿不要那小枕了,也断见不得姐姐去受委屈。
“那是——”她险些脱口而出,那是娘的东西,终是忍了下来,语气温柔道:“大夫人既然会命人去给你修,怎会不愿给你呢?姐姐只是顺便去取来罢了。”
“那姐姐便令阿七陪你一同前去,我才放心的。”
苏桓年将十岁,渐渐愈发有主见起来,知晓前些时日哥哥从外给姐姐带了个有功夫的小厮回来,便硬是要求他陪着苏婉前去才行。
“好好好,我这便回去先领着阿七前去。”
如此说着,苏桓才肯放她去寻大夫人。又在弦月阁略坐了坐,便起身往绛云轩去了。
苏婉口中虽应着苏桓的话,可自打上次亲去向他索要喜服后,便不敢再去随意使唤他了,只是能躲即躲。正想寻个借口,与哥哥说了,叫随了哥哥去府衙中当差罢了。如何敢再去招惹他,只是嘴上胡乱应承着桓儿。
正沉思着,转角便撞上了一堵人墙,她怔了片刻,缓缓道:“阿七……?”
阿七略点了点头。
“何事寻我?”苏婉板了板脸,尽量使自己瞧起来,心绪平稳。
他指了指绛云轩的方向,苏婉顿了一瞬,才道:“要同我一起去绛云轩?”
他再次点头,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只手炉,抓过苏婉的手牢牢的放在她掌中。
苏婉先是一愣,心中划过一阵暖意,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弯弧度。
她不曾注意到自己小小的变化,却引得身侧之人眸光不禁凝在了她的笑靥之上,脸上冷硬的线条亦逐渐柔和起来。
“姑娘来了,快进来。”迎香见苏婉远远走来,怕她受凉,忙招呼她进了屋子。
苏婉跟在迎香后头,入了里间,姜氏正坐在暖塌上。
“见过大夫人——”
苏婉的身子还未福下去,姜氏忙从塌上起来,快步迎上前去,“不敢不敢,快些起身。”
一旁的迎香都教她的举动愕住了,姜淑月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敛了敛神色,忙转言道:“如今天儿冷了,快来里间坐罢。”
“快扶你姐姐坐下。”姜氏说着还朝苏尤柔使了眼色。
苏尤柔自是不情愿的,她虽非长女,却是嫡出。何故去给一个私生子做小伏低,不悦的努了努嘴无视姜氏的话,径自坐了下来。
姜淑月却一反常态,只连连陪笑,看着苏婉坐下了自己才落了座。
“夫人,桓儿的小枕可补好了?”
姜氏举至怪异,苏婉亦瞧出了,但思及自己在苏府时日无多,便不欲计较。
苏尤柔捋着手中的帕子,冷笑道:“你如今竟敢向娘要东西了?”
“住嘴!”姜淑月见她出言无状,忙喝止住了。
“娘,怎么今日你反倒护起她来了,她就要嫁人了,再也不是我们苏府的人了!”苏尤柔怒气冲冲道。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姜淑月,忙对苏婉道:“前些日子,听绍儿说你在路上着了贼了,没受伤罢?”
事已过去了几日,大夫人这会子却问起来了,苏婉只得淡淡回道:“劳夫人挂心了,婉儿一切平安。”
姜淑月轻叹了一声,“想来,嫁的太远终究不是个好去处罢。要我说,这门亲事竟如此作罢算了。”皇室之女,她如何敢自作主张将她嫁了贱民,若将来宫里头算起帐来,她如何逃的掉。
“不碍着的。”苏婉微微福身回道,哥哥原已替她作好了筹谋,以此契机离了苏府才是。
“你且先住下罢,等你哥哥回来,我再与他商议商议。”姜淑月笑着道。
“娘——”苏尤柔彻底不悦了,脸当即黑了下来。
苏婉黛眉轻蹙,不知姜氏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取回了虎头枕,便匆匆行礼退下了。
“苏婉!”苏尤柔愤愤的追了出来,上前道:“我瞧你定是有意的,你原不想去柳家庄,如今母亲说许你不去,你倒还装腔作势起来了。”
苏婉无心理会她,未停下步子继续走着,她却仍要追上去。
忽然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苏尤柔惊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挡我的道儿,你这个哑巴!”
苏婉忙回身,见阿七正沉着脸站在苏尤柔身前。她恐阿七会惹恼了苏尤柔,忙轻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阿七,我们回去。”
那人眼中的怒火像要吞噬她似的,足令苏尤柔心中一悸,咬牙道:“果然贱人只配与贱人在一处。”
下一瞬,她的喉便被他扼住,双颊登时涨的通红。
苏婉亦被他突然的举动吓的不轻,忙扯住了他的手,“阿七!”
被陡然松开的苏尤柔蓦地摔到了地上,惊的大哭起来,一面向内跑去,一面口内道:“苏婉、苏婉她要杀人了!”
“娘,她在哪里弄得那个疯子!”苏尤柔一面哭着,一面说道,“苏婉竟敢纵着他伤我,我决计不会放过她。”
虽听得院中咋咋呼呼,但姜淑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女儿,若非她寻衅滋事,苏婉如何是敢动手的人。姜氏从前对苏婉的恨意,绝大部分是来自于苏致拯,如今既知她根本不是他的私生女,那份恨意亦尽散了。
此时姜淑月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她原不准备告诉苏尤柔的。但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吵闹,若再不说出,不知她还要生出多少事来,她轻扶额缓缓道:“那日见着的信,是恒亲王给你父亲的托孤之词。苏婉,正是恒王之女。日后,你谨慎相待罢。”
苏尤柔闻言,顿时止住了哭声,满面惊愕,张了张口,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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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你不可如此!”苏婉脸上有了恼意,她知阿七心智不全,方才也是为护着自己。可确是惊险的,即便苏尤柔无事,她也不会放了他的。正要开口训斥,手倏然被他握住,大步朝院外走去。
苏婉觉着腕间微微发疼,方抬眸,便瞥见了他后颈上的浅色伤痕。
魏衍,也有这样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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