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瑭不方便直接去东宫找小福子,于是就让新月把人叫出来。
湖上架桥,一连曲折地修了好几个亭子,四面环水,一眼就能看到人,卫瑭就在亭子里等着。
小福子被新月带过来,远远地看到卫瑭在水中央的亭子里坐着,顿时哎呦一声:“我说新月,哪儿不能说话,偏得选这个地方,天寒地冻的,别把郡主给吹坏了。”
“郡主穿得严实,不碍事,”新月也担心,但卫瑭非要选这么个地方,她也没办法,“好了,快过去吧。”
小福子还是担忧得不行,一到卫瑭跟前就开始劝:“郡主想叫奴才说话,直接吩咐奴才去宁寿宫就成,这地儿凉,受了寒就不好了。”
郡主这么娇贵的人儿,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寒风啊。
“你先喝口热茶再说话,”卫瑭递给他一杯热茶,指着凳子让她坐下,“坐下吧。”
小福子赶紧接了,摸着有些烫手的杯壁通过指尖将温度传至全身,驱走了裹挟的风寒。
听见卫瑭让他坐下,小福子下意识地推辞,但对上卫瑭纯澈的眼睛,又默默地坐下。
“谢郡主。”他只坐了凳子边缘。
“其实我叫你来说话,是有事想问你。”卫瑭直接开口。
小福子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郡主要选这么个地方,然后又一想,不对,明明在自己的地盘更安全啊,还不用吹冷风。
额,其实选这个地方纯粹是因为卫瑭话本子看多了,认为在自己的屋子里说话会被人偷听,只有空旷的地方才最安全。
事实上,她的确是想多了,只要她吩咐一声,再让人守着,根本不会有人敢靠近偷听,守着的人又不是瞎子。
小福子心里嘀咕,但还是回道:“郡主想问什么?奴才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是想问宫中的阴私,想替太后娘娘宫斗容贵妃?
小福子这样一想,骤地眼睛一亮,心里激动起来。
太好了,郡主终于开窍了!
平日里郡主和他说话,总是要他讲一些宫中的奇闻异事,听他说起宫斗,还一脸嫌弃,害得他听了十八年的宫斗经验总结,全无施展之处,实在让他不甘。
但他终究要失望了,卫瑭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我是想问你,宫里有没有能将宫中的东西拿出去变卖的法子?”卫瑭看着小福子,压低声音问道。
闻言,小福子顾不得失望,心里一惊,咽了咽唾沫,小心地问道:“郡主是有了难处?”
不应该啊,容贵妃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克扣宁寿宫的东西,而太后娘娘那么疼昭华郡主,不至于让人手头紧啊。
“不是,”卫瑭摇头,轻抿嘴,“是我有东西丢了。”
“丢了?!”小福子睁大眼,“郡主是说,有人偷了您的东西?!”
卫瑭点点头:“对,之前也丢过一次,但不确定是不是被人偷了,丢的也不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就没在意。”
耷拉了下眉眼,“但这次丢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我清楚的记得放在箱子里了,但现在却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偷了。”
她抬头看小福子:“我知道,那人偷了东西,必定要销赃,但我又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所以就想问问你。”
“这……”小福子面色犹豫,他知道是知道,但也不敢轻易说出来啊。
卫瑭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有戏,她身子侧了下,拿袖子遮住脸,声音哽咽:“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你不说也没事,那只镯子是我爹爹留给我的,我每次想爹爹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但若是因为这个而连累你,还是算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新月使眼色。
新月领会,走到小福子身边恳求道:“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说个名字,剩下的我们自己去查,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人知道你说的。”
小福子看向卫瑭,卫瑭适时发出抽泣声。
他又看了眼新月,新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咬了咬牙,小福子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那人偷了东西,肯定是给了浣衣局的翡绿。”
看着郡主难过,他实在不忍心,反正他和他们又没有牵扯,就算他们知道了,顶多他不出东宫躲着点,他们也不敢在东宫放肆。
“浣衣局?”卫瑭惊讶,“浣衣局里头大多是无权无势的宫女、内侍,他们怎么又能有那么的能耐?”
小福子:“这个就不是奴才能知道的了,奴才只知道,宫女们一般拿了好东西,都是交到她手里。”
说完,小福子又觉得奇怪:“按理说,她们都是偷拿一些零散的珠玉或者不受宠的妃嫔的东西,郡主受太后娘娘照拂,她们应该是不敢动作的。”
“不过,也有那大胆不怕死的。”他唏嘘了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得是要财不要命的。
得了消息,卫瑭一喜,起身就要离开。
小福子赶紧把她拦住:“郡主,她们都是做惯了的,不会让您抓到把柄的。”
“我不拿她怎样,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镯子。”卫瑭停住,她当然知道,这么一张大网,不是她可以撼动的。
小福子摇摇头:“郡主,她不会把镯子给您的,给了您,岂不是坐实了她的罪。”
卫瑭愣了下,垂首手指紧扣掌心,眼尾慢慢变红。
是啊,哪有人傻到自己交出赃物。
可那是爹爹送她的镯子,她怎么可以这样弄丢它……
卫瑭微不可查地抽泣了两下,偏过头,声音带点沙哑:“谢谢。”
说完,没等小福子反应,就直径走了。
李璋远远地就见着卫瑭往这边走,结果到了近前,发现人低着头,完全没发现他。
他微挑眉,站在原地。
果不其然,一下撞了个满怀。
他自上而下地看向怀里的人,没有推开,也没有出声。
“嘶——”卫瑭颦眉捂着额头,语气不爽,“谁呀!”
一个抬眸,愣住,下意识地道:“太子殿下……”
李璋这才拂了拂袖,觑了她一眼:“走路不看路吗?”
卫瑭低头福了一礼,声音闷闷的:“抱歉。”
“你——”
没等李璋把话说完,卫瑭就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璋看着卫瑭的背影皱眉,刚才这丫头的眼睛是不是红了?难道是被人欺负了?
“殿下。”紧跟着卫瑭过来的小福子看见李璋,连忙行礼。
李璋看了他一眼:“说,她怎么了?”
小福子看了看随侍的人 ,躬身凑近了,将事情告诉李璋。
“看着机灵,一点脑子都没有,自己的人都管不好,”李璋眉心拢起,斥了一句。
小福子闭耳装聋子,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你去跟你师父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办。”李璋吩咐。
小福子恭声应下,心道,这下昭华郡主的镯子定能找回来了。
李璋又看了眼卫瑭离去的方向,抬步回了议事堂。
等他处理完事务,福海刚好回来。
“殿下。”福海从袖中将玛瑙镯子拿出来,“这就是昭华郡主丢的镯子。”
李璋靠在榻上,懒散地支起一条腿,闲闲地拿过来放到眼前。
手指绕着转了两圈,又举起来迎着窗。
日光透过窗户照到玛瑙镯子上,过滤成浅浅的红,染在鬓边的墨色上。
“是谁偷的?”阳光刺到眼睛,他微眯了下。
福海:“是郡主身边的宫女月儿。”
“啧,”李璋轻啧了一声,将镯子给福海,“让小福子给她送去。”
“记住,不许告诉她偷东西的人。”他看着福海强调。
福海不解:“殿下这是……”
李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东西孤给她送去了,难道人也要孤告诉她?”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帮人帮到底,告诉昭华郡主也无妨啊。
福海心里这样想,但看到李璋的目光,还是默默闭嘴了。
*
“郡主!”
卫瑭恹恹地坐在妆台前梳妆,见到新月高兴地走进来,看向她:“怎么了?”
新月在她身边蹲下,摊手放在卫瑭眼前:“郡主看这是什么?”
卫瑭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一愣,然后一把拿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怎么找回来的?”
“是小福子给奴婢的,”新月笑着小声道,“说是太子殿下让人找回来的。”
卫瑭闻言,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太子殿下真是个好人。”
“不过……”新月接着说,“太子殿下说,偷东西的人得您自己抓。”
“没关系,”卫瑭一扬下颔,“我会抓到的!”
新月拿过妆台上的象牙梳子替卫瑭梳头,道:“这下您能打起精神陪太后娘娘去见各位夫人了吧?”
卫瑭嘴角一弯,扭头看她:“姐姐快点,我们早点过去。”
新月笑着应了,于是卫瑭比平时早了一刻钟去正殿。
太后正在内殿梳妆,卫瑭特意没让宫女禀告,一路进了内殿。
刚到内殿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娘娘,月儿前几天和奴婢说,郡主好像不太喜欢她,从不让她近前伺候,奴婢想着,不如将月儿调回来,也省得郡主见了她不高兴。”
是春华的声音。
卫瑭脚步停下,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看向新月。
新月知意,点了点头。
里面又传出声音,是太后的声音。
“瑭儿不喜欢她?为何?”
“这……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猜,大概是因为郡主知道月儿和奴婢关系亲近吧,郡主一向不喜欢与奴婢说话……”
说话半吐半露,又能让人顺着的话想下去。
卫瑭皱眉,刚想走进去,突然心中一动。
等等,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她刚丢了东西没多久,春华就要把月儿调回正殿,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卫瑭思维发散。
她虽然更加看重新月和枫儿,但月儿也是能随意进出她的房间的……
卫瑭眸光微闪,将此事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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