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没有选择和舒沅一起回去。
他们接了长达一分钟的吻,陆斐才松开了舒沅,静静地看着他。
舒沅被吻过以后的唇瓣更红润,眼神也变得湿润乖巧,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魔王被扣住了软肋,一旦安静起来就很招人疼。
舒沅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学会了适度地给予彼此空间,而不是咄咄逼人。
可是他也在等待着陆斐回答他的邀请,充满眷恋期待:“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陆斐拒绝了他:“我今晚还有工作。”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大约是在出门前,陆斐就在正规平台上算好时间约了出租车,地点确定在他们现在的位置,因此出租车按照计划中那样分毫不差地直接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灯照亮了陆斐隐没在阴影中的面容,他挺拔的鼻梁、眉骨还有下颌线都被晕了一层光影般,显得冷静而令人安心。舒沅惴惴不安的心情稍微放平了些,陆斐不是在拒绝他。
虽然陆斐没说什么,但舒沅隐约觉得陆斐有些矛盾,陆斐此时好像强烈地希望他留下,同时又希望他离开。
想要控制一段关系让它平缓地成长,就不能太相信彼此的忍耐力。
陆斐没有选择自己开车送他回去,正是为了给这段尚未重新开始的感情一个喘息的余地,否则天知道他们这么干柴烈火,会不会只顾着像上次一样滚到床上去,那么真正的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事后舒沅记起这个夜晚,更明白了陆斐在考虑什么,就如他事后才开始逐渐搞清楚陆斐说那些话的原因一样。
陆斐启唇道:“到家给我发信息。”
舒沅应了声,上车后有些依依不舍地趴在车窗看牵着狗的陆斐。他被陆斐接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又被陆斐送走,却只强调:“我不想发信息,我想给你打电话。”
陆斐答应了:“那就打电话。”
舒沅又问:“明天可以见你吗?”
陆斐说:“可以。”
车子发动,舒沅视线中的一人一狗在夜色中变得越来越远,而陆斐一直站在那里。
回到家以后舒沅真的给陆斐打了电话,说自己到了,陆斐温和地叫他早点休息。
能直接听到陆斐的声音,比上一次只敢给陆斐发微信的感觉好多了。
舒沅认为这个夜晚很梦幻。
陆斐亲自接他,带他去了超市,还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最后还亲了他。
虽然他们最终没说出来什么结果,但舒沅依然感觉到满意。
舒沅像第一次谈恋爱一样,在回家后的好几个小时里都保持着愉悦的状态,呼噜都发现了这一点,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主动开始踩奶。
舒沅先问谢晓芒,靳琛到底在朋友圈发了他的什么照片,他要看看靳琛到底多讨厌。
谢晓芒的朋友圈太多人,她根本没注意过这件事,她一边骂靳琛,一边去翻了他的朋友圈把偷拍的照片发给了舒沅。
舒沅看到照片后,觉得谢晓芒没注意到照片里有他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陆斐怎么注意到的。
——舒沅只在照片里露出了小半边侧脸,就是家人也不一定能马上认出来他。
照片的主角是靳琛本人,镜头视角是从靳琛那边拍过去的,只见靳琛笑眯眯地对着镜头,发图配字:一起去XX城。
其实靳琛的讨厌程度也还好,站在他的角度,可能只是想表达在飞机上遇见了认识的人,正好一起去XX城的意思。但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就会觉得他和照片里面的另一个人很亲密。
靳琛戴着项链,手指上有好几个指环,衣服也是摇滚范儿的露臂T恤。而他身边的舒沅染了一头蓝不蓝绿不绿的头发,蒙着眼罩睡着了,头歪在一边的舷窗附近,露出耳骨上一枚小巧的耳钉。
这两人的搭配,不是情侣,就只能用要一起去参加音乐节来解释了,难怪陆斐会误会。
陆斐还记得舒沅说过会遇见新的人,会和别人在一起。
那天舒沅对陆斐说那句话的心情,其实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天他很绝望,只好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说“我不会等你回来了”,以为这样就能伤害陆斐。
回忆起那句话,舒沅短暂地收起了这晚的愉悦心情,感到心很疼。
他给谢晓芒发信息:[叫靳琛把照片删掉,他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才不要和他同框!【怒】]
又发信息给说他眼光很差的陆斐:[我才没有和靳琛谈恋爱,我只是很倒霉,在飞机上碰到了他。【生气】]
谢晓芒执行了这个要求,并发来反馈。
靳琛痛快地删掉了朋友圈,表示他不是故意的,舒沅才不信。
陆斐可能在忙,没有回复信息。
舒沅等了一会儿,倒在床上刷他和陆斐的微信聊天页面。
自分手后他删过一次陆斐的聊天对话框,保留下来的聊天记录已经很少了,能看一看实在的屈指可数。舒沅点陆斐的头像,查看陆斐的个人资料,这之前他曾经在通讯里看着陆斐的名字发呆,看过很多次,但因为某些原因从没有点进去过。
陆斐的个人资料乏善可陈。
头像图片是一棵树,很单调,昵称是LF,微信号则是一串不明所以的字母加数字。
舒沅抱着快要复合的态度,点进了陆斐的朋友圈,用非常好的耐心看完了陆斐使用微信号以来发布的所有动态。
陆斐这个人的话不算太多,在私人社交软件上也没有什么想要表达给大家看的内容,大概只保持着一年两三条的频率,陆斐很喜欢拍照,所以多数时候他只是发一张照片,配一个句号代表文字用以发送。
舒沅一张一张地看过去,除了这一年陆斐什么也没发,以前的分享的照片大多都和他有关。
陆斐把舒沅的隐私保护得很好。
舒沅只在这些图片里看见了一些自己的痕迹,诸如他在不小心入镜的轮廓、吃掉一口的杯子蛋糕,或者拿着花的手指。以前,舒沅偶尔会看见这些图片,但都没注意过,轻轻一滑,就滑过去了。
舒沅一直翻到了最后。
有一条五六年前陆斐的动态,照片是一张地图的截图。
他在地图上打了两个坐标,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中间用一条红色线条链接起来,标上了数字:11749。
看时间,那应该是他们在一起后发的,舒沅对这张地图有一点印象。陆斐写的这个标记,大概是舒沅所在的城市与陆斐所在城市的距离,但陆斐是怎么做到这么精确的?
舒沅不知道。
他看了一会儿,记起来很多关于那时候的事,也记起来原来他们曾经距离一万多公里那么远。
这时温宜打来电话:“这么晚了,你在哪里?”
舒沅心情不错,知道温宜是关心他和陆斐的事,还是卖了个关子:“以前你从来不关心我在哪里。”
温宜吐槽:“你常常一走就是几天,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我连你人都联系不到,怎么关心你在哪里。”
舒沅愣住了。
他想起陆斐听起来就像是在吓他的计划。
电话那头温宜又问:“快点说啊,你们到底怎么样?陆斐跑来接你,这次怎么样也该有戏了吧?”
舒沅告诉他自己在家,然后回答了几个温宜好奇的问题。
挂断电话以后舒沅在床沿坐了一会儿。
陆斐点到为止的谈话,在此时被舒沅后知后觉地延展开来——陆斐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故意捏造幻想吓他。
要绑架一个因为工作关系本来就行踪不定、任性而又容易失联的人,多瞒外界几天的成功率应该会很高。按照陆斐的心思缜密程度,只要花点时间去计划,说不定真的能把他关起来一辈子见不到外面的天空。
舒沅真的觉得自己很笨。
他慢慢地回忆他与陆斐之间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再回到分手那天陆斐摔碎的那只碗。
那只碗和林君辞有关,而分手的头一天,陆斐去参加了林君辞的小宝宝的满月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舒沅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而那天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那个早上,因为任性和起床气,他甚至没看过陆斐的表情。
他说,那是他们两家人一起买的,所以意义很重要。
他说,陆斐什么也不懂。
他说分就分,反正早就想和陆斐分手了。
他以一个赌气般的要求获取了站在陆斐身边的权利,却让陆斐以近似于替代品的身份与他绑在了一起。
在分手之前,舒沅从未对陆斐说过我爱你,从未对陆斐表达过他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事实上,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他没有给过陆斐爱。
陆斐说:“小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都抓不住。长大后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渴望的东西,就越需要拼命去争取,只要我稍微有一丝懈怠,它就会消失不见,让我又变得什么都抓不住。”
陆斐想要抓住那个不爱他的舒沅。
陆斐真的那么计划了,甚至曾想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毁灭。或许他早就开始计划,或许他的一味纵容都原本是个计谋,或许他早就开始让舒沅变得非他不可。但是在恶意、欲望的驱使下,陆斐还是选择了放手。
陆斐不要舒沅了是真的。
想要舒沅也尝一尝虐心滋味是真的。
想要开始新生活也是真的。
以陆斐的对自己的狠厉程度,能做到这一步不是没可能。
只有对舒沅的冷漠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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