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里邺果真是走路带风。
一个星期不见, 盛钰感觉他好像又帅了不少,装束看起来格外适应21层楼。
在齐微雨遭雷劈一般的表情中,傅里邺闷不做声的走到盛钰身边的位置, 坐下。他也没理齐微雨说他是傲娇王的事情, 而是看向盛钰“有人看见你在这辆地铁上,我绕圈到你前面,等你的车到。”
盛钰笑着说“难怪,我说怎么这么巧。要是我中途下车了, 那你岂不是白绕圈, 白等我啦。”
傅里邺说“再绕到你前面即可。”
“诶诶诶”齐微雨在两人对面懵逼。
盛钰没有在意她, 低头从下至上看了一眼傅里邺身上的装束,这人穿的跟特种部队似的,一身黑, 就连手腕上也绑有防具手套。一眼看去, 竟然只有脸和手指头是露在外面的。
个子高的人穿这一身就特别帅,刚刚远远的走过来, 盛钰险些以为是男模在走秀台。
他说“你不热吗”
傅里邺说“还行。”
盛钰又说“这一身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傅里邺轻轻点头“嗯。”
车辆颠簸之间, 盛钰就没有再说这件事。他看向跟随傅里邺上地铁的持伞人。
那也是一个妙龄女子, 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眼尾高高吊起, 从面相上来看,生前也许是性子十分张扬随性的女人。然而现在却和所有遗灵一般, 她看上去很是呆滞麻木。
盛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遗灵愣愣答“奴家祝十五。”
齐微雨忽然嗯了一声,惊道“我带的遗灵叫祝三十。该不会你就是他的故人吧”
有了齐微雨这一声, 盛钰皱眉仔细看了眼, 这两个遗灵五官还真有点像。特别是眉眼那一部分,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种眉眼放在女人身上, 就是张扬艳丽,放在男人身上,就是英气逼人。再问死于何时,两个遗灵的回答竟然出奇一致。
皆是死于万年前鬼王大战,九十六号房神明之手。
“他们会不会是姐弟一个叫十五,一个叫三十。那岂不是还有祝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齐微雨打了个寒颤,看向隐娘“你该不会也叫祝什么什么的吧,你死于什么”
隐娘呆滞答“奴家隐娘,死于万年前鬼王大战。葬于此处,已在此徘徊万年有余。”
齐微雨不解说“为什么祝十五和祝三十都能准确的说出谁杀了自己。这只遗灵回答这么模糊来的路上我见过其余的玩家,他们所携带的遗灵都是死于那场大战的。”
盛钰说“她是被她郎君杀死。遗愿也是想收回赠给她郎君的相思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也许是这个原因,才不计较谁杀了她。”
齐微雨茫然说“相思豆是啥玩意”
“红豆。”说罢,盛钰又看向祝十五,问道“你的遗愿是什么”
祝十五声音比隐娘还要难听,后者只是甜腻,她是甜腻中还带着一份嘶哑,宛如死前嘶吼过,将嗓子都给扯裂般那种嘶哑。
她哑声说“愿九十六号房神明接受奴家的致歉。自此了却前尘,重入轮回。”
这一段说着,在场三人面色均有不同程度的变化。齐微雨更是捂住耳朵,直白道“天啊,好难听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人在说话。”
要是祝十五还活着,肯定得好好找齐微雨的麻烦。但她现在已经死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一缕残魂,因此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缓了几秒钟,齐微雨放下手,满脸不解说“九十六号房是神明的名字吗这个神明也太牛逼了点,杀死祝十五和祝三十,完了人家祝十五的遗愿竟然还是亲口向这个刽子手道歉。”
盛钰说“也许是驿站的房间号。”
齐微雨惊说“怎么可能驿站不是专门给遗灵入驻的吗,神明怎么会住在里面”
盛钰没有回答。
这些事他也不清楚,也没办法回答。
列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见天色已经隐隐昏暗,齐微雨思考再三,她得找到祝三十口中的故人,让祝三十吃一顿饱饭。
想了又想,最终她还是决定提前下车。
临分别前,齐微雨恋恋不舍的看着盛钰,说“我还是第一次和明星近距离接触啊,你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好想再待一会呀呜呜呜”
还没呜呜几声呢,齐微雨眼神触及到盛钰身后,立即停止假哭。她拽着祝三十就跑,一连跑出了好远的距离,愣是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盛钰反身一看,就瞧见傅里邺坐在原位,冷冰冰的看着齐微雨的背影。
他好笑说“你是不是吓她了。好端端一个小姑娘,被吓一跳,跑起来跟丧尸一样。”
傅里邺收回视线,说“是她太吵。”
盛钰沉吟说“吵归吵,大事上还是挺有主见的。祝十五和祝三十应该是姐弟,再不然也是亲戚关系,现在天都快黑了,换别的女孩,估计想跟着我们走,说什么也不分开。齐微雨倒是拎的清,就算这两个遗灵是亲戚,他们的遗愿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走一起说不定是浪费时间。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怀疑九十六号房神明是祝三十的故人她应该还隐藏了一些东西。”
其实这也算正常,二十一层楼里很难分清玩家好歹,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抖干净底子,这种做法才是十分愚蠢。因此盛钰也没介意。
他继续说“你现在是要去驿站找九十六号房的神明吗让那神明接受祝十五的致歉,万一对方要是不接受怎么办”
傅里邺抬眸“能怎么办。打到他接受。”
盛钰顿时笑了“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也找不到隐娘的郎君,我不如跟着你去驿站看看,也许会有新的消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消息,没法完成隐娘的遗愿,那也是神明代替副本规则来惩戒。”
傅里邺说“你想打到神明没法惩戒”
盛钰坐下,说“那不然呢。通过前阵子副本,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紧紧跟着你,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傅佬记得要保护我呀。”
傅里邺眸中染上一丝笑意,说“小脑子精还需要让人保护,你自己就能坑害一驿站的神明。”
盛钰说“商业互吹开始了是吗”
不等傅里邺回应,他憋着笑说“你家网线修好啦”
提起这件事,傅里邺就有些郁闷。
他将半指战术手套重新绑了下,说“等风头过去我就悄悄搬走,懒得叫人修。”
“反正修了还是会被人剪断。你打算搬到哪里去。”刚问完这句话,盛钰自觉接了下句“哦,我差点忘了,你个富二代怎么可能就一处房产。”
傅里邺说“我不是富二代,我是创一代。没钱没房,欠债无数,活了二十多年全靠亲朋好友接济。也没地方住,你家还有空房吗”
盛钰惊异的挑了下眉,这些话也亏傅里邺说得出口。他还没钱没房,他还欠债无数,他还全靠亲朋好友接济,只怕前面那些全都是瞎话,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句你家还有空房吗。
顿了几秒钟,盛钰好笑说“现在都是这么玩的么,你能不能再苟一点”
傅里邺点头说“要是没有空房也没关系。我可能睡你房间的地板上。”
盛钰说“我家是瓷砖,不是地板。”
傅里邺说“多铺两层被子就行。”
“你差不多行了啊”
盛钰握拳狠狠敲了一下傅里邺的手臂,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这笑意却忽然一顿。
那一下敲的痛到骨髓里去,好像不是敲在人的身上,而是敲到了坚硬钢铁上。
傅里邺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急忙握住盛钰的手,那双手上的手指关节都敲出了青红的印记。盛钰冷不丁遭这一下,脸色都有些微微转白,半晌才缓过来,说“明明是我打你,怎么感觉我自己被打了,痛死了。”
“你打在骨头上了。”
傅里邺抿唇,低头帮盛钰揉手。
盛钰怀疑说“是吗”
从这个视角看,只能看见傅里邺低下去的眼睫,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对于不熟悉的人,盛钰其实不太爱管闲事,对方就算是病入膏肓,那也不管他的事。但傅里邺不是不熟悉的人,因此盛钰正色,翻手抓住傅里邺的手腕,指尖按在那双冰凉的半指手套上。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穿的这么严实”
傅里邺说“防护。”
盛钰狠狠抿唇,气急说“你是不是当我傻你傅里邺什么时候需要防护了,远程攻击靠审判日,百发百中。近程攻击,那我请问,能有人近的了你的身吗就算有人能靠近,那还不是分分钟被你钢铁化了,我再问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傅里邺“”
这时候,地铁忽然一个急转弯,整个车厢都不受控制的向斜。座椅上的白布纷纷跟着向左边歪倒,窗外呼呼啦啦吹进许多淡黄色纸钱,甚至还有从盛钰眼前几寸处掠过去的。
祝十五和隐娘的裙子皆向左扬起,一片大红和一片纯白交织,十分刺眼。
两个遗灵也不知道是借助了什么,都跟桩子一样牢牢定在原地。但傅里邺和盛钰不可能坐的动都不动,惯性作用,两人一齐向左边歪去。
盛钰下巴直接磕在傅里邺的胸膛上。
虽然还是很痛,但这一次他多多少少放下心。这个触觉总算不是像刚才一样,虽然依旧感觉很硬,但不至于跟磕在铁上似的。
两人齐齐转头,向车外看去。
列车到底站了。
远远看去,有一座城堡一般的驿站凌驾于乱平房之中。夜色深时,周围似乎起了沼气,迷迷瞪瞪的将驿站笼罩其中,即便是只能看见驿站的正门,也能感觉出驿站隐藏在沼气中的庞大。
“咳咳咳咳咳”
盛钰捂住口鼻,开始咳嗽。
傅里邺也被呛了几口,他立即扯下座椅后方的白布,两手一扯将盛钰下半张脸包起来。随即又扯了一块,将自己的脸也包起来。
他起身,说“先下站。”
盛钰撑着座椅起身,他一动,隐娘也跟随他移动。两人两遗灵快速下列车,刚站稳脚步,就感觉沼气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不仅开口说话困难,眼睛也像是进了什么异物一般,格外酸涩。
紧紧捂住口鼻,盛钰心道这个时候算账,只怕账算完前他和傅里邺就给闷死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开口,声音像是被闷在被子里一般。
“得找干净水源浸湿白布。”
傅里邺点头“嗯。”
两人齐步向前方走去。
附近是市内最常见的低矮平房,几小时前盛钰经历了鬼打墙,可没少见这种房子。当时又推又拉也没能将这些房门拉开,现在这些平房依旧是大门紧闭,街上一片萧条。
走过这条街,前方就是亡魂驿站。
两人走到街道中段的时候,某处平房门前躺倒一人,看身上的装束,应该是玩家。
那人面容青紫,身上落满了纸钱,直到这个时候还是会有风将纸钱带起,飘扬间落到他的身上。看样子这个人在这里应该躺了许久。
再靠近一看,盛钰蹲下身,检查一番后抬头说“死了。窒息而死。”
傅里邺点头,没有接话。
盛钰也没顾及他,盯着死亡玩家面前的平房门看了一会,说“之前我也试图打开这些门,光凭借蛮力无法打开。当然,也可能是我没有武器的原因,不过这人身边有短刃,门上也全是被短刃划出来的划痕,他死前一定是疯狂的想进这扇门,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找到进去的办法,就已经被附近的沼气憋死。”
说了这么一大段,盛钰也吸入了不少沼气。
倒也没有感觉窒息,就是嗓子痒痒的,老是想咳嗽。也许待久了,才能感觉窒息。
又看了一眼街道。
这街道上空无一人,实在是有点奇怪。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在地铁外瞎晃悠,既然任务与亡魂驿站有关,那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眼。有人来有人走,总有人留在这边查看情况。
但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莫非这次的副本只有十几人,亦或是几十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之前盛钰的担心就是多余的。根本不用担心副本人数过多,后期遗灵数量不够引得玩家们为夺资源自相残杀。
刚想到这里,身旁的平房门忽然传来扣扣两声闷响,扭头一看,门边空无一人。
闹鬼了
盛钰起身说“你有没有听见那边的门响。”
“听见了。”
傅里邺也正看着隔壁平房,原地站了几秒钟,那门又扣扣的两声响。声音好像比之前要急促许多,似乎是在催促他们过去。
这一次盛钰听清了,那声音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从门内屋子里面有人在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迈动脚步,十分警惕的靠近房门。尝试着用手推了一下,眼前明明是一堵破破烂烂的木门,却格外结实。
盛钰这么一个大男人,即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撼动木门半分。
正这时,门内传来细细的声音。
这声音宛如被罩在锅炉里一般,就连纸钱飞舞的声音都比门内的说话声大。盛钰将耳朵贴在木门之上,皱着眉头凝神去听。
门内人说“遗灵推用”
虽然听不清一整句话,不过听见遗灵这个关键词就已经足够。盛钰直起身子,略有些迟疑的看向隐娘“你推的开这门吗”
隐娘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僵持了几秒钟,傅里邺抬腕,几乎是将祝十五拎到门前,冷声说“推门。”
命令的口气下,祝十五立即动了。
苍白失色的小小手掌附在木门上,看上去根本没有用什么力,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那门仅仅只是开了一条缝隙,门内的声音立即大了起来。还不止一个声音,高音调低音色全部混杂在一起,听起来足足有十几个人在讲话,说的话还全都不一样,乱糟糟一片。
“快进来,你们快进来”
“呕咳咳咳、咳咳关门我们在屋子里喊了好久,这该死的门跟结界一样,声音都传不出去。好在敲门声能被你们听见。”
“别都堵在门口啊,你们让人家怎么进来。”
门缝又开大了些,傅里邺优先踏入平方内,打头阵。见里面十几人确实都是普通玩家,他才让开身子,让盛钰进到屋子里面。
两个遗灵紧随其后,她们一踏入房门,屋子里顿时起了不少惊呼声“竟然有两个遗灵”
这屋子里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拿布蒙着脸,看着就和贼窝据点一般。脸都蒙上了,自然相互看不清五官,但能看见屋里有一个撑伞的男人。
这一屋子十几个人,竟然都是靠着那唯一一个遗灵进来的。
有人双掌附有两个水球,徐徐靠近,说“把脸上的布湿一下,免得沼气被吸到鼻子里去。这些水是技能产物,要是不介意就用吧。而且你们不用担心,那些沼气好像进不来屋子。”
盛钰将脸凑过去“谢谢啊。”
“谢什么,都是遭二十一层楼罪的人。”笑答了一声后,那人开口说“你们来的也是巧,其实这边沼气之前没有这么浓,我进屋后就一直开着门,见有人在外窒息,就唤那些人进来。一来二去竟然也聚集了不少人。看沼气越来越浓,而且我们的遗灵遗愿都没完成,怕神明过来打击报复就把门给关上了,你说巧不巧,还没五分钟呢,就从门缝里看见你们过来,还在外面瞎晃。”
盛钰笑着点头“是巧了。”
屋内十几人在副本里走走停停一整天,也都累了,上来说了几句话就跑到拐角歇息。只不过盯着盛钰和傅里邺的眼神还有些惊异。
似乎他们两人带着两个遗灵这件事,给他们的打击很大。见盛钰不解,携带水球的男人笑笑,说“别看整个屋子就一个遗灵坐镇,我们之间有不少人之前都带着遗灵。还没带几个小时呢,没看住,那些遗灵自己跑了。”
盛钰说“跑了”
男人点头,唏嘘说“可能觉得我们没办法帮他们完成遗愿吧。不过也奇怪,遗灵根本没有思想,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无法帮他们完成遗愿。”
这个问题盛钰自然也无法解答。
反正隐娘和祝十五都乖的很,这一路都寸步不离紧紧跟着,一点要跑的意思也没有。
傅里邺将布润湿,冷冰冰的道了声谢。礼貌是有的,只不过这个道谢的口气听起来太冷漠了,好像不是在道谢,而是在讨债。
搭配他一身黑的装束,还有露在白布外一双冷冽的眼眸,那男人都不敢长久盯着傅里邺看。见盛钰一直笑眯眯,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又说“兄弟,你们是打算去亡魂驿站吗”
走过这条街就是亡魂驿站,祝十五的遗愿完成在即,自然是要去的。不过看见男人充满不赞同意味的眼神,盛钰还是留了个心眼,斟酌着开口“怎么,难道你之前去过那里啊”
还不等男人开口说话,角落里歇息的人群就愤然开口“当然,在这里的人谁没有去过”
他们的愤怒不是冲着盛钰而来,而是冲着亡魂驿站。
言辞间,有些人还控制不住朝亡魂驿站所在方向看去,虽然能看见的只是厚厚的一堵破败墙砖,但他们眼神里还是浮现出淡淡的恐惧。
男人叹息开口“别看这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实际上这一溜平房都挤了不少像我们一样的人。就算去掉遗灵,这里面少说也有几百个玩家。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亡魂驿站看一眼。”
说到这儿,同其余玩家一样,男人脸上也浮现出浓浓的恐惧之色。他手指颤抖,指尖的水球竟然都无法凝聚,哗啦一声全部撒到地面上。
按照常理来说,这都已经是第十层楼了,大大小小的场面都已经看过不少。大家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会因为一些小事惊惧。
想到这里,就连盛钰也对百米开外的亡灵驿站起了一丝疑惑,“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你们没有去过,自然不了解。”男人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又是一声长叹
“你可以在一屋子里随便挑人,问问他们进去遇见了什么。我敢说就算是随便挑一个,听了他们的描述,你就不会想要去看看了。不是不想去,是没那个胆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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