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晚凉下午给自己画了一个美美的小清新妆,又稍稍卷了发尾,准备妥当拎起手包时,小闹钟指针正好指向14:55。
她在阳台上探出头,果然看见顾南楼站在楼下树荫处,微笑着冲她挥手,西装外套敞开,随着手臂动作略微摆动,温润优雅的气质,瞬间就从周围路过的青涩学生中脱颖而出。
陶晚凉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马上下去。
今天天气正好,夕阳顽强地爬过周围宿舍楼顶,拨开树叶从缝隙里钻到顾南楼身上,陶晚凉挽起手包走向他,恍惚间觉得这是什么绝世校园纯爱故事的开头。
“走吧,”顾南楼笑眯眯将手插进口袋,“今天去哪儿你指挥。”
陶晚凉举起手中班长的书,“我要去找人还东西,很快的,你先去停车场等我就好。”
顾南楼走在她身侧,扫过书面黄旭铭的手写签名,一瞬间攥紧手指,骨节都泛白,又马上松开。
同阴沉锐利的眼神相反,他声音带着笑意:“不差这一会儿,一起去吧。”
要到班长所住的男寝区路程大概十分钟,陶晚凉和他边走边闲聊。
“你半夜回来的?”
“嗯,晚班飞机。”
“怎么这么着急,白天补觉没?”
“那边天气不好,原来的航班可能会暂停,我怕周末赶不回来,就提早改签了,放心,有好好休息。”
陶晚凉隐约记得Tina朋友圈发的照片上气候宜人,蓝天白云,旅游标配。但海边的天气本来就不稳定,也就没有多追问,随口安慰他:“着什么急嘛,不就一顿牛蛙火锅,你想吃我随时请客。”
“那可不行。”
顾南楼随手推起镜框,打趣的口吻,眼神却很认真。
“我期待太久,一天都不能再等了。”
陶晚凉就笑他嘴馋,他全盘承认,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钟很快过去。出发前陶晚凉给黄旭铭发过信息,对方正在宿舍玻璃门外等她。
微微打扮过的陶晚凉分外吸引眼球,黄旭铭远远望着,目不转睛,却也不可忽略地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浑身散发成熟气质的男人。
对方走在陶晚凉身边,黄昏中斜映而下的修长影子将娇小的陶晚凉笼罩起来,随着两人走路的步伐错动,地上影子形成一种捕捉和追赶的错觉。
而且不知为何,这位男士镜片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友好。
冰凉、傲慢、充满敌意。
班长大人寻思着自己虽然对陶晚凉有那么一丢好感,但也从来没采取过实际行动,应该不至于被人看出来吧?
况且作为心系人民群众的好干部,他十分清楚陶晚凉还没有男朋友,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兄弟哪来这么大戾气。
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你哥?”
陶晚凉还书的手一顿,无语道:“黄书记你哪儿看出来的?我朋友。”
班长心说你这朋友太特别了,防我的眼神带劲儿得就像个资深妹控。
陶晚凉把书还给黄旭铭,怕顾南楼多等,拍拍班长大人的肩膀就要离开了。
陶晚凉步伐轻快地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顾南楼突然侧回身瞥向黄旭铭,那是一种荒野上肉食野兽宣告猎物所有权的警告眼神,既挑衅,又凶狠。
而后别有深意地微微牵唇,转身追随陶晚凉而去。
班长大人在学生会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男神级别了,联欢主持、大会演讲、翻译比赛没少参与,心里素质过硬,但是面对顾南楼不加遮掩的敌意,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还真生出汗毛起立的紧张感,他搓搓手臂,后知后觉这人是在警告情敌?
还好没有追求陶晚凉,看看身边这都什么危险人物?公主和可怕巨龙嘛这不是。
他搓掉鸡皮疙瘩,赶紧回宿舍了。
班长大人的恋爱萌芽就这样被掐死在土壤里,陶晚凉对此一无所知,她陪顾南楼在停车场取了车,一路做人工导航指路,路上还算通畅,两人很快到达火锅店。
瞄了眼手机还不到四点半,店里已经坐了满了近一半桌位,热气缭绕,人声喧嚣,气氛热闹。
陶晚凉领着顾南楼去自己常驻的桌边落座,铺开点单纸,边征询他的意见边点餐。
“能吃辣吗?鸳鸯锅?”
顾南楼用手指轻点桌面,环顾四周,随口回答:“红汤吧。”
陶晚凉吹了一声口哨,赞扬他:“小伙子你很有潜力嘛!”
顾南楼笑笑。
他不喜欢太刺激的味道,喜欢全红汤那种过瘾劲儿的是陶晚凉。
服务员手脚麻利,上菜速度很快,陶晚凉诚意满满,桌边小餐车上放满了菜碟不说,桌上也摆得满满腾腾。锅里红汤翻滚,牛肉涮进去,停顿几秒,裹上饱满红油再夹出来,在麻酱碗里轻轻一蘸,入口满足感爆棚,陶晚凉长叹一声,眯起眼睛简直想原地升天。
顾南楼用公筷在锅里填上陶晚凉喜欢的食物,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享受的小模样,温柔笑着,也格外满足。
长久紧绷的自制力得到放松,脑海中浓郁不散的烦躁感消退,太阳穴没有再跳着疼,一直低落阴沉的情绪缓和,久违的喜悦安宁感从心底里冒出头来。
是活着的感觉。
唯一一点不好,他忘记带隐形眼镜,每次离汤锅太近,镜片上总会起水雾,他便顺手把眼镜摘下,放在一边。
陶晚凉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自主观察白雾氤氲后的双眼。按道理,常带眼镜的人,镜框挤压会使眼睛周围一圈面部变形,但顾南楼看起来却没有多大变化。
他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长睫半阖时充满了神秘感,失去眼镜的隔阂,通身成熟气质略有消减,更显清秀,穿上白体恤跟陶晚凉回学校,说是学生都不过分。
顾南楼注意到对面的小家伙正在直勾勾观察自己,半天都没错眼,不仅耳廓微微发热,屈起手指在唇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陶晚凉回神,眼神飘忽,为掩饰尴尬,胡乱找借口搪塞。
“那个,你不带眼镜没影响吗?”
顾南楼用小指碰了下眼镜腿,挑起眉,“没影响,度数不高。”
虽然有一点近视,但对正常生活影响并不大,他偏爱带有框眼镜,更多是因为这能给自己带来一种被隔离开的暗示。
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的防御墙。
虽然已经逐渐好转,偶尔还是会有控制不了情绪的情况发生,借由眼镜做出的一系列动作,可以争取些许时间,足以让他缓和掉眼中的冷漠与厌世,重新伪装成那个知性又幽默的顾南楼。
非常有效。
……
夜晚悄然来临,火锅店里的食客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桌上的蔬菜肉食被扫荡了大半,陶晚凉没想在他面前装什么小鸟胃,揉揉肚子,盘算明天得做几个小时的运动。
顾南楼吃像斯文,看起来火锅很对他胃口,陶晚凉这时才注意到,好像拼盘里她不喜欢的品类,都被顾南楼吃掉了。不到一顿饭,他就观察出她的喜好,把她爱吃的都煮到汤锅里离她近的一边。
分分钟比男朋友更周到。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上挥散不去的徐徐热意,把这种生理反应归结于火锅店里蒸腾的热气,她用手心拍拍脸轻呼气,仍然不想放弃挽救自己崩塌边沿的心理建设。
“热了?”
顾南楼柔声问她,随后抽出自己餐巾包里的湿巾,递给她。
“先擦擦,我去拿雪糕。”
这家火锅店免费赠送奶油小雪糕,小小的一支,奶味十足,顾南楼只拿了一个回来,撕开包装递给她:“冷热交替胃受不了,先吃一个。”
陶晚凉跟他小声道谢,咬着雪糕问他:“你不吃吗?”
顾南楼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
陶晚凉一手拿雪糕,一手摇晃着食指,老神在在,“那你一定错失掉许多开心,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或许吧,”顾南楼仿若一本正经思索,“这么算我错过的太多了,我得先定个小目标。”
陶晚凉笑得像只鹅,叼起露出头的雪糕棍,用漏勺把锅里烫好的白嫩蛙肉捞起,盛到顾南楼碟子里,嘴巴里含糊不清。
“哪有那么多不开心,吾日三省吾身,世界环游了吗?番剧追完了吗?我儿子他爸出生了吗?省完我就后悔,哪来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消沉上。”
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像飘摇的浮萍般没有归属感,这七年来,她一直都在努力融入这个精神世界中,从小心踟躇到享受生活,心态真的很大不同了。说到此处,心绪涌动,舔着雪糕不禁像老爷子一样感慨:
“人生啊,不如意十有□□,为了那一二也得振作起来。”
面前碟子里滑嫩蛙肉堆成小丘,顾南楼瞅着陶晚凉不死心继续从锅底刨蛙肉的凶狠模样,她还举着漏勺小声嘀咕:“煮老了你就白死了……”
他的眼神仿佛凝固在陶晚凉身上,她一直是这样,这么久都没变过,乐观、善良,像一朵奋力盛放、拥抱阳光的向日葵。
绽放自己,用温暖把他带出绝望。
好似被遗弃在废墟里的木偶,重新被一双纤细手指捡起,拧满发条,破败胸膛里的齿轮心脏缓缓转动。
在满室鲜活的烟火气里,在他最爱的姑娘面前,顾南楼突然抵住眼睛和额头,低低笑出声来,胸膛因为欢喜而震荡,情难自禁。
没有放弃真好。
能遇见她真好。
陶晚凉被吓了一跳,她觉得顾南楼今天行为异常,昨天大半夜发微信也是,哪里和以前不同又说不上来。
总之有点儿诡异。
在陶晚凉关爱抽风患者一样的眼神里,顾南楼畅快够了,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小方盒,放到心上人面前。
陶晚凉没有贸然打开,抽着手,眼神谨慎地询问:“这什么东西?”
“出差期间客户方送的小礼物,不适合我,你带着吧。”
陶晚凉打开盒子,深蓝绒垫上躺着一串优雅的宝石手链,串珠泛着月光般宁静光泽,每一颗都如半透明露珠一般,微光闪烁,隐约像包含着静谧银河。
是月光石。
献给爱人,祈求回应,渴望温柔。
陶晚凉将手串放在指尖掂量,心尖颤动,眼神闪躲。
最后还是将心里所有旖旎遮掩,目光回转时,她满脸不赞同。
“顾南楼同志,就跟我说实话吧,你们客户方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跟你说,咱们这个条件,是绝对要在上面的,这个必须得坚定立场。”
顾南楼闻言出奇怔住了,旋即慌忙想张口,却一阵呛咳,英俊脸庞罕见地漫上霞红,狭长丹凤眼角水润勾人,添点半抹脆弱。
美色令陶晚凉头皮发麻,她就要顶不住了。
她喃喃着又重复一遍:“坚定立场,嗯……”
顾南楼在呛咳的喘息中,艰难伸手,努力握住陶晚凉的白嫩指尖,合拢摇晃,满脸凝重。
“骗你的,是我想送给你的。”
“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客户方……”
“收好,住口。”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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