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小说:裙下之臣 作者:山有青木
    “黑是为什么后背的箭伤还能让脸变黑”季听皱眉。

    小厮答不上来, 只有讪笑,倒是扶云帮着想了理由“不会是中毒了吧,殿下不如去看看”

    “若是箭上有毒, 也该早就发作了,都过这么多天了,突然脸黑”季听还真是有些茫然了。

    扶云也困惑“那我就不知道了, 殿下, 我陪你去看看吧。”

    “还是让殿下自己去吧, ”小厮忙道,说完见这二位都看向自己,又心虚的补充一句,“驸马爷暂时不想见别人。”

    季听和扶云对视一眼, 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也是,脸都黑了, 肯定觉着丢人, 殿下还是自己去吧。”扶云自打听说申屠川是为殿下受伤的, 便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季听微微颔首,起身便跟着小厮一同往客房去了。

    路上, 季听问“叫大夫了没有”

    “大夫不及殿下有用。”小厮含糊着加快脚步。

    季听疑惑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问出来, 两人便到了客房门口。

    “殿下快些进去吧,小的就在这儿等着。”小厮忙道。

    季听应了一声,抬脚便往屋里去了。天气很热, 屋里又没开窗, 蜡烛燃烧的味道和药味混在一起, 叫人感觉又沉又闷。

    她蹙了蹙眉头, 先将两边墙上的窗子打开, 待外头的风稍微驱散了屋里的味道,这才往床边去“你现在可还难受”

    申屠川趴着不语。

    季听到他身侧坐下,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睡着了”

    申屠川还是不说话,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季听盯着他的耳朵看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道“若是睡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装作要离开,只是还未起身,手腕便被他抓住了,接着就听到他闷闷道“殿下不准走。”

    “给我瞧瞧,你的脸到底怎么黑了”季听缓声道。

    申屠川顿了一下,蹙眉扭过头看她“脸黑”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黑的痕迹,季听心生疑惑“没黑啊,为何小厮说你脸黑了,要我来瞧瞧”

    申屠川沉默一瞬,脸黑了。

    季听看着他突然沉下的脸,忽然有些明白小厮说的脸黑是什么意思了,放松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说吧,为何不高兴”

    “殿下丢下受伤的我回京都,是为了国事,我可以理解,可如今好不容易又回来,本该好好陪我的,却去陪了扶云,难道我不该生气”申屠川淡淡问。

    季听扬眉“就为这点事”

    “这点事还不够”申屠川反问。

    季听轻嗤一声“申屠川,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起来。”

    “若是不计较,殿下这会儿说不定就在他屋里歇下了。”申屠川提起此事就有些郁闷,虽然用这次受伤换了她三年不添侍夫的承诺,可家里却还有那么几个,叫他总是如鲠在喉。

    季听斜了他一眼“我有自己的厢房,不会留在他那里。”

    “天生已经不早了,殿下既然来了,就别惦记自己的厢房了,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申屠川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殿下执意要走,那我也没办法拦着,但我若是突然生了毛病,怕还是要吵扰殿下。”

    “你威胁我”季听眯起眼睛。

    申屠川十分平静“不是,是恳求。”

    季听一顿。

    “殿下这两日不在,我一个人在郊县举目无亲,后背又疼得厉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如今殿下回来了,我就想让殿下陪陪我。”申屠川声音淡然,说出的话却是可怜。

    季听沉默片刻,略微别扭道“想让我留下就好好劝,诉什么苦啊。”

    说着话她便脱了鞋袜,直接翻身到他里头去了,躺下前还不忘看看他起红疹的地方,见已经不如第一次看时红肿,便放心不少“大夫再来换药,就告诉他们不必包扎,直接将布虚盖在伤口上便可,你又不是三岁孩童,也不打算下床,稍微遮一下别弄脏就行。”

    “明日大夫就会来换药,不如殿下帮我说吧。”申屠川温声道。

    季听想了想答应了,接着在他身侧闭上眼睛“睡吧,若是哪里不舒服,就直接叫醒我,不必顾虑太多。”

    “是,殿下。”

    外头的风不断往屋里过,将桌上灯烛都吹熄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屋里的人也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申屠川突然问“咱们还要在郊县多久”

    “再有两日,皇上就会派人来请。”季听含糊道,显然是已经困了。

    申屠川垂眸“我这伤到时差不多也能挪动了,殿下要记得带我走,别留我一个人。”

    “你且安心养着吧,咱们还得几日才会离开。”季听翻个身险些碰到他,又赶紧挪到床里去了。

    申屠川斟酌片刻,明白她的意思后放松下来,也跟着安然入眠。

    翌日一早,皇宫御书房。

    “放肆他们都放肆”季闻额角青筋直露,猛地将桌上奏折都扫到了地上。

    李全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哀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这一个个的都要造反,叫朕如何能息怒”季闻愤恨道。

    李全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奏折,连收几个后发现都是武将辞官的内容,一时间也是咋舌。

    自从长公主殿下辞官离开,朝中武将便一个个的都跟着要走,起初皇上还能批准,可慢慢的就失了控,今日早朝时,武将那边直接空了一半,剩下那些也是基本都上了折子要辞官,也难怪皇上愤怒。

    李全心中有数,期期艾艾的将东西都收拾了之后,才小心的劝说“皇上,实在不行就请殿下回来吧,说不定她一回来,这些武将也就跟着回了。”

    “她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局面,一早便等着朕请她回来了。”季闻脸色阴沉,拳头上的青筋暴起,“难怪辞官后立刻离开京都,恐怕就是为了找理由不交出虎符。”

    “奴才觉着殿下不像这种人,听说驸马爷伤重,她等不及了才去找他的,”季听平日为人厚道,李全本就愿意帮她说话,加上有申屠川这一层关系在,如今更是帮忙,“皇上仔细想想,殿下这些年虽然手握大权,可有一次逾矩的为何这次却忍不了了”

    “因为朕要往军营里安人,她自是忍不了了。”季闻冷声道。

    李全咽了下口水“可奴才却觉得,殿下只是伤心了而已。”

    季闻沉着脸看向他,他急忙跪下磕头“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有话就说,朕没打算怪你。”季闻不耐烦道。

    李全这才赶紧道“奴、奴才只是觉得,若奴才是长公主,怕也是会伤心的,好心好意帮皇上去住两日行宫,却被皇上的人当犯人一样关着,这也就罢了,被关得无聊了便想跑去郊县玩两日,皇上的人却伤了她最喜欢的驸马,殿下本就委屈了,想着皇上能为她主持公道,结果回来就听说皇上要让文人做参将的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片刻之后小心道“殿下同皇上感情深厚,这次定然是伤心了。”

    季闻定定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冷笑“朕先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般会替她说话。”

    “奴才没有,奴才只想为皇上分忧,说的错了还请皇上见谅。”李全心慌的磕头,很快脑门上便多了一块血印子。

    季闻就看着他磕,没有半点要他停下的意思,就在他头晕眼花时,外头突然通报“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季闻顿了一下,冷漠的扫了李全一眼,李全忙到一旁站定。

    不一会儿张贵妃便进来了,向季闻请安之后看向李全,有些惊讶的开口“李公公这是怎么了”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当罚。”季闻淡淡道。

    张贵妃闻言轻笑一声,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来“皇上这几日总是烦躁,臣妾特意为皇上熬了羹粥,皇上多少用一些吧。”

    季闻看到她才心气顺了些,握着她的手道“还是贵妃对朕好。”

    “臣妾知道后宫之人不得参政,可臣妾见皇上这般烦忧,便总想多嘴问一句怎么了,若是皇上觉着不能说,那就别告诉臣妾了,若是觉着能说,便同臣妾说说,臣妾也好帮着想想法子。”张贵妃温柔道。

    季闻笑了“你一个妇人,能想什么法子”

    “皇上”张贵妃嗔怪的看他一眼,“皇上没说,怎知臣妾想不出法子来”

    季闻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将季听的事说了出来,张贵妃就听就忍不住骂了“她季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皇上如此烦忧要臣妾说就该杀鸡给猴看,先将她杀了,看哪个武将还敢无故辞官”

    李全一听汗都要下来了,脑门上的伤火辣辣的,时刻提醒他不要多话。

    季闻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把玩着她的头发不轻不重道“不得对皇姐无礼。”

    “是她先欺负皇上的”张贵妃轻哼一声,乖顺的趴在季闻心口,“皇上真是受委屈了,臣妾想想心里就难受,季听真是胆大妄为,皇上虽然设计将她监禁,又将她的驸马弄成了重伤,可她不该直接辞官给殿下难堪。”

    “她辞官可并非因为此事,贵妃到底是将事想得简单了。”季闻淡淡道。

    张贵妃撇了撇嘴“臣妾才没有想得简单,她就是因为申屠川才跟皇上闹别扭的,皇上可别忘了,您登基之后不论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为何偏偏这次反对了还不是因为钱德伤了她的心上人,触碰到她底线了。”

    季闻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张贵妃。

    张贵妃一脸天真“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要是伤了皇上,哪怕只是一根手指,臣妾都要跟他拼命呢,也难怪她会生气要臣妾说,坏还是那些武将坏,竟借着皇上和她闹别扭的机会一同辞官,摆明了就是要趁机让皇上妥协真是其心可诛”

    她方才字字句句都是为季闻鸣不平,说到怒处还要处死季听,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在为季听开脱,甚至将季听辞官和季闻任用文人一事分割开了,让季听在这件事中彻底无辜起来。

    一旁的李全将头低得更深,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

    季闻也觉出些不对,静了片刻后缓缓问“贵妃近日跟皇姐很是要好”

    “臣妾”张贵妃有些惊讶,“皇上是在开玩笑吗臣妾同殿下关系如何,旁人不知道,皇上还不知道”

    “既然不怎么好,为何要为她开脱”季闻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张贵妃更为震惊“臣妾方才为她开脱了”

    “嗯。”

    “那、那皇上当臣妾没说,臣妾可不想为她求情,她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跟皇上闹掰,让武将们跟着兴风作浪,害得皇上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更显憔悴,臣妾一点都不想为她求情,皇上可千万别心软”张贵妃慌张的跪在季闻脚边,一副恨不得立刻杀了季听的模样。

    季闻面色缓和,将她从地上捞回怀中“朕不过是随口一说,贵妃这么紧张做甚”

    “臣妾才不紧张,”张贵妃说完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皇上不会因为臣妾的胡言乱语就原谅她吧”

    季闻笑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朕要好好想想。”

    “那、那皇上可得想清楚了要不先杀了驸马,叫她失了心上人,没了申屠川那个祸害,她说不定日后就不会再同皇上闹了。”如果说张贵妃先前的话听不出真假,这一句便有些真心了。

    季闻哭笑不得“妇人之见,若真是杀了申屠川,皇姐不得跟朕拼命”

    “您是皇上,她怎么敢嘛。”张贵妃撒娇。

    李全眼看着皇上被绕进了张贵妃的想法里,默默咽了下口水,觉得长公主殿下这回应该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张贵妃又在御书房待了片刻才离开,而季闻也如他所说的一般开始思考了,越想越觉着张贵妃的说法有道理,季听对申屠川如何他是一直看在眼里,也知道申屠川在她心中的分量,这次申屠川重伤,也难怪她会心凉。

    他这般想着,便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只是对于让季听回朝一事,他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一来是舍不得到手的虎符又飞了,二来是叫季听回来,就得放弃往兵营安插人手,日后要再想用此招,怕是会难上加难。

    季闻左思右想,不管是哪一件事都无法割舍,只能继续纠结,想了许久后决定先拖上几日,趁机把虎符要回来,待虎符拿到之后,即便是放弃安插人手也不算什么了。然而翌日一早,他先拖上几日的计划就泡汤了,因为满朝文武,如今只剩下满朝文官了。

    早朝,季闻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属于武将的那一块全部空了,只有左边的文臣们站得满满当当。自打凛朝建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局面,他脸色阴沉,许久都没说出话来,最后直接拂袖而去。

    当日午时,便有宫人离宫,快马加鞭的往郊县去了。

    当听到宫里来人时,季听立刻去了申屠川房中,这才召见宫人。

    宫人一见着她便殷勤行礼,又关心了床上躺着的申屠川几句,这才开口提正事“奴才特奉皇上之命恭迎殿下回朝。”

    “回朝的意思是”季听扬眉。

    宫人笑道“自是请殿下官复原职,继续做您的武将之首。”

    “那本宫怕是不能答应了,如今驸马还伤着,本宫要亲自照料,没有功夫再入朝为官,公公还是请回吧。”季听说完看了扶云一眼,扶云立刻掏出一把银子赏赐。

    宫人汗都要下来了“殿下,这是皇上的吩咐,您看”

    “不必再看了,本宫没办法回去,对了,本宫辞官后便来照看驸马了,实在是忙昏了头,连要交虎符的事都给忘了,”季听含笑打断,“本宫这就写封信,公公回去后带到长公主府交给褚宴,褚宴自会将虎符交给公公。”

    接着便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他“扶云,送客。”

    “是”扶云立刻看向宫人,客客气气的一摆手,“公公,请吧。”

    宫人“”

    宫人离开后,申屠川才缓缓开口“虽说满朝武将都走了,皇上必须依仗你才能将人召回,可殿下将虎符上交,还是冒险了些,万一皇上宁愿不要所有武将,也要收了虎符可怎么办”

    “我的马车你也是坐过的,感觉如何”季听驴头不对马嘴的说一句。

    申屠川思索片刻“如置身房屋之中,安稳得不能再安稳。”

    “先前我就同你说过,那马车是本宫搜罗的能工巧匠制出的,你可还记得”季听又问。

    申屠川颔首“记得。”

    “我的能工巧匠可不止会做马车,两块一样的虎符放在一起,连我都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季听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申屠川平静的看向她“殿下高招,只是殿下可曾想过,连殿下都分不清真假,那凛朝的大军也是分不清的,若有朝一日皇上执意说他的为真,殿下又该如何是好”

    “哦,真的那块放入王水丝毫不变,但假的那块却会褪去表层颜色,露出下面特意画的春宫图,”季听眨了一下眼睛,“想来大军还是能分清的。”

    申屠川沉默一瞬,发自内心的说一句“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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