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小说:裙下之臣 作者:山有青木
    半个时辰后, 季闻在偏房的床上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哭花的脸,他先是下意识一震, 反应过来后才试探的问“皇姐”

    “皇上你可是醒了若不是太医说你是近日忧思过重昏倒的, 臣还不知自己的弟弟竟是这般的苦”季听悲痛的哭。

    季闻刚醒, 被她吵得脑壳疼,一伸手摸了一下脑袋, 顿时痛嘶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被她吵得脑子疼, 而是脑袋真的疼。

    “太医刚为皇上上过药,仔细别碰到了。”季听忙道。

    季闻停了手, 蹙眉看向她“方才朕晕倒的时候,你怎么不扶着朕”

    “臣扶了啊,皇上不记得了”季听一脸无辜。

    季闻仔细想了想, 还是觉得没扶“朕记得倒下时, 亲眼看到你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皇上看错了, 臣分明是在往前冲,挪动的时候可能速度太快, 皇上又意识不清,便感觉臣好像后退了一般。”季听认真解释。

    季闻当时是骤然昏倒, 昏倒前的画面记得并不清楚, 听她这般说了, 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难道是朕错怪你了”

    “臣不敢这么说,但臣当时确实是扶皇上了,只是力气不够, 没能扶住皇上不说, 还跟皇上一起摔了。”季听略微懊恼道。

    季闻的脸色放缓了些“皇姐本就娇弱, 扶不住朕也属正常,你没再受伤吧”

    “多谢皇上关心,臣没有受伤。”季听乖顺回答。

    季闻微微颔首,又同她说了会儿话,在气氛正好时不经意间提起钱德“朕知道这次让皇姐受委屈了,待回宫之后,朕便处死钱德,若是皇姐还没消气,朕便诛了他三族。”

    “方才皇上昏倒时,驸马说了臣一通,说就是因为臣太过任性,皇上才会劳累昏倒,臣也反省了,确实做事太过冲动,”季听缓缓道,“臣仔细想了一下,那钱德虽然做事莽撞,可对皇上还是忠心的,若是杀了就太过可惜,臣先前既然已经刺伤了他,也算为驸马报仇了,此事就此揭过吧。”

    季闻顿了一下“你不打算杀他了”

    “不杀了,可还是要罚的,”季听说完这句,就看到季闻略为紧绷起来,心中顿时不屑,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半分,“就罚他一辈子为皇上效力好了,有他在皇上身边,想来皇上也能安枕无忧了。”

    “你可真是那朕就多谢皇姐体谅了。”季闻心情有些复杂,他来郊县的路上,对季听真是恨到了极致,也设想过她会如何给自己难堪,结果料想中的难堪非但没有,反而是处处体谅,他突增的那些恨意在不知不觉中便消散个干净。

    季听看到他的神情,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姐弟俩又说了会儿话,季听便要告退“臣去叫人收拾东西,可是明日回京都”

    “连夜回吧,京都不能再等了。”季闻蹙眉道。

    季听顿了一下“那臣去吩咐一声,臣和驸马先同皇上回去,他们将东西都收拾好后明日再跟上。”

    “如此也好,”季闻微微颔首,也跟着起身了,“朕方才一直同皇姐说话,也没顾上仔细询问驸马的伤势,现下反正也是无事,就再去看看他。”

    季听垂下眼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皇上客气了。”

    说罢,两个人便都从厢房里出去了,季听去安排离开事宜,季闻则去客房看了申屠川。

    申屠川还趴在床上,脸色比起方才似乎好了一些,看到季闻来便要下床行礼,被季闻一把拦住了“驸马有伤在身,就别再拘礼了。”

    “多谢皇上。”申屠川有气无力的重新趴好。

    季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定,接过了李全泡的茶,抿了一口后将杯子放下“方才听皇姐说,是你劝说她不杀钱德的”

    “是。”申屠川垂眸回答。

    季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为何劝说,钱德害你重伤,你难道就不想杀了他”

    “家父曾教导臣,先国再家,先君后臣,钱德伤了臣这件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当时既然没杀他,想来是钱德还有用,只要对皇上有用,臣就不能因私怨了解他。”申屠川不疾不徐的回答。

    季闻沉默许久,才缓缓说一句“这番话说得倒是忠心,可都这般忠心了,为何当初要带皇姐偷偷离开行宫,还往郊县这边跑”

    若非这两个人突然离开行宫,他往兵营安插人手的事说不定已经做成了,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被天下人耻笑

    申屠川一听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怨,睫毛颤了一下后淡淡道“那钱德整日我们,我便以为他要造反,所以当殿下提出去郊县玩时,我便答应了,一来是殿下一直催着来逛庙会,二来便是为了看看钱德有没有反意,谁知最后受了伤不说,还影响了皇上的大事。”

    “你说皇姐当初离开行宫,是为了来郊县逛庙会”季闻敏锐的抓住他话中的重点。

    申屠川微微颔首“是,殿下对郊县的庙会很感兴趣,先前也同钱德说过要来,不过被钱德拒绝了,无奈之下才偷偷溜出去,她本打算玩一晚就回行宫,谁知钱德竟追了过来,还重创了臣,她不敢再回行宫,只能先臣一步去了京都。”

    “这个蠢货”季闻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

    申屠川顿了顿“皇上,怎么了”

    “没事,朕只是觉得钱德太蠢了。”季闻烦躁的说一句,这么一看,如果不是钱德多事,那季听还在行宫待着,也就没有之后这许多事了。

    申屠川垂下眼眸,没有接他这句话。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季听很快过来了“皇上,臣已经将人都安排好了,咱们现下走吗”

    “嗯,启程。”季闻站了起来。

    季听忙应了一声,上前将申屠川搀扶起来,一行人各自进了马车,便朝着京都的方向去了。

    路上,申屠川趴在马车的软榻上,扶云则和季听坐在侧边,两个人挨在一起。

    “殿下,喝茶。”扶云说着,倒了杯茶水递给季听。

    季听正要接,申屠川就凉凉道“要连夜赶路,喝太多水怕是不怎么好。”

    季听顿了一下,去接的手又收了回来“那还是不喝了。”

    “殿下想喝就喝,若是想如厕了,扶云陪殿下一起去。”扶云乖乖道。

    申屠川绷起脸“又不是没丫鬟,为何要同你一起去”

    “我给殿下守着不行吗”扶云不服气的说一句,随即想起他还有伤在身,便又懒得跟他计较了。

    季听并不怎么想听这俩人讨论她如厕的问题,于是往申屠川嘴里塞了块绿豆糕,暂时堵住了他的嘴。申屠川没想到她会亲自喂自己吃东西,顿了一下后便老实的不吭声了,只是红着耳朵艰难的将有些噎人的绿豆糕吃下。

    趁他闭嘴这会儿,季听安慰的揉揉扶云“你牧哥哥光跟我说要留下查账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牧哥哥说至少还得半月,不过即便回去也待不久,这都快九月了,他也该去边城了。”扶云回答。

    季听沉默一瞬,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申屠川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便缓缓开口问“他似乎每年这个时候都去边城,可是有什么生意”

    “你怎么知道牧哥哥每年都去”扶云微讶。

    申屠川顿了顿“听殿下说过。”其实是前世在长公主府时注意到的。

    “殿下连这些都同你说了”扶云震惊。

    季听斜了申屠川一眼,没有拆穿他。

    马车继续往京都疾驰,将近十二个时辰之后终于到达,当马车进入热闹的京都城后,季听撩开车帘往外看,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京都的空气“本宫还是爱这繁华京城。”

    “可我却只爱殿下。”申屠川在后面悠悠补了一句。

    季听无语的斜了他一眼“你是看扶云出去了,便开始说浑话了”

    “他在我也会说,”申屠川说完停了一瞬,“而且这并非浑话。”

    季听轻嗤一声,放下车帘后闲闲的看了他一眼。

    见她对自己的话并无半分动容,申屠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想跟她确定些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到了京都,就意味着不必再赶路,但季听却是片刻都不得歇息,家门都没进便随季闻入宫了。

    申屠川回到长公主府,扶云本想搀扶他下去,他却开口拒绝了“再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你不歇息”扶云看着他发白的脸色问。

    申屠川唇角微扬“殿下近日怕是有得忙了,一些事顾不上,只能我去做。”

    “什么事”扶云疑惑。

    申屠川从桌下暗格中掏出一道圣旨,对上扶云困惑的目光道“去见钱大统领。”

    扶云不解的将圣旨拿过来,看一眼后立刻恍然“我也要去带我去”虽然这道圣旨已经无用,可用来吓唬一下钱德也是可以的。

    申屠川蹙眉便要拒绝,可话到嘴边突然停下,半晌缓缓道“真想去”

    “嗯”扶云立刻点头。

    申屠川扫了他一眼“可以带着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扶云忙道。

    申屠川朝他招了一下手,在他凑过来后低声说了句话,扶云愣了愣,纠结片刻后还是咬牙答应了。

    两人一拍即合,换了马车就要走,褚宴听说后也要跟去,申屠川向他提了同样的条件,褚宴一听表情就冷嗖嗖了,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但还是跟着走了。

    当听说申屠川来了时,钱德正坐在书房里发呆。自从武将们集体辞官,他便隐约猜到了自己的下场,当皇上亲自去郊县接长公主时,他更是觉得大势已去,这些日子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整个人像生了大病一般憔悴。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听到申屠川在厅堂等候的消息时,他还是抖了一下。

    “爷爷,你怎么了”刚刚不过十二岁的孙子一进门,就看到他在颤抖。

    钱德看着俊俏有礼的孙子,声音都有些哑了“爷爷无能,护不住咱们钱家。”

    “爷爷不必忧心,有什么事孙儿愿意一同承担。”孙子认真道。

    钱德闻言又是哭又是笑,好半天才微微摇头,安慰了孙子几句后就往厅堂去了。

    他沉着脸到了厅中,看到申屠川端坐在主位之上,沉默片刻后在申屠川面前直直跪下。

    “钱大统领这是怎么了怎么对驸马爷行这么大的礼”扶云一看到他便发挥自己刻薄的功力,“身上的伤还未好吧,记得仔细些,别不小心崩了伤口。”

    钱德沉默的跪着,脸上少了一分奸猾,扶云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再想些尖酸的话来说,褚宴便拉了拉他的衣袖,他顿时闭上了嘴。

    厅堂里静了下来,申屠川将圣旨取出,明黄色刺痛了钱德的眼睛。

    钱德许久后才哑声问“皇上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卑职了吗”

    “这道圣旨上,写的是诛杀你,”申屠川说完见他肩膀微微放松,片刻之后才补充一句,“但皇上说了,若是殿下觉着不满,就诛你三族。”

    三族意味着什么,至少他最疼爱最委以重望的孙子也要死,钱德浑身颤抖,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扶云原本还十分恼他,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又恼不起来了,抿了抿唇发现吓唬人也不是多愉快的事。

    “卑职卑职愿意以死谢罪,只求殿下能放过卑职这一家子,我家孙子才十二岁,他是钱家唯一会读书的,他还有大好的前程”钱德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申屠川冷淡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该庆幸受伤的人不是殿下,否则就不是只诛三族了。”

    钱德颓丧的坐在地上,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申屠川面色平静“你对皇上倒是忠心,只是你这忠心换来的是一家人的杀身之祸,值得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钱德哑着嗓子问。

    申屠川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水“自是有用。”

    钱德一顿。

    “殿下已经劝皇上收回成命,不仅你一家的命保住了,就连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禁卫军统领,继续维持你钱家的荣耀。”申屠川淡淡道。

    扶云和褚宴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懂他为何会将实情道出。不是特意来吓唬钱德的吗

    钱德愣神许久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很快又警惕起来“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要你知恩图报,有朝一日若是皇上对殿下动了杀意,或者殿下在宫里有了危险,你能及时告知我们,当然,”申屠川看着他的眼睛,“这都看你的良心,即便是你答应了不做,我们也奈何不了你。”

    这是将主动权都交到他手上了。

    钱德静了许久,垂下眼眸跪直了,对着申屠川磕了三个响头,很快脑门上便多出一道红印。

    申屠川勾起唇角“你明白便好。”

    他说罢看了扶云一眼,扶云立刻上前搀扶他,褚宴犹豫一下也跟着上前扶着,三个人一同离开了厅堂。

    他们一走,钱德的孙子立刻跑了进来“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钱德说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珍爱的捏了捏孙子的脸。

    孙子皱眉“您的额头都红了,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是爷爷自己不小心磕的,”钱德说着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他们是长公主的人,今日是特意来给爷爷送好消息的。”

    “长公主”孙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边三人上了马车,一路都没有说话,等快到长公主府时扶云才道“你今日说的这些话,不是殿下要你说的吧”

    “不是。”申屠川回答。

    扶云静了静“你倒是挺会为殿下着想。”他如此行事,等于为殿下在宫里时找一份保障,比彻底羞辱钱德一番要划算。

    “我是殿下的夫君,自是要为她考虑,”申屠川说完扫了扶云和褚宴一眼,“今日的事我会亲自同殿下说,你们只要信守承诺便好。”

    扶云和褚宴同时一僵,接着各自别开了脸。

    这边季听还不知道申屠川做了什么好事,在宫中商议片刻后又前往各大武将家,一整日忙得跟陀螺一样,而且为了证明她同武将们不是一伙的,还不能她一回来这些人就去上朝,总要三请四请才行。

    一连忙碌了几日,武将们总算陆陆续续上早朝了,季闻象征性的罚了这些人半年俸禄,也算是全了自己的脸面,这么大一场闹事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揭了过去。

    “皇姐近日真是受苦了。”季闻看着季听消瘦不少的脸,说的话中难得带了一分真心。

    季听扫了他一眼“说实话皇上这次也是冲动了,臣只希望别记怪谁,日后再有什么事,哪怕不同臣商量,也同那帮子文臣商议一下。”

    “朕知道了,皇姐这两日不必来上朝,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季闻缓缓道,“再过些日子,朕在宫中宴请朝臣,也算是缓和一下关系,到时候皇姐也要来为朕周全。”

    “皇上放心,您一句话,臣便万死不辞。”季听说着便屈膝要跪,不过被季闻及时扶住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季听便离宫回家了,看着外头还亮着的天,她的眉眼松快许多。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归,都许久没有像这样白天回家了,一想到今日总算能在府中用膳,她的心情便十分的好。

    她很快回到府中,一进门申屠川便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

    “你还伤着,怎么跑出来了”季听说着四下寻找,“扶云呢”

    申屠川面色不变“他在读书,殿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这么听话”季听有些惊讶。

    申屠川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挺听话的。”

    “行吧,难得他用功,那我就不打扰他了,”季听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去找扶星扶月玩。”

    申屠川拦在她面前“你先回房,我让人把狗给你送过去。”

    “我直接去扶云院中玩不行吗”季听疑惑。

    申屠川平静道“会打扰他读书。”

    “啊对,那你叫人把扶星扶月牵过来吧。”季听点头。

    申屠川唇角浮起一点笑意,目送她离开后才去吩咐下人,接着独自朝主院走去。他后背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走路时还需要注意些,不能走得太快,所以只能慢吞吞的,等他到时够已经被送到了院子里。

    “别让它们进屋,我去叫殿下出来。”申屠川看了活蹦乱跳的两只黄狗一眼,转身进了寝房。

    寝房里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一般,申屠川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不急不缓的走到里间后,便看到季听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他眉眼和缓的看了片刻,才抬脚到她身边去,将手覆在了她的肩膀上“殿下,去床上睡吧,这样仔细会生病。”

    季听一动不动,睡得十分香甜。

    申屠川又唤了几声,见实在叫不醒,便下意识伸手去抱,当想起自己还有伤时已经晚了,他和季听同时摔到了地上。

    伤口触地的一瞬间,他脸色都白了,季听也瞬间被吓醒,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抱你去床上。”申屠川咬牙道。

    季听无语一瞬,立刻无情嘲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

    “话说清楚,我只是受伤,没有不行。”申屠川蹙眉。

    季听“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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