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给不良校霸当儿子29

    陈让的画室在地下室, 周惹带着帽子口罩,做好被灰尘袭击的准备,才用钥匙打开门。

    房间内潮湿阴暗,不像画家住的, 像是逃犯住的。

    水泥地上整齐的摆着一大摞书, 周边的颜料和画笔堆在一起,窄小的床头, 放着一本画集。

    都是临摹的作品, 第一页是陈让自己做的目录,周惹一眼就在其中看到赵冉的名字, 翻开相应的页码, 一张小小的图就出现在他手里。

    赵冉的画很早就在市场上消失了, 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人全部买下收藏,不作展览。

    大家对这个买家的身份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公认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赵冉当时交的神秘男友。

    周惹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因为周明笑就是那个神秘男友,他们甚至还领了证,但周家连赵冉一幅画都没留下。

    所以这是周惹第一次看到赵冉的画, 虽然是陈让临摹的一幅水彩, 画的是夏天的海,颜色明亮,油光发亮的蓝上又浮着透明的蓝, 像是在等待被太阳一层一层蒸发,上空还留下水蒸气的痕迹。

    这不像是坐在大海前, 随着波涛起伏而画的。

    倒是像画家带着重重思绪, 在大海前静坐了一整天, 却没有一刻平静, 也没有用平静的心来感受大海。

    直到回到居所后,她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展开画纸,一气呵成画下的。

    她所画的海,不是当时刻意记下的,而是海借助她的眼睛,自己跃进她心里的。

    这样凭潜意识所做的画,表现的恰恰就是她在海边时所欠缺的平静。后来看画的人,会被画中的悠远开阔所吸引,完全猜想不到画家当时已几近崩溃的内心。

    在她创造的世界里,万物就是它本身,将所有属性一一剥落,她用画笔凝固时间,汹涌的浪花停在半空,升腾的水汽来不及遮掩痕迹,一切都被她留住了。

    与其说是她创造世界,不如说她是在还原世界,就像用小木棍敲击石头,她模仿的不是声音,是万物生长的节奏。

    周惹拿着画的掌心微微出汗,赵冉无愧于天才之名,她只要一直画下去,一直往前走,她的名字必定会在艺术史上出现。

    可是,她为什么停下来了

    周惹用力合上画集,好像在和一双无形的力量对抗,之后,他蹲在地上,喘了口气,把画集收到书包里,把画笔颜料放到小箱子里,骑着车,把它们从画家村带回修和。

    放进宿舍的柜子。

    晚上,周粥回到宿舍,鞋也不脱就扑倒床上,还是周惹半跪在床边,给他解鞋带,脱鞋子。

    周粥脚动来动去,不想要周惹给他拖鞋,这是出于一种害羞的心理,但他又不想要周惹知道他害羞,所以动作的幅度很大,直到一不小心蹭到周惹手背。

    小孩一下子就静了,立马看了周惹一眼,发现他还是笑着的,立刻抱怨道“我自己可以脱鞋子,阿惹你不是有洁癖吗”

    颐指气使中带着小心翼翼。

    周惹趁他安静那会儿,就把他鞋子脱了,现在拿在手上看鞋底有没有开胶之类的。

    李望舒放下手上厚厚的医学书,放低声音问周惹“他咋了”

    周粥以前回来可是要大摇大摆在宿舍巡逻三圈,现在怎么扑在床上,像一条搁浅的鱼。

    周惹想了想,说“戏剧社好像很辛苦。”

    他晚自习时去画室跟着周明笑给他找的老师学习,周粥被他的同学拉走,说是社团活动。

    他们在大学的操场对剧本排角色,家里的司机保姆守在一旁。

    “是吗”李望舒虽然在修和从幼儿园读到高中,但他基本上没有加入过社团。

    周粥缓过来了,他微微抬头,露出疲惫的大眼睛,“好辛苦,周粥真的很辛苦。”

    翻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继续说“我演不好欧律狄刻。”

    女主角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他看着别的小朋友快乐地玩游戏踢足球,都快羡慕哭了。

    “她的台词不是很少吗”

    “台词是很少,”周粥用手撑着脸,“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演她”

    说着话,他的情绪一点一点降到眼睛下,小树苗的叶子都垂下来了。

    “我来看看。”李望舒决定帮帮他。

    “真的吗”周粥一下就站起来了,从包里噼喳啪喳掏出剧本,抱着剧本爬到李望舒腿上,把剧本高高举在他眼前,“你看,标红的就是周粥要演的部分。”

    李望舒拿起剧本一看,拼音比字要大很多,李望舒在拼音里艰难拼凑起欧律狄刻的剧情。

    周粥要演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在人间与俄尔普斯的快乐生活,后一部分是在冥界被俄尔普斯带回人间的路上。

    “你应该是不会后面这一部分。”在漆黑的小路上,俄尔普斯回头一望,让欧律狄刻彻底失去回人间的机会。

    看到周粥点头,李望舒沉思了一会儿,把周粥放在地板上,又叫来正把周粥书包里东西倒出来的周惹,“周惹来演俄尔普斯,周粥你跟在他后面,你们两个人走一段。”

    周惹很想拒绝,但周粥可怜巴巴,他给周粥穿了拖鞋,一大一小站在一起,听从李导的吩咐。

    “action”

    惹尔普斯长腿一迈走在前面,粥律狄刻跟在后面,他跟得很吃力,穿拖鞋的小脚在地板上翻花,踢踢踏踏的。

    周惹听着后头的动静,没忍住回头一看,嘴角勾起。李导眉头一皱,喊停

    “俄尔普斯,你笑啥这不是回眸一笑。”

    周惹回答“他像个小老鼠,怪可爱的。”

    这把周粥说的不好意思了,脚趾在鞋子里动了动。

    “没别的原因了”李望舒不能理解,这笑点也太低了,“再来一遍,周惹你走慢一点,周粥把鞋脱了。十秒后回头,不能笑。”

    “可以。”

    “action”

    这次为了贴合气氛,李导还把灯关了。

    俄尔普斯慢慢走着,前路只有月光,四周都是冥界的鬼魅,他停下来时,欧律狄刻也跟着停下来,但当他重新走时,他却听不到欧律狄刻的脚步声,心里的恐慌扩大,促使他忘记誓言,回头一望。

    欧律狄刻赤着脚,在他身后,两个大眼睛里全是懵懂,俄尔普斯突然清醒,发现自己干的蠢事。

    “五秒,周惹你回头太早了。”

    才五秒,周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这个戏对他的心里负担很大。

    周惹把灯打开,“我不演了,我没办法不回头看。”

    好任性的家长。

    没办法,李望舒撸起袖子自己上,他走在周粥前面,掐着点,十秒后回头。

    周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咧着嘴笑。

    李望舒在怎么也不能是这个情绪吧

    “对不起。”周粥立刻道歉,刚才李望舒坐着不太明显,现在猛的站起来,周粥发现,他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世界上大部分人为了融入社会这一个大圈子,都会照猫画虎给自己制定各种各样的规则,从作息时间到穿搭风格、从鉴赏品味到挑选伴侣、从学校到单位,他们拼尽全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掉队。

    越高等级的阶层,给自己的规则越苛刻。

    如果想要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喘一口气,不需要找什么鲁滨逊漂流的无人小岛,只要找一个最安心的地方,放弃对自身的监视,放任自己沉溺于一个异于常人的习惯就好。

    看着头戴黄色女士睡帽,赤脚站在他面前的李望舒,周粥心想他也想要这样的睡帽。

    “阿惹给我买一个呗。”

    李望舒把自己的睡帽戴在周粥头上,“你买不到,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宿舍里那个疑似乐器的东西其实是缝纫机。

    “阿惹,这个好看你可以给我做一个吗”周粥不好意思向李望舒伸手要东西,转头朝周惹撒娇。

    “不要,”周惹直接拒绝,转换话题,“你不是在排剧吗”

    “是哦,李望舒哥哥,咱们再来一次吧”周粥就像小羊一样,随便一牵就能跟着走。

    “行。”

    一连排练好几次,在李望舒回头时,周粥的小脸上出现过怀疑、惊恐、麻木等多种奇怪的表情。

    怎么调整都不对。

    甚至在最后一次,李望舒看到周粥卧在地板上装死。

    “欧律狄刻,你在干嘛”

    周粥把脸埋在手上,闻言,弱弱回了一句,“我死了,你失去我了。”

    “哦。”李望舒把睡帽拉到脖子处,直挺挺倒在床上,捏着因回头频繁而酸痛的脖子,瓮声瓮气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演这个剧”

    “元旦呀。”周粥也爬起来,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一阵沉默后,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先放下吧,还有的是时间,以后再说。”

    周惹在浴室清洗周粥脏兮兮的书包,书包里一个卡片漂浮在水面上,他捻起一看,上面模糊写着亲子温泉游。

    “这是什么”周惹把卡片拎到周粥面前。

    “啊,这是邀请卡,是老师给我的,我还特地放到书包最里面。”周粥本来想一回家就给周惹,但是他忘了。

    周惹怪不得一开始没倒出来。

    李望舒从床上探头,“初冬温泉游是修和幼儿园特色,每年这个时候都有。”

    “时间是下周六周日。”周惹把湿漉漉的邀请卡贴在桌上,仔细看上面的文字,“诚邀周粥同学和父母一起参见温泉野营,享受亲子运动与亲子烹饪。”

    烹饪

    “你会”周惹问。

    “不会。”周粥抢先一步回答,“但是月月说李望舒哥哥会,他会做牛排还会小蛋糕,他可厉害了”

    这俩人仿佛用脑电波沟通过了一样,没给李望舒说话的机会,齐齐站在他床边,用恭敬的语气说“拜托你了。”

    李望舒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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