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凝抱头从楼上窜下来,刚出门,就撞上了正站在门口的石主簿。
“石主簿,您怎么来了?”和凝忙整了整身上的衣冠,一本正经的问。
石主簿看的暗笑,也不说破,抬起手放在嘴边微咳一下,“京兆府今日来了案子,大人让我来叫你,我正要去你家,想不到在这碰到你,正好,你快跟我去。”
和凝感激的看了石主簿一眼,今日他不当值,却没告诉媳妇,偷偷跑来喝花酒,亏得石主簿懂他,先来教坊看了一眼,要不然……
和凝忙殷勤的扶着石主簿,“原来是来了案子,咱们快去吧,别让府尹大人久等。”
*
“不知是什么大案子,让府尹大人这么急?”
“倒不是什么大案子,只是有些棘手,大人懒得理会,就叫我来叫你。”
和凝一听棘手,眼睛一亮,忙拉着石主簿袖子,“主簿大人快说说。”
石主簿和和凝关系不错,也不卖关子,“还记得去年许员外家丢的孩子不?”
“当然记得,许员外家五代单传,这一代好不容易生了个男丁,家里宝贝的和眼珠子似的,本想着去寺里求长命锁,却不想遇到庙里迎佛骨,人多被拍花子抢了去。”和凝从小过目不忘,当即把案宗背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事,今儿许员外来告状,说孩子找到了……”
“孩子找到了!”和凝惊喜道。
“别急,听我说完,还不知道是不是呢,许员外找的孩子,居然在张员外家,还是张员外的独子。现在两家咬起来,都说是自家的孩子。”
和凝略微一思量,“两家的丫鬟婆子问了么?”
“府尹大人一早就都羁押在二堂了,只不过两家丫鬟婆子都一口咬定是自家少爷,并且还有稳婆作证。”石主簿摊手。
“那有滴血验亲么?”
“这是自然,一来就滴血了,还是我亲自验的,说也邪门,居然都融,我还验了两次!”
“这个也是常有的事,”和凝见的案子多,倒也不觉得奇怪。
“那现在看来就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许员外认错儿子,这孩子确实是张员外的。
第二是张员外的孩子确实是从拍花子那买的,只不过张员外为了让孩子以后以为是亲生的,从小就把各种痕迹抹平了。”
“对啊,大人和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石主簿点头。
“这种案子,虽然看起来复杂,其实断起来也简单,把两家下人往京兆府大牢一关,用不了半个月,两家下人就什么都说了,这孩子是一岁才丢的,又不是刚出生,或者提前准备好的,还能弄个假孕,从小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怎么可能瞒的了所有人眼,不过是费点时间罢了。”和凝随口说道。
“大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麻烦,”石主簿笑眯眯的点头。
和凝一看到石主簿眯眼,登时觉得不好,“等等,大人不会叫我去审吧?”
“当然是您去审,这点小案子,怎么能麻烦日理万机的大人呢!”石主簿笑着补刀,“您可是主管狱讼的从事啊!”
和凝:……
就知道主簿亲自来找他没好事。
许员外和张员外是京城有名的富户,两家的下人,怎么也得上百,这要审起来,这半个月,他都得呆牢里了!
“这个,”和凝打了个哈哈,“下官觉得要这样审起来,未免用时太久,时间长了,对咱们京兆尹的名声也不大好,主簿大人,您说是不是?”
“当然,和从事你的意思是?”
“要不咱们智取下试试?”
*
“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的孩子就是小人的命根子,没了他小人实在活不下去啊!”许员外哭的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张员外也不甘示弱,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这姓许的没天理,他家丢了孩子,就咬上我家,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公堂上,孔循左手撑着额头,状似在认真听两位苦主诉苦,实责心里把和凝骂的半死。
这臭小子,怎么还不来,枉他自他岳父死后,这么帮衬他,用的时候,居然没影了,让他在这受苦主荼毒。
就在孔循快问候和凝岳父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后堂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孔循坐直身子,“怎么了?”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死人了,张家那孩子,那孩子乳母一时没看住,爬凳子上,不小心掉下来撞到头,摔死了!”
“什么!”孔循蹭的一下站起来。
堂下两个正在哭的员外像突然被掐住了嗓子。
“大人,您快去看看,孩子死了,没气了!”
孔循咣当一下撞倒椅子,拔腿往后院跑。
“我的儿啊!”许员外惨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后院冲。
张员外却怔在堂下,刚想起身,却又无力坐下。
“啪啪啪!好一出夺子大戏啊!”还没等孔循、许员外跑出公堂,和凝就和石主簿两人从后面走进来,石主簿手中还牵了一个孩子。
正是被争的大胖小子!
许员外一看到儿子,立刻上前保住,喜极而泣。
石主簿笑着松手,和和凝一起走到孔循面前。
“啪!”孔循一巴掌拍和凝头上,用手指着和凝,“和凝,你敢戏耍上峰!”
和凝立刻上前,给孔循揉肩捶背抚胸顺气,“大人息怒,这不是为了快点断案么!”
“你可知道本府刚才受了多大惊吓!”孔循气的吼道。
这孩子要真死他府里,他就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甭想再升官了!
“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和凝立刻把揉肩捶背抚胸顺气又来了一遍。
孔循喘了口气,转身回公堂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张员外,你私自将他人独子谎作己子,你可知罪!”
……
和凝看到孔循回去升堂,松了一口气,忙脚底抹油溜了。
他才不会傻的留下来挨骂呢!
出了京兆府的大门,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和凝先去胭脂铺买了些胭脂水粉,然后提着悠悠的往家走去。
“娘子,我回来了!”
“和郎散值回来了,”一个文文弱弱的清丽佳人从门里掀帘子出来。
“娘子,我刚刚经过李记的胭脂铺,看他家今儿又新出了几种胭脂水粉,特地给你捎了一份。”和凝把提着的胭脂水粉捧给娘子。
“今儿出新粉了?”清丽佳人,贺氏,接过丈夫递来的胭脂水粉,放在鼻子轻轻嗅了嗅,欢喜道:“果然是新出的,甚是好闻。”
“怎么样,喜欢吧!”和凝顺势揽住娘子,就要往屋里走。
“等等,”贺氏突然停下,在和凝身上闻了闻,“和郎,你身上怎么有胭脂味?”
“可能刚才不小心在胭脂铺沾上了。”和凝随口说。
“不对,这胭脂味怎么不一样,”贺氏趴在和凝怀里又闻了闻。
“胭脂铺什么胭脂没有……”
“还有酒味!好啊,和凝,你居然又去喝花酒!”
刚才弱柳扶风的清丽佳人突然双眼一瞪,一脚朝和凝踹去。
和凝在媳妇说酒味时就已暗生警觉,看到媳妇踹来,登时往后一撤。
“好啊,你还敢躲!”贺氏往门里一翻,又翻出来,手中多了一把银枪。
和凝一看媳妇手中的银枪,顿时汗毛立竖,抱头就窜。
“娘子,我错了,我不该去喝花酒,我没嫖,我就去作了几首诗!”
“作诗你跑青楼去!”
贺氏一枪戳到和凝面前,和凝忙拿身上佩剑一挡,接着跑。
“我做的是曲子,没有教坊的歌姬,谁替我唱啊!”
“你还有理了?”又是一枪。
“娘子,真的只是作个诗,唱个曲!”和凝眼见躲不过,忙一扑,抱住媳妇,“我日日准时回家,想嫖也没空啊!”
“你若不心虚,扯幌子干什么?”贺氏美目一斜。
“这不是怕你生气么?”和凝忙说。
“知道我生气还去!”
“可我除了喜欢作诗,也没别的爱好啊,又没案子天天给我忙,我很无聊啊!”和凝委屈道。
贺氏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直接把手中的银枪丢给和凝,然后对屋里叫道:“布阵。”
一个胖呼呼的小丫头从里面跑出来,“夫人。”
“去取千吊钱,去教坊请五个歌姬和五个公子来。”
“是,夫人。”叫布阵的小丫头立刻去屋里开箱子搬钱。
“娘子,您这是?”和凝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是作诗没歌姬吗,我去给你包洛阳最有名的歌姬来家里陪你,”贺氏整整衣袖,又恢复刚才文弱的模样。
“那怎么还有五个公子?”和凝纠结道。
贺氏瞥了他一眼,“我在家天天也没什么爱好,也很无聊,我想养几个面首,你有意见?”
和凝手中的银枪咣当一下掉了。
“娘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教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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