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进一骨碌跪下,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小的一时失言,您知道小的嘴笨,不会说话,小的位卑官小,觉得京兆府就是很大的官了……”
李存勖听的厌烦,摆摆手,“算了,你这蠢东西也想不到那么多,起来吧。”
景进忙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李存勖,“小的愚笨,实在是猜不出,还是陛下您告诉小的吧。”
李存勖也没了做游戏的兴致,随口说:“当然是为了那四个无辜的百姓。”
“啊?”景进傻眼。
“啊什么啊,长恒县县令的案子闹腾的是很大,可闹腾的再大,对郭崇韬、孔循又有什么影响,郭崇韬最多得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被朕斥责一番,罚俸几年,再降上一级,凭他当年随朕打天下的功劳,朕还能弄死他不成?而孔循呢,不过是得罪郭崇韬,或者他还不敢得罪郭崇韬,可就算他得罪郭崇韬,也不过被贬官。
这点小事,以冯道的性子,才懒得管呢!
可那四个无辜百姓呢?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冯道要是不插手,孔循那家伙是个软蛋,等事情闹到满城风雨,郭崇韬为了儿子媳妇,未必不会指鹿为马,向孔循施压,到时那四个无辜百姓只怕就真成了替死鬼了。”
“内相大人弄这么一出,只是为了救四个素不相识的平头百姓?”景进不敢相信。
“这事他又不是没做过。”李存勖打了个哈欠,“朕乏了,你退下吧!”
景进忙给李存勖盖好毯子,憋了一肚子话退下了。
出了偏殿,一个内侍忙走过来,低声说:“景大人,您家大伯来了,让您回去一趟。”
景进听了身子一僵,勉强说:“本官知道了,本官正要出宫。”
“那小的叫人去宫外备马。”内侍忙献媚的说。
景进点点头,大步走出宫,骑了马,匆匆朝城西赶去。
骑着马在一座宅子门前停下,景进翻身下马,上前敲了敲门。
“嘎——吱”
门打开一个缝,把景进拉了进去。
“管事等您很久了。”门房淡淡的说。
景进身子抖了抖,忙说:“今儿在宫里陪陛下,耽搁点有点久。”
“这事您和管事解释。”门房把景进领到正院,搁下一句就走了。
景进面色白了白,忙进去。
“见过管事。”景进一进门,还没看见人,就跪倒在地。
“景大人现在是越发尊贵了,来一趟还得在下派人请,等景大人以后再升了官,是不是就该忘了我这小小的管事了?”
景进额头冒汗,忙磕头,“大人恕罪,小人今日恰好进宫伴驾,才一时耽搁了,大人您宽宏大度,就饶小人这一次吧!”
“吆,这是回到你家主子身边胆大了!”上首坐着的管事轻笑一下,“景进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晋王胡柳陂兵败,你被擒后为了活命你都做了什么,你说你家主子要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是会把你丢出去喂狗,还是把你五马分尸?”
景进浑身发抖。
当年胡柳陂一役,陛下除了带着自己的七万大军,将军、幕僚,还带了最喜欢的伶官团。
当时大军突然溃败,所有人都在仓皇逃窜,他们伶官团也逃跑,只是他们仓皇之间跑错了方向,最终居然跑向了梁军境内,然后……
景进不敢再想下去,忙爬上前,一把抱住管事大腿,“管事饶命,管家您让小的什么都行,千万不能告诉陛下,小的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管事弯下腰,伸手掐住景进脖子,把他提起来,“那本管事让你在陛下身边说说郭崇韬的坏话,怎么这么久都没个动静?”
景进忙点头哈腰,“小的一直在说,陛下这两日也有点厌郭使相。”
“厌,本管事怎么没看出来?”管事冷笑了一下。
“真的!”景进忙赌咒发誓,“陛下前儿还抱怨了几句,昨儿还打算训斥他的,只是还没等训斥,冯内相就去把他说了一顿,陛下气自然消了。”
“冯道,怎么又是他!”管事气的把景进一扔,“长恒县那派的人也没弄起来,你天天在皇帝身边,不会也说说他的坏话。”
景进一骨碌爬过来,“管事,不是小的不想说,是陛下更信他啊,小的不小心错说他一句,都挨陛下巴掌。冯内相那是陛下心坎的人,小的和宫里的太监娘娘加起来,也没冯内相得陛下心。”
“你他妈就是废物!”管事气的一脚踹过去,正要接着踹几脚出气,帘子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管事忙住脚,对着景进狠狠的说了一句,“还不快滚,记得回去接着挑拨郭崇韬和皇帝,要是你光没动静,小心你的狗命!”
景进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管事整整衣裳,走到帘子前,躬身。
“主上,您叫属下。”
“有些事,不可操之太急,徐徐图之就好,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一道清冷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是,属下明白。”管事躬身退下。
*
冯文吃过晚饭,洗漱完,踩着一双草鞋,嘀嗒嘀嗒地往书房走。
如今白天天长,吃过晚饭还不天黑,直接上床有点早,冯文就上书房摸两卷医书看。
既增长学识,又打发时间!
走到书房,冯文奇怪的发现今儿书房是亮的。
推门进去,看到冯道居然坐在桌后。
“叔,你今儿用书房啊?”
冯文和冯道住一个院,冯道在自己卧房隔壁,设了间书房。可虽然是冯道设的书房,冯道自己却极少用,因为他平时写的都是朝廷机密文件,只能在翰林院或者皇帝跟前写,所以比起别的官员常在书房办公,冯道甚少用自家书房。
所以冯家的书房反而是冯文一直在用。
冯道把自己手下写的东西盖上,“今晚陛下回后宫了,有些事情却耽搁不得,我今晚要用书房,你拿书回屋看吧!”
“奥,那我拿两卷医书就走。”
冯文去书架上找了两卷医书,抱着就要回去,经过冯道书桌时,冯文无意间看到纸上盖的绢布,顿时满头黑线。
“叔,就算你们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有禁漏泄,禁稽缓,禁违失,禁忘误的规定,可我是你侄子,你也不用我一进来就用布盖上,防贼似的防我吧!”
冯道不以为意,笑着摊摊手,“规矩如此,你叔我也没办法。”
冯文撇撇嘴,当他稀罕看朝廷那些官样文章。
正要扭头就走,表示一下对这些奏章的鄙视,冯文眼睛却瞄见一块印章。
“咦,叔,你什么时候刻新印了?这玉的材质好通透啊!”冯文一把摸过冯道手边的印章,拿过来把玩了一下,看到上面还有子,忙翻过来看看,这一看顿时愣住了,这……这上面刻得都是啥啊,他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
冯道看着冯文摸印章时就要阻止,可惜冯文手快,冯道看到冯文一脸兴致的玩着印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叔,你这上面都刻了啥,我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
“先把东西放回来,叔就告诉你!”冯道无力的说。
“我玩玩嘛,好不容易在你这看到见好东西。”冯文摸着上面细腻的包浆,有些爱不释手。
“放回来,你等下摔了。”冯道突然正色的说。
冯文一愣,看着严肃的冯道,又看了看手中的印章,瘪瘪嘴,把印章放了回去。
“不就个印章嘛,你以前那些印章不都给我玩过,还教我是什么意思,今天怎么这么凶。”
冯道把印章拿到手里,松了一口气,听到冯文抱怨,顿时哭笑不得。
这臭小子,现在还不知道他万一手一抖,会闯多大的祸。
冯道拿起印章,托在手心,问冯文,“你看看这印有多大?”
冯文眯着眼估计了一下,“一寸多,比平常印章大一点。”
“是一寸二。”冯道认真的说。
冯文随意点点头。
冯道看着冯文还毫无知觉的样子,有些好笑,接着说:“你看看这印上有什么不对?”
冯文忙瞅向印,“呀,这个上面干嘛包金啊,好好一块玉印,上面用金镶个角干嘛,虽然挺好看,可也有些画蛇添足嘛,我还是喜欢整块玉的。”
冯道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也想别有这个角,可能吗!
这臭小子是不是压根没读他给他的那些书啊!
怎么现在还猜不出。
冯道干脆把印一翻,露出上面的字,问冯文,“你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冯文摇摇头,“不认识,叔,我刚才就想问你上面刻的是啥呢!”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冯道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冯文一愣,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印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缺了一角……
……一寸二,周长大约四寸,方圆四寸……
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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