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
在皇帝发话后,原本意图冲进养心殿里救驾的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退回了院子里。
室内亮着蜡烛,烛火飘摇,周逊的面容也在这烛火中明明灭灭。他看着形容诡异的皇帝,突然用左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几缕漆黑的长发沿着他光裸的锁骨滑落,垂在身上。
“你你”皇帝瞬间捂住眼睛,持续发出惨叫,“你的书皮不,你的衣服呢”
他惨叫得比较克制,维持着一个能让周逊听出他是在惨叫、而又不让殿外的侍卫听出他是在惨叫的分贝范围内。
衣服
周逊低下头,意识到随着自己从锦被中坐起,已经露出了那身金红的纱衣。
他的眼神暗了暗,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小李子的声音。
和皇帝素好男风的风流传闻。
道貌岸然。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最终质问道。
皇帝噎了噎,把手放下意图说话“我想要靠”
眼前的场景再次映入他的眼里,皇帝迅速再次扭过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指缝下的脸,有点红。
周逊因他的神情而愣了愣。
很快,皇帝别过脸。他的脸还是皱成一团喜庆的菊花,手却突然开始解腰带。
方才还愣了愣的周逊
他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嘴角,轻轻冷哼了一声。
什么以文会友、什么秉烛夜谈他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好听到让他差一点,就被破了心上的坚冰。
原来到头来,这个人和其他人终究是一样的。
他垂下眼睫,看着皇帝解开腰带的动作。腰带零件繁复,皇帝似乎对此很是不熟练。周逊眼睁睁地看着他撕来扯去,为了将腰带脱下,居然还在地上像个着了火的兔子一样蹦了蹦。
周逊
罢了,至少在这点上,他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
腰带终于被皇帝在极致的努力下扯了下来。他一把扔掉腰带,闭着眼,转过身,把龙袍扔到了周逊的脑袋上。
周逊
“包,包上”
周逊
他抱着龙袍,陷入懵逼。皇帝过了一会儿悄悄把右眼皮掀开一条缝,在看见他还未开始动作后,又再度闭上,并发出持续的叫声“你先把自己包上啊”
周逊
刺皇帝,下天牢,进书房,进养心殿,被皇帝逼着穿龙袍
穿龙袍可是意图谋朝篡位的大罪。周逊虽然弑君,却没有做过当皇帝的打算。皇帝见他半天不动,从指缝里虚开一只眼看他“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周逊
皇帝“”
周逊没说话,皇帝却迅速像是想到了什么,满头青筋直跳,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靠小李子老子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和想象力你死了酷刑,必须酷刑”
说完这话后,他终于转向周逊,抓着两边被子把他裹了裹,又小心地拍了拍,做了个包上的姿势道“那个你出去吧,我真没那意思,您可千万别误会,唉也都是我的错儿,但”
“我我这我哪敢对您造次,我冤枉啊人不能,至少不可以靠,到底是哪个傻逼假传圣旨”他极小声地嘟哝了几句。
周逊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劳烦皇上替我找几件能穿的衣服。”
皇帝点点头“好”
他在养心殿里刨了刨,纳闷道“这皇帝平时不微服私访的吗怎么没几件便服”
说着说着,他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来“这是不是宫里的人都看见您今晚被抬进我房间了”
周逊点了点头。
皇帝思索了一番,又道“算了,您还是留在这儿吧。那些人看见你半夜又出去,不知道又要编造些什么有的没的来侮辱你阿嚏”
说着,他打了个源远流长的喷嚏。
皇帝穿着中衣在房间里东跑西跑了半天,嘴里还在嘀咕“怎么这养心殿才一张床,连宾馆标间都有两张床”
最后,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床被子,把它拍了拍,铺到了床旁边的地板上,坐下去试了试柔软度,最后,把自己给弄躺了上去。
“你放心,”他突然又转过头来看周逊,“我是个直男,而且我我是不可能对你做什么的”
周逊
皇帝“我没有这个能力做不到的”
周逊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得其乐、忙里忙外、最终在地铺上安歇的皇帝,并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用正常一点的思维来揣摩他的意图。
并且因为怀疑自己听到了某种皇家密辛,而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
“我想过了,既来之则安之。”皇帝一边忙活一边说,“我来到这里,必然有来到这里的意义比如您,唉,好好的一个仙人,被我害成这样”
周逊
皇帝躺在地铺上,见周逊看向他,于是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晚安。”
周逊“上来睡吧。”
皇帝
皇帝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不太好吧”
说着,他又连忙摆了摆手“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保证”
自进王府后许久都未曾笑过的周逊,心底竟因为他而有了几分小小的轻松。
“你是皇上,你不该睡在地上。”他说。
皇帝“皇上算什么,您可是”
周逊干脆拉开了被子,看他“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陪你”
皇帝转过了脸“那个啥,还是我上来吧。嗐,怪矫情的。”
他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当是高中时熬夜看书,把书顺手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就是这样”
皇帝最终还是从地铺上爬了上来。养心殿的龙床绝不算狭窄,周逊躺在里面,皇帝躺在外面,睡上两个人是绰绰有余。
周逊躺在里间,他看着床顶。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
无论是在周府,王府,还是在天牢。
然而不知怎的,今夜他却感到无边的困顿在向他袭来。
他想,这或许不是因为龙床很柔软。
然而不知怎的,皇帝睡在外边,缩成一条,一个晚上都在紧张地往外蹭。
半夜时,周逊在沉睡中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就像是某个刻骨铭心的直男终于从外面掉下去了。
周逊一觉睡到通天亮,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他刚醒来时,一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直到他意识到自己身下所铺着的不是稻草,而是柔软的床榻。
他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已经被放了一套月白色的衣服,看起来是由上好的绸料做成的,上面绣着深绿的竹叶。
床的另一侧已经没有了人。
他盯着那套衣服许久,直到侍候的宫女走了进来“呀,周公子已经醒了呀”
宫女要替他换上衣服,周逊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身形本就清癯修长,套上那身衣服后,如行走在竹林中的隐居修士。大宫女笑吟吟地端来洁面之水,称赞他“周公子气度这般优雅,难怪皇上称赞您国士无双。”
周逊
“一见如故。”
“秉烛夜谈。”
“抵足而眠。”
“国士无双”
周逊
在听闻宫女太监们口中,来自于皇帝的对昨晚之事的定性后,周逊默默地放下了浸水的面巾。
周逊
自从御书房里与皇帝相遇后,他无法形容自己心情的时刻,越来越多了。
这一日的体验刺激得像是跳崖,周逊决定,他要找个时间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喂”
“对,把他往这儿抬。”
“这棵树不错,比较粗。”
“就它了。”
“来,一,二,三”
窗外传来纷杂的人声,听起来很是热闹。
热闹之中,混杂着撞击声,和一个太监的叫声。
周逊
这个叫声像是小李子的声音。
小李子为何在窗外惨叫
昨夜的一句话,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酷刑,必须酷刑皇帝忿忿道,小李子,你死了
难道
周逊快步走向窗边,推开窗户。
他虽然冷淡、厌恶小李子,却并不愿意见得他在自己的眼前血溅五步、横尸旷野。
这并非是什么宽容又或者圣母之心而是他在那场科举之前,多年以来,曾从四书五经中浸染的、曾引以为自己人生准则的
士大夫的自持。
尽管他已经被磋磨了这么多年。
而且小李子除了对他出言讥讽,也没有做别的什么事情。至少他罪不至死,也不至于当以酷刑对待
周逊打开窗户一看,一愣。
“一,二,三”
“嗷”
他看见几个小太监,正一同抬着小李子。有人抬肩膀、有人抬手、有人抬腿,正分开他的双腿把他往树上撞。
周逊
这是什么
皇帝说“这是阿鲁巴。”
周逊转过头,皇帝穿着龙袍,背着手立在他的身边。
周逊
皇帝见他看了过来,得意地扬着眉毛笑了笑,接着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周采一大早的便到了宫门外。
昨晚,他在五王爷的护送下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回到家。临到府前时,他远远地便瞧见一个身着深绛色官服的人正领了人往外走。那人眉目俊秀却冷厉,周采一瞧见他就暗地里恨得咬了咬牙。
那人正是绛卫副指挥使陆显道陆大人,仗着他那身为公主的祖母,素来和周采不合。五王爷看见他便吼道“陆显道,皇上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已经下令撤走周府这边的人,且派人快马传书。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陆某身为绛卫副指挥使,只是尽责罢了。”陆显道不卑不亢道,“既然二位来了,陆某这就撤走了。”
说着,他领着一众绛色衣衫的侍卫由周府鱼贯而出。在途经周采时,陆显道说到“皇上对周大人的偏爱,实在是让陆某叹服。”
周采被他凉凉的眼神一瞥,就知道这只鹰隼这回又没能把自己这个“巧言令色”者拉下马,且心中极为不悦。他略略地挑起嘴角,对他疾言厉色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陆显道没再看他哪怕一眼,越过他走了。走在他侧边的小绛卫则清脆地笑了一声道“陆大人,您别生气啦,想要做成周大人这样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咱们今晚放班儿后去东华门门口瞧瞧新奇,听说那儿的地砖被周大人拿膝盖磨了一个时辰,如今亮锃锃的,可干净了。”
“你”
五王爷怒极要与他们辩论。周采膝盖疼得不行,努力压下面上的怨毒之色,小声道“算了。”
“阿采。”五王爷痛心疾首道,“你就是性儿太好了才被他们如此作践”
他真心实意地替周采抱着不平,倒是把他正遭受着“折磨”的男宠忘到了一边。
周采进了周府。见他回来,众人大喜,周母更是抛弃了自己高门主母素来装模作样出的礼仪,抱着他满口“心肝儿”地哭个不停。
整个周府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周小妹更是洋洋得意道“我早说了,皇上最疼我哥哥,不可能任人欺负咱们家的”
“大哥,”周小弟也是满目崇拜,“你真了不起”
一家人其乐融融,言笑晏晏,却全然把那“犯事儿的贱种”忘到了一边。到后来,唯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庶女无意间提了一句“周逊他”
“呸提那贱种做什么他要是死了,才好呢”周小妹怒道,“都是他把咱们家害到这个境地”
那庶女原本对周逊也并不关心,只是好奇,闻言也缩缩脖子陪笑道“只是想知道,他是要被处斩了吧”
周采摇摇头。
“或许没那么容易,”他眉目间犹有一分哀切,心里却尽是快意,“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了周家,可他却他如今,大约是生不如死吧。”
“别提那扫兴的了。”周母轻描淡写地替他理了理衣襟,她想了想,又道,“你明日记得进宫向皇上谢恩。多谢皇上饶过我们周家。”
“即使母亲不说,我也是要去的。”周采垂着眸道,“皇上这次实在是对我太好,我只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有皇上护着,谁也不能拿我们周家怎么样。”周小妹倒是高高兴兴地抱着自己的兄长,“多亏了皇上喜欢哥哥。哥哥,你记得叫皇上好好地弄死那人,咱们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总要出出气”
周采摸了摸她的脑袋“净胡说。”
他的嘴角,却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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